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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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头朝门外一看,女儿在一等丫鬟房间的铺盖,被人搬到了二等丫鬟的房间。
  她拱起身子,想要为女儿主持公道,奈何风寒未好,只能跪着,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也使不出来。
  “倘若敢告我的黑状呢,也无妨,反正谢疏安不是你们的靠山,”兰庭一只手捧着腮:“当然,你们可能觉得父亲事务繁忙,不会管我,但他更不会管你们。”
  言下之意,只要她做的不太出格,谢桓不会管她怎么对待这些下人。
  若是真的被大小姐关在院子里,活生生的折磨死,侯爷也不会对女儿怎样。
  向妈妈气得浑身颤抖,无奈浑身无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兰庭轻轻转着手里的杯子,指尖莹白:“老东西,你呢,要么回那个慕雅居去,但是得听命与我,要么滚出内宅,别再出现在我的眼前,二选一。”
  向妈妈还挺天真的:“呵呵,大小姐也太轻狂了些,老奴怎么说,也是府里积年的老人了,您还管不到我的头上来。”
  兰庭冷冷哼笑了两声,勾了勾手道:“去把香穗叫过来。”
  香穗进来后,还没行礼,就被大小姐招手叫到了面前去,兰庭抬起秀长的手指,从她的脸颊滑落到侧颈。
  她正一头雾水时,大小姐手腕一转,猛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向妈妈倏地瞪大了眼睛,“嗷”的一声还没出来,就被旁边的夏妈妈一块布塞进了嘴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
  香穗无力的挣扎着,只感觉到颈间的手越来越紧,兰庭却像是捏着兔子一样轻松,笑眯眯地对向妈妈说:“这才叫轻狂,看到了吗,你将女儿送到我这里来,可真是送着了。”
  “快选吧,我可没有什么耐心,三、二……”
  向妈妈骤然觉得,这信芳堂成了地狱一样,她看着女儿的脸越来越白,哆嗦着哭嚎道:“奴婢选,奴婢去慕雅居,奴婢要是突然走了,大少爷会起疑的。”
  兰庭才松开了手,香穗猛地摔倒在地上,咳得不成人样,向妈妈如蒙大赦一般扑上去抱着女儿,头顶上的声音,还是很清淡:“这就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嘘,今天的事情还是我们的秘密哦。”
  向妈妈闻言身体一僵,额上冷汗簌簌而落,她想起了,之前每次大小姐赏赐,她都是这样说的。
  她们都笑呵呵的答应了,还觉得谢兰庭愚不可及。
  她看着谢兰庭起身,坐到了宋妈妈的床边,宋妈妈比向妈妈,身体好不了多少,得了同样的病。
  她现在床都起不来,只能仰头望着谢兰庭,窗外天光明亮,连带着她的脸庞,都蕴着淡淡的光辉。
  少女手里拈着一枝栀子花,轻声道:“宋妈妈,您看,这花好看吗?”
  宋妈妈反应迟钝,躺在床上更是没了平日里的那股劲,对上这样的谢兰庭,有点莫名的不安。
  “年轻的姑娘,就像是花一样,总忍不住让她们摧残掉,对吧!”
  宋妈妈听得魂飞魄散,她瞪大了眼珠子,生怕谢兰庭能够索命的手,也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直拼命地向后躲,却被对方徒手薅住了衣襟,生生给拽了过去。
  近在咫尺的一张少女面孔,好像忽然间,就扒开了外面那层画皮假象,变得令人胆寒,她安慰自己,自己还是寿安堂的人,大小姐再过分,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转眼就听兰庭异常诚恳地说:“您也看见了,我呢,年轻,下手不太留情。留着您呢,是为了定祖母的心,也是让我消停消停。
  卖身契是不在我手里,你的来去我说了不算,但是我定得了你的死活,别想同我耍花招,不然,下一个横着出去的,就是您了。”
  “对了,还有这些被她们拿走的东西,”兰庭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盈盈地拊掌道:“列出个单子来,写一份偷盗的供词,让她们按了手印,夏妈妈做见证人。”
  “是。”夏妈妈微微一颤,这下是彻底下不去这条船了。
  兰庭没有理会她,转而看向震惊的二人,懒洋洋地道:“我疑心重,还望二位妈妈体谅些。”
  宋妈妈和向妈妈颤巍巍的对视一眼,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这次,她们真的是撞到铁板了。
  兰庭百无聊赖地压了压手指,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警告道:“千万别耍小聪明,只要我住在侯府里,你们就得乖乖听话。”
  这些日子,夏妈妈也对这二人积压了许多火气,对她们自然是毫不客气,将宋妈妈提起来按了手印,又重重地给扔了回去。
  兰庭看着两人房间里摆着的东西,都是她私底下赏给她们的,说:“记住都收回来,别让向妈妈带走不该带的东西。”
  夏妈妈俨然的铁面无私:“是,大小姐放心,奴婢会好生查看。”
  “大小姐,为何要将宋妈妈还留在咱们这啊?”碧釉她们不懂,干嘛要求情留下宋妈妈。
  “留在这不好吗,省得祸害别人呀。”
  人活着,有多不易啊,这个老虔婆,谢兰庭微微仰首,负手持花走了出去。
  沐浴到门外阳光的一刹那,她双手在身前交叠,就成了端庄温和的大小姐。
  向妈妈被人抬出来的时候,昏昏沉沉,来的时候有多体面风光,走的时候就有多落魄难堪。
  兰庭正抱着暖炉,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晒太阳,夏妈妈走了过来,躬身道:“大小姐,东西都收回来了,已经放回原来的位置。”
  她后脑靠在廊柱上,双目半阖:“嗯,做得好。”
  夏妈妈心有余悸,这大小姐哪里是不懂,根本就是游刃有余。
  兰庭简直太不在意这些人,这些时日,谁都看着这两个妈妈有多过分,而她又是如何的温和可欺。
  至于这件事,她当然可以用更委婉的办法,奈何眼下她并没有这个耐心,只好手段粗暴一些了。
  第28章 揍他
  某日, 谢桓回到宛华堂,恰逢谢兰庭等人来请安,连氏正说着,决定让谢疏安明日护送她们去浮金楼。
  起因还是夏妈妈早上突然告诉谢兰庭, 说夫人的生辰快到了。
  兰庭有些惊讶, 夏妈妈说:“按照府里的惯例, 小姐总要给夫人准备一份体面的贺仪。”
  她记得,巴陵郡主会给定王妃做衣裳以示孝心, 大凡女儿应差不多都是如此, 但是眼下,不说是时间来不来得及,她也没有那份精致的女红活计。
  而后又问了夏妈妈,谢如意她们往年都会送些什么?
  夏妈妈说:“二小姐送的是亲手绣的屏风, 三小姐是一副云肩, 大少爷和二少爷多是外面寻得的宝贝。”
  她转念一想, 自己还是不要自曝其短了,是以就来与连氏说,要出去看看卖首饰的地方。
  恰逢其他人也在这里, 因着谢如意的央求, 连氏觉得, 是三姐妹独处的好机会,又问了谢疏安正好有空,这才答应了下来。
  兰庭本来是打算自己去的,现在变成了一大队人,她也是有点无奈。
  才说完,谢桓就回来了,满脸的喜形于色, 颇为难得,连氏问他:“侯爷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是慕家洗三宴下了帖子,”谢桓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对连氏笑道:“穆怀兄失了一女,却喜得贵子,也是大幸了,需得恭贺的好事,你为我备置一份贺礼,待明日与他贺弄璋之喜。”
  连氏闻言手指交叠,笑了笑应道:“好,这的确是喜事,妾身会让人准备好。”谢兰庭却清楚的看见,她的嘴角僵了僵。
  事实上,不止是连氏,房间里听见这话的母女四人,内心都不约而同的静默了。
  谢疏安兄弟俩听到后,没有半点异色,他们根本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甚至谢疏霖还笑哈哈道:“穆家伯父今年是交了好运吗?”
  谢明茵小声嘀咕道:“毕竟是死了女儿的吧,有那么可喜可贺吗?”
  谢疏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淡道:“小小一女儿,怎堪比香火延续。”
  告退之后,谢明茵一直很消沉,心情不太好,声音也闷闷的:“长姐,我先走了。”
  兰庭颔首:“嗯,慢走。”
  虽说应了声,谢明茵却比平日走得更快,仿佛飞也似地,想要逃离这个令她畏惧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兰庭站在廊桥上驻足,贪看了一会风景,碧釉瞧着她沉思的模样,不由得问道:“小姐,今天看上去,都不大高兴?”
  “你觉得为什么呢?”
  碧釉吞吞吐吐地问道:“是为了侯爷说的洗三宴吗?”
  兰庭轻轻拢住耳边发丝,手臂压在栏杆上,慢慢道:“是啊,那位穆大人是否高兴,我不知道,但父亲这样的同僚,却大多都觉得是大喜,在他们看来,死掉一个女儿,换来一个儿子,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碧釉和红霜也垂下眼皮,抿着唇不说话了。
  今日这件事,或多或少,对谢家的几个女孩子,有些刺激与震撼。
  这是个重男轻女的世道,她们都知晓的很清楚,但这样冷酷无情的对比,依旧令人胆寒。
  碧釉呐呐道:“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啊,奴婢就是为了几袋粮食,被家里卖掉的,进府里三年,运气好来伺候大小姐了。”
  红霜跟着点了点头,说:“奴婢也是,家里为了给哥哥说亲攒聘礼,就被卖掉了。”
  好像生而为女,就是一种罪。
  “可见,这女子将自己放得再低再卑微,也是不够的,你退一步,他们就要你退两步,你福了身,他们就要你双膝跪,甚至你认了命,他们还恨不得你未出生。”兰庭忖度地说,不由得摇了摇头。
  今日那穆大人之女,分明死掉是一件伤怀的事情,可大家纷纷只觉得,死掉了一个赔钱货,好高兴,好高兴。
  碧釉掰着手指头道:“可是小姐,世道就是如此,咱们这些女孩家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不过,幸好咱们是侯府里头,怎么也要比外面居无定所的人强啊,您日后有侯爷和公子这样父兄撑腰。”
  谢兰庭吐出一口气,还是沉着眉:“我是想说,就是因为身为女子,才万万不可自轻自贱,因这世人根本不会怜悯你。”
  “唔,是这么说的,不过,太刚烈了也不好,懂得变通才是人啊。”碧釉很早就觉得,大小姐性子里还是挺强硬的,一般这样的人,就比较容易不屑于变通折中。
  兰庭摇头,笑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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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棠居,青墨看着小姐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小姐,喝口茶吧,您看书都看了半晌了。”
  谢如意随手掩卷,闭了闭眼睛说:“我又哪里喝得下呢,谢兰庭一日在侧,我就一日不得安宁,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放过她。”
  青墨迟疑道:“小姐,这不大好吧?”
  谢如意摇头道:“你不懂,在这个家,就该这样。”
  这个家里,能给女儿的东西是有限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所以,谢家的这些姐妹里,她也不愿意与谁交好。
  哪怕是曾经以为的亲妹妹谢明茵。
  “况且,怎么不好,我又不会做的太过分,只是让爹娘别那么喜欢她,还不行吗?”
  青墨垂首静静地听着,谢如意的丫鬟青墨等人,都是家生子,几代人都是侯府的人,从小就在小姐身边长大,她太了解自家小姐的心思了。
  谢如意继续道:“你又不是没听见,今天这事给了我极大的警醒,先前只觉得,放任她在家里邀宠也无妨,现在想来,是我懈怠了。”
  饮了一口茶后,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心软了,不可取。
  今日可见,父亲和母亲对女儿的怜爱太少,她要把所有的抢到自己的身上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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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金楼的伙计都挺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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