浥浥行露·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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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仲节收到消息的第二日,留在大梁城的千骑营兵士,盘问了一支来自鄯州的商队,为首之人言之凿凿,在鄯州城外的马蹄寺里,见过画中人。
  他们苦寻了二十多日,终于得了一丝半点的消息,忙报了上去。
  千骑营的丘都尉,马不停蹄,立刻回宫复命。
  他有御赐的飞鱼令,一路畅行无阻,到了文德殿前,刚要找人通禀,却见王继恩快步往台阶下走,迎了上去:“大监,臣有要事禀报,陛下可是在文德殿?”
  “现下还在,不过要去后宫了……” 王继恩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令牌,两边的事都不敢耽搁,犹豫片刻道:“都尉稍待,老奴这就去回禀。”
  赵衍手上的是一份秦州城守送来的公文,他看到一半,不知不觉紧锁眉头。
  秦州的储粮仓走了水,烧毁了全部存粮。
  他在秦州城外驻兵的时候,与这个齐文远见过一两次,哈腰弓背,是个惯会骑墙人。如今出了这等祸事,损失颇巨,没有隐瞒,也没有大事化小,忙不迭地报上来,求天子降罪,不像他应有的行事。
  奏疏末尾,这位齐城守望能从国库中拨粮,补上半数损失,以防不时之需。
  看来,要粮草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单这一件事,不足以起疑,巧的是今日一早,宫中还走失了个孩子。
  王继恩上前来:“陛下,千骑营的丘都尉来了,似是有要事禀报。”
  赵衍放下手中的册页:“快让他进来!”
  “红修仪那里还去不去了?”
  “你命人先将宫门闭了,再带人去找……另外,再多派些人手去饮水居,让妙善,新桃守着如意和清音,半步不许离开。”
  王继恩走后,丘都尉上前将胡商所言一一回禀了,赵衍一握拳:“你说在鄯州……先将那些胡商安置在驿馆里,朕要亲自审。”
  他的右边的额角突突直跳,桩桩件件,都指向西北,连她都有可能在那里。
  如果一个胡商的话,不足以全信,一日之后,鄯州和南诏的檄文便是板上钉钉的证据了。
  西平郡王姜昭,寻回了遭奸人谋害,大难不死的寿安公主,不日将践行婚约,迎娶公主,以国舅的身份,拥立在南诏避难的前朝叁皇子萧毅为梁威王,号召天下一同攻入大梁,讨伐赵衍。
  其中还列举赵衍谋害寿安公主,残杀发妻,弑兄夺位的罪行,不吝笔墨,绘声绘色。
  此檄文一出,天下哗然,文中所说之事真假,世人难有定论。不过,这次的仗若是真的打了起来,定不会像上次的那样悄无声息,双方兵力悬殊越小,越是个你死我活的下场。
  于是,大梁城内上至大夫士族,下至黎民百姓,纷纷心照不宣,积草屯粮,连水缸都要日日蓄满了才能安心。
  这一日下了朝,赵衍将右相与太子留下来议事,刚刚朝堂之上,主战的是大多数,主和的也有,争执了小一个时辰。
  文德殿书房里只有叁个人,杨仲节躬身立着,从赵岐手中接过那卷檄文,看了一遍,暗赞那捉笔之人文采出众,与他不相上下,是个拜相之才。
  “右相,” 赵衍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你看这檄文写得如何?”
  杨仲节一松手,那卷轴掉在了地上:“一派胡言,狼子野心,妄想离间天家叔侄,若不是怕殿前失仪,臣恨不能踩上几脚。”
  他表完一片忠心,胸口仍起伏跌宕,久久不平。
  赵衍笑起来:“相爷忠心可鉴,怕是也恨不能带兵打仗,上阵杀敌的好。”
  杨仲节讪笑道:“陛下,臣是老弱残躯,有心无力啊……”
  “哦,相爷既然在朝会的时候口口声声,此仗势在必得,可有什么合适的主帅人选?”
  杨仲节为难:“先帝已将诸将派往边地,现在去召他们回来,怕是有些晚了……太子骁勇有谋,只是让国副领兵,着实冒险了些……不如在京畿卫中抽调人马……”
  他说完抬头望去,见赵衍正不错目地看着自己,目光晦明不定,忙又低头,细数脚下玉石砖上的花纹。
  过了半晌,才听御案上的人道:“太子怎么看?”
  赵岐目光往杨仲节身上一转,他的答案昨晚便与岳丈商议好了:“陛下,臣愿带兵出征,荡平逆贼。”
  赵衍叹了口气:“姜昭与羌人打了多年的仗,南诏又是瘴林泽国,一个西南,一个西北,于崇山峻岭中暗通款曲起来……此战不易呐。”
  不仅是不易,若是派个经验浅薄的,便是有两倍的兵力,也不一定能赢。
  赵岐还要再说什么,又听天子道:“右相先回去吧,今日让太子陪我用了午膳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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