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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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约定的日子,周益黎出差没回来。
  安排刘犇送郝时荷先去裕山,他晚点到。
  刘犇悄悄打量坐在后座的人,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她,记得当初离开的时候,她才十叁四岁,个子不算高,脸颊肉肉的,笑的时候眼睛弯起来,俨然一副小孩模样。而如今,她瘦了许多,没见过她笑,觉得她确实是成熟了不少。
  他跟她打招呼:“时荷,好久不见,我是阿牛。”
  郝时荷这才认真看向驾驶位上的人,诧异道:“阿牛?你是刘村长的儿子?”
  “是啊,哈哈。”
  “刘村长还好吗?”郝时荷读高中的学费还是当时的村长帮她申请的。
  “我爸前几年去世了。在的时候挺好的,吃喝不愁,每天打打牌。”
  “对不起。”
  “没事。”
  气氛有些沉重,刘犇换了个话题:“你变化挺大的。”
  “是吗。”
  “我是说你变漂亮了,有点像一个女明星……”刘犇挠挠脖子,“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名字。”
  “邱芝芝。”郝时荷告诉他。
  “对对对,就是她,前段时间电视上还播了她的剧,你说我这记性,怎么就忘了呢。”
  郝时荷笑笑说:“没关系。”
  刘犇自觉没趣,便打消了套话的念头。他当然知道邱芝芝就是邱芝彦,还是郝时荷的亲生母亲,这是周益黎让他花了不少钱才打听到的消息。但具体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裕山镇变化很大,据说是因为规划成了历史文化保护区,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当地人便借机搞起了民宿等旅游产业。
  她家的老房子断水断电,住不了人,刘犇直接带着郝时荷去了一处新屋。
  “这里都没人住过,你随意点,老板可能要下午到,估计办完事也得明天走了。”刘犇解释道。
  “好,谢谢你。”郝时荷挑了最角落的那间。
  “有事叫我,我就在楼下。”刘犇把她安顿好,下楼准备午饭。
  吃过饭,郝时荷决定四处转转。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盖了新房子,小洋楼一栋接着一栋,再不济也有两层小平房。她很久没回来过,站在与周边格格不入的破旧大门前,她找出藏在窗台的钥匙,打开锈迹斑驳的门锁。
  屋里除了几件不值钱的家具外,没有其他东西。她一时兴起,把自己住的那间屋子打扫了一遍。
  周益黎离开后,这间房间被她一人霸占,她再也不用打地铺,可每当她躺在他睡过的床上时,时常难以入睡。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很久,她只当自己是认床。
  郝时荷坐在床边,发现书桌上方的墙上还留着一些灰黑的字迹。她凑近了看。
  “周债主离开的第一天,霸占了他的床和书桌。”
  “周霸王离开的第十天,奶奶说好吃的都归我一个人。”
  “周恶少离开的第一百天,一点也记不清他是谁。”
  ……
  “周不孝子孙,爷爷走了,他怎么还不滚回来?”
  ……
  “那谁,我也要走了,赶紧把婚离了?”
  “好。”
  这个可不是她写的,郝时荷吓一跳,到底是谁家爱恶作剧的小孩跑到别人家来乱涂乱画!
  她打开抽屉,翻出一小块橡皮擦,想把这个字擦掉,擦了半天才发现是圆珠笔写的。于是她把她自己写的内容给擦了。
  大概是时间太久,并不能完全擦干净。
  算了,他不可能来过。郝时荷扫掉橡皮屑,却很难扫除怀疑。
  打破这一平静的是手机铃声。
  “在哪?”
  这命令式的语气?郝时荷拿开手机看清备注后,开口道:“能在哪。”
  “咱家?”周益黎听出对方口气不好。
  “…………”郝时荷怒道,“我家!”
  “等着,我马上过来。”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你别……”郝时荷抚额,过来干什么,怪尴尬的。难道要像那电视里演的离婚男女,最后一天来个故地重温、缅怀旧情?
  她锁上门,站到外面去等。
  十分钟后,周益黎果然来了。深秋的天,还穿着单薄的白衬衫,打着领带,正经的样子像是要跟她谈生意。
  寒风一吹,郝时荷裹紧自己的毛衣外套,余光看见对方抖了两抖,她假装拨弄头发,低头偷笑。
  “怎么不进去。”怪冷的,周益黎后悔没穿上外套就急冲冲的下车赶过来。
  “你过来干嘛?”
  “看看啊,好多年没回来了。”周益黎目光看向窗台那棵只见泥土不见植物的盆栽。
  “是吗,呵呵。”郝时荷依然挡在门前。
  “……”周益黎不知道她怎么了,前几天还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今天又打回原形?果然演技派。于是他往前迈了几步,手臂越过她的肩膀,移开花盆。
  郝时荷抬头盯了几秒他下巴上新生的胡茬,忍不住开口道:“找钥匙呢?”
  周益黎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找东西的手也没收回来,“明知故问,赶紧开门。”语气熟捻的不行。
  郝时荷刚想捉住他的漏洞,质问他怎么知道钥匙放在哪,却被他明目张胆的话搞得莫名其妙。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周益黎进屋后,他走到哪郝时荷跟到哪,亦步亦趋地,让他回想起当初那个穿开裆裤黏在他身后的小跟屁虫,他停下来想取笑两句,刚回头,就看见对方挑衅的神情,他想,他还是沉默吧。
  郝时荷监工似的跟着他,保持叁十公分的安全距离,周益黎突然回过头,郝时荷挺直腰板与之对视,颇有一副她的地盘她做主的姿态。
  说到底,就是一个字——拽。
  当对方一条腿迈进她的房间,她拽不下去,上前制止。
  “这是我的房间。”她堵在门口。
  “是我不要了给你的。”周益黎陈述事实,然后推着她进去。
  “对啊,你不要了,所以你没资格进来。”郝时荷说再多也没能阻止他进来。
  周益黎站在一旁,欣赏她气急败坏的表情,说来也是奇怪,他看着这张生动的脸,心情莫名愉悦,嘴上却掩饰道:“幼稚。”
  “……”郝时荷不想学小学生斗嘴,打算直接把他赶出房间,气势汹汹地大步向前,还没动手就被扫把绊了一跤,身前除了某人的胸膛就是坚硬的桌角,她没来得及二选一,身体立即扑向了周益黎。
  看吧,这就是报应。什么故地重温、缅怀旧情!!!
  郝时荷松开扒在他腰上的手,站起身,红着脸快速转身:“你自己看吧,我先走了。”
  周益黎内心的波动不比她少,他还未细想,对方就落荒而逃。
  不一会儿,他注意到墙上的字,只剩一个“好”字格外清晰。
  他想,这下他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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