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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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竹音手持金樽,看向萧绎棠,笑着说:“不若我替殿下饮了此杯,皇后娘娘那里也好有个交代。”她无视萧绎棠眼中的阻拦之意,起身示意众人,在一片恭祝声中遮袖饮尽了杯中酒。
  西北之地酿造的太禧白,自然不似上京城内醇度低甜度高的寒潭香,入口便由喉咙一路灼烧至腹中。梁竹音在“娘娘好酒量……”的恭维声中强忍着呕意,持帕捂住嘴带着笑意沉默了半晌才缓过来。
  好在歌舞已经开始,众人总算暂时转移了视线。
  “你如今尚在服药,饮酒就是作死。”萧绎棠虽面带笑意,说出的话却满是指责。
  梁竹音放下茶盏,眼中一派坚定,也带着淡笑回应:“我的命不重要,保护殿下是首要的,更何况您手臂受伤了也不能饮酒。”
  萧绎棠转头看她,将她耳边的碎发捋了捋,“不用脑子也知道这酒肯定没有问题,我的伤早已无大碍。”
  “臣吃一堑长一智。”梁竹音忍着微微眩晕,拈起绢帕为他擦了擦额间细密的汗。
  “你!下不为例。”萧绎棠终于败下阵来,小声敦促,“多饮水,这是命令。”
  梁竹音见好就收,不知是酒精发散的缘故,还是因为终于能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心中欢喜,她再次端起茶盏,笑眯眯地看向身旁略微有些错愕的萧绎棠,“臣敬殿下。”说罢遮袖饮尽茶盏内的茶水。
  萧绎棠哼了声,还是端起金樽陪饮了一杯,心不在焉地看着歌舞。
  坐在右侧第二桌的卫恒,担忧地看向上首,见梁竹音面若桃李,定然是从未喝过如此烈酒。看到师兄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两个人时不时相视一笑,这场面令他非常不适。方才那句卿卿,足以令他想入非非,越发的想知道这一路到底经历了何事。
  刚好此时有人来敬酒,他随之将盏内酒饮尽,想驱散心中的烦躁。
  酒过三巡,张太守不住地看向上首,见太子二人卿卿我我,暗暗发愁此次献女时机不对。明显上首那位嫔妃品貌极佳,端看太子对她的态度便知,定然及其受宠。太子进宫才多久,想必二人还在蜜里调油的阶段。
  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尝试一番。
  他起身拱手道:“殿下,臣本想着今岁回京述职,亲自将三名绝色佳人带至京城。如今您亲自出巡,岂不是天意。您看……”
  “张太守,你当着我的面献女,视我为何人?”梁竹音侧身摇晃着萧绎棠,“殿下,您真的要收吗!”她本就脸色绯红,如今听着这番陌生又尴尬的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更加羞愧不已,只得暗自咬牙将这场戏唱完。
  萧绎棠前一刻还在暗嘲她演技着实不怎么地,恍惚间竟然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戏,他只得看向下首,摆摆手道:“还是免了,不然孤又要被闹上几日。”他当众刮了一下梁竹音小巧挺直的鼻尖,“你可满意?”
  梁竹音手拿团扇娇羞地点点头,余光见张太守尴尬地坐了回去,暗暗吁了一口气,今日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不知是任务完成心情得以放松,还是那烈酒越发的上头,她忍着头重脚轻的怪异感,扶额伸手摇摇晃晃去斟茶,却全部洒在茶盏外。
  萧绎棠见她如此醉态,只得抬手叫停歌舞,装作不适半拉着半架着梁竹音,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登上了马车。
  他看着顺势伏在他腿上的梁竹音,皱起眉毛,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喂,你醒醒……”
  梁竹音下意识躲开他的手指,嘟囔一声,“狐狸……就是狐狸……”
  萧绎棠蹙眉没听懂,低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狐狸?”
  梁竹音噗嗤一笑,闭着眼睛点点头,“他啊……心眼子多,说话啊……毒舌,坏人!”
  “他是谁?”萧绎棠眼中骤冷。
  “他是好……人,三年出宫,去找……他”她喃喃着睡了过去。
  萧绎棠试图摇晃她,见她毫无反应,气闷之下无奈地看向窗外,苦思冥想着狐狸到底是谁。
  继而想到她说三年后出宫。
  酒后吐真言,看来宫外的确是有谁令她牵肠挂肚。
  他要不要查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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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醉酒
  追月掀开帐幔, 看着枕着手臂安稳而眠的梁竹音,轻声唤道:“大人,该起身了。”
  梁竹音嘤咛一声, 头痛欲裂之下缓缓睁开眼, 声音略带沙哑:“追月, 你如何在这里?”
  追月上前一步, 扶着她慢慢坐起,“昨晚大人醉酒, 路都知命婢子留在房内照顾您。”
  梁竹音蹙眉问道:“我……醉酒?”她只记得当时有些眩晕,倒茶洒了一地的尴尬场面,之后发生了什么脑中一片空白,就连自己怎么回到这间屋内都不清楚。
  她懊恼地掀被起身,想了想, 小心翼翼地试探追月,“那我昨晚有没有失态?”
  追月心想, 被太子殿下抱回来以后,二人在屋内旁若无人地斗嘴,算失态么?她瞧着眼前这位主儿,看上去并不想承宠的样子, 不然也不会那般与太子殿下说话。
  殿下受那样大的气, 也未对她有任何惩罚,真是独一份儿的待遇……算了,这事儿她如果说了,总觉得会惹祸上身。
  “并无失态。”追月心虚地笑着应答, 侍候她盥洗。
  梁竹音总算放下心来, 这西北的酒是真不能喝啊,若是在狐狸面前失态, 被他贬损不说,接着就是一顿责罚。
  狐狸,她皱眉琢磨,似乎昨晚有人问她狐狸是谁……她甩了甩头,一定是梦。
  梁竹音虽然记不起来了,但一大早顶着黑眼圈,垮着脸起身的萧绎棠可没忘。
  这女人喝多了难道就是她那个样儿?可见平日里端庄大方,恭敬有加都是装的。
  当时在马车里,稀里糊涂说了那许多让人听不懂的话,就连动物都说出来了。谁知更过分的还在后面,本来见她睡着,勉为其难地将她抱回屋内。
  谁知她醒了,瞬间从他怀中滑下来不说,还揪着他的衣袍,点着他的胸膛出口狂言,说什么“你不要学那狐狸,他整日里的算计人,给你挖个坑,然后再惩罚你,”又指了指她自己的头,小声跟他说:“如果这儿没有东西,那就是死路一条。”
  她还左顾右盼,越过小路子看向门外的卫恒,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要学就学卫大人,人挺实在,又热心肠,这世间好人多着呐,何苦……又是何苦。”
  他气的脸都绿了,合着他就是她口中的坏人,还得了一个狐狸的外号,气得他连声质问:“梁竹音,你再说一遍,谁是狐狸,你……再说一遍!”
  小路子被她说的一脑门子的汗,还替她解围,“梁大人说狐狸那是说我呢,她曾经跟我说过。”
  谁知他刚冲小路子吼了一声:“你闭嘴。”,她也指着小路子大声反驳,“你骗人!他比你高一些,嗝儿……长的么,也好看一些,也就是皮囊……好,罢了。”眼见小路子那表情比哭还难受。
  他颤抖着指着她,“你……”竟然被她伸手“啪”的一声打落,跌跌撞撞蹭过他,像猫儿似的蜷在了床|上,临了还嘟囔了一句,“他……就不这样儿。”
  他从未这样生气过,瞪着早已进入睡梦中的她,第一次感受到有气憋在心里没地方撒是何等滋味!
  他拂袖夺门而去,看着廊下卫恒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想到她方才夸奖卫恒,顺势狠狠乜了他一眼,“大半夜你还杵在这里作甚?”抬头望天,喘着粗|气,胸口疼的他抓心挠肺。
  继而整夜被她这一出闹得头痛欲裂,倒像是自己醉酒了一般。
  他抬臂闻了闻身上隐约的酒气,厌恶地下令,“备水,沐浴。”
  小路子干笑两声,立刻安排上。
  心想他昨晚就命人一直守在炉灶旁,务必随时烧着热水。自打殿下从梁大人那里受了气,怒气冲冲回来,他就开始揪着一颗心。这梁大人醉酒是把想说的话都说了个痛快,他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人算是遭了殃。
  他苦笑,若以后回了东宫,整日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鬼可怎么活。不过,殿下气得那般失态的样子,看上去的确……也,的确有那么一些好笑。
  他轻咳一声,想着今日殿下还有出行安排,站在廊下手拿佛尘催促宫人加快动作。想着过会子两人相见,还不知会是个什么场景。
  这一刻并未让他等太久。
  梁竹音得到萧绎棠指令,身着一套荼白色骑服,前往正堂拜见却扑了空。负责洒扫的宫人们告诉她,殿下已经去了前院马厩,她只好忍着头痛去前院觐见。
  昨日明明听他说今日依旧乘车,怎得又改骑马。她叹了一口气,猜测这人心思太过于费力,索性不想了。
  到了马厩,远远便看见头戴金冠的他,身着鸦青色骑服,在卫恒的陪同下挑选马匹。她顺势看过去,这几匹马毛色油亮,体型饱满优美,正是那不可得的汗血宝马,想必那凉州太守见美女不收,立即改为进献良驹。
  梁竹音上前拱手,“殿下万安。”
  萧绎棠一声未吭,看也不看她一眼,飞身上马“驾”了一声,竟然先行离去。
  到是卫恒关切地问了句,“你可还好?”
  梁竹音有些窘迫,想必她昨日醉酒还是被人看出来了。她笑了笑,“多谢卫大人,我无事。”看了一眼萧绎棠离开的方向,想问又不敢问。
  卫恒上马后看着她欲言又止,想到她昨晚醉态可掬的样子,露出一口白牙,灿烂地笑着,“师兄无事,放心罢。”他指了指身旁个头稍微小一些的汗血宝马,“骑上看看。”
  梁竹音颔首,上马后笑着应谢。
  她驾马跟随在卫恒身后,忍不住拍拍马背,艳羡地说:“汗血宝马就是不一样,腿脚相比其他的马儿更加有力。”
  卫恒回头看了她一眼,笑说:“此马速度快,长途骑行非常适合,但并不适宜作战。”
  梁竹音想了想,恍然大悟,“那战马应该是四肢粗壮的马种?”
  卫恒眼中丝毫不掩对她的赞赏,“梁大人聪慧。”越看她越顺眼,时而温柔大方,时而又不拘小节,这样的姑娘上哪儿找去。
  这一幕早已被等在门外不耐烦的萧绎棠看了一个满眼。
  昨晚才夸完卫恒,今日就和人家言笑晏晏。身为她的主君,却被她每日在心里咒骂。看来,是对她太仁慈了。
  他横了卫恒一眼,冷声斥责:“你身为臣子,却让主君等你,回来后主动领罚。”说罢一扬鞭,在十几名黑甲军士的簇拥下率先打马而去。
  梁竹音见他一大早如此发怒,不知是谁又惹了他。卫恒方才只是和自己闲谈几句而已,却招来他的惩罚。她有些愧疚地与卫恒对视,却见他挑眉无声说了两个字,“无事。”示意她跟上。
  *
  那凉州太守正在府中焦急地等着传召,却等来了太子殿下已出城,并且前往他命人临时搭建疫区的消息。
  他顿时怒极,劈头盖脸地将属官训斥一顿,“不是让你时刻关注驿馆的动向,为何太子出城这样大的事情你现在才来回我!”
  属官苦着一张脸,“太子殿下骑着您送的汗血宝马,下官以为他只是跑马,谁知……”
  张太守后悔不迭,一把抢过小厮手中的缰绳,嘴里说着:“快快,命大小官员速速各自前去城外汇合。”
  此时,萧绎棠已经绕场视察一番。他身为医者,这些个百姓是否患病,一眼便知。他又进了庖厨,看了看几乎未有存粮的米缸和为数不多的药材,无声一笑。
  跟随在他身后的管事,早已吓得说不出话。
  “殿下,下官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张太守下马一溜小跑,入帐后竟然直接下跪叩首,他身后的属官见他下跪,也纷纷下跪。
  萧绎棠含笑看了一眼他,淡然询道:“张太守为何行如此大礼,这到令孤十分不解。”
  “臣是觉得此地腌臜,怕殿下沾染疫病,心中忧虑。”
  “唔,此地有疫病吗?”
  张太守听后更加心慌,他连忙说有,“疫区百姓都患有疫病。”
  萧绎棠微微抬手,示意卫恒通报巡查结果。
  “方才医士分别为二十名百姓号脉问诊,并未发现患病之人。问询三十名百姓疫病症状,皆无法答出。”
  卫恒拱手,朗声说道:“若按大齐律,凉州太守弄虚作假,欺君罔上,置百姓性命于不顾,致使社稷动荡不安,应罢免太守之位,认罪后问斩,其家眷发配边疆。其下属官员在内一十七名永久罢免,三代不可入朝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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