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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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他想明白了,会死或者会疯。
  是的,他已经疯了。在如今这个布满眼线的东宫,在他的太子之位越来越艰难的当下,在他费尽了全部心思只为隐瞒真心的所有过去的日子。只因阿沅的伤势,他无可控制的暴露了真心。
  将自己和阿沅关在清心殿,除了信任的太医和身边的亲信,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皇后和娄汐月来了不见,容贵妃和薛玲玉来了也不见,只要不是皇帝亲自出面,他就谁都不见。而皇帝却对这件事不表态,丝毫不理会皇后和容贵妃在自己耳边聒噪。
  卫瑞阳着急的上了几次文书,想到东宫来看女儿,但都石沉大海,陈逾白哪有功夫看什么文书,那些在清心殿外的护卫,只知道遵守太子的命令,只要不是皇帝亲临,所有人都会被拦回去。
  卫婵沅看着眼前人憔悴的样子,那长出的胡茬和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眼底的血丝如此清晰。
  她鬼使神差的伸手想触碰那长出的胡茬,这样的陈逾白她从来没见过,没有一点攻击性,趴在自己身边温顺的像是小羊羔。
  指尖触摸到硬硬的胡茬,一点也不刺手。卫婵沅笑了,“原来男子的胡茬是这样的。”
  一滴滚烫的泪落到她的手腕上,二滴,三滴……
  “阿沅,你知道我有多害怕。”
  她缩回手,视线转到陈逾白脸上,她有些吃惊的看着这双眼睛。
  泪眼朦胧,饱含深情的眼睛。
  她又看了看手背的泪水,不禁问道:“殿下害怕的难道是…”
  “我唯一害怕的只有失去你,阿沅。”
  她以为他的害怕,不过是无法向薛家解释自己的太子妃为何会出现在浔州调查他们,不过是自己受伤后无法向兵部尚书交代,现在他却说他害怕的是失去自己。
  “殿下别这么说,爹爹应该不会怪罪你,是我自己偷偷要去浔州的。我现在已经好了,殿下朝政繁忙…”
  “唔…”
  嘴唇上的柔软让她硬生生吞下还没说完的话,睁大眼睛浑身僵硬,脑中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陈逾白在亲吻她。
  他只是轻柔的将唇贴在她的唇上,慢慢来回摩擦,极尽呵护。
  呼着热气的唇瓣游走到她的耳边,“阿沅,你不要不相信我。”
  卫婵沅往里缩了缩身子,和陈逾白空开一段距离,“殿下,你看清楚我是谁,我不是薛玲玉或是娄汐月。”
  陈逾白眼中的伤痛愈发明显,“我并不喜欢她们。”
  卫婵沅疑惑的看着他,实在不明白,夜夜欢愉是不喜欢?给了东宫的协理权是不喜欢?向所有人宣称只中意表妹一人是不喜欢?
  “二哥说我花|心,原来有人比我更甚。”
  陈逾白不明所以,“这…这是何意?”
  “殿下今后莫要说这些让我迷惑的话,也不要做这些让我迷惑的事,我只想安安静静待在这清心殿。”
  “我是真心的,我喜欢你,你如何不信我?”
  他把喜欢一个人看成了什么?是随时可以改变的事情吗?
  “殿下之前喜欢薛玲玉,为她装扮栖鸾殿,后来又喜欢娄汐月,将权力交给她,现在又来说喜欢我?是不是明日遇到其他女子就又变了?殿下请回,我累了。”
  她忍着伤口的剧痛,翻身背对着他。
  身后的人似乎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起身。
  脚步并不轻快,听上去沉重非常。
  门打开又关上。
  她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紧闭的房门发呆。
  那句“我喜欢你”,上辈子她等呀等,等到终了都没等到,直到现在还能记起来自己曾经有多么希望能得到他的喜爱。
  刚刚终于听到了,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并且下意识认为他说的是假话。
  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心门彻底的关上了,在听到期盼已久的话时不是开心不是激动,而是否定。
  也好,无欲无爱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曾经,做梦,梦到现实中很亲近的人,却在梦里互不相识。
  第39章 告知
  自从那日陈逾白从清心殿出来后, 整日除了上朝就是公务,每晚在正殿查阅文书到深夜,没有再去过任何其他殿宇。
  皇后倒是无所谓,如今娄汐月掌管了东宫的账务, 说明赢得了太子的信任, 她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至于宠爱嘛,那就是娄汐月自己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从古至今, 比起帝王的爱,信任更重要。
  倒是容贵妃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原本她以为谁也不能夺走薛玲玉的宠爱,谁知道没几天娄汐月就得了协理权, 卫婵沅受伤后太子更是日日夜夜守护。
  去栖鸾殿, 薛玲玉就只知道哭哭啼啼, 她无法,只得去找陈逾白。
  平日里对她很是顺从的陈逾白却非常冷淡,说自有考量。
  何六安已经拿到了前浔州县令妻子的笔证, 现在就差掌柜招供出藏匿之处, 薛家贪墨一事就是证据确凿。
  他如今对容贵妃自然不用再乖顺。
  陈逾白知道这件事要快, 他找了陈逾行的笔迹,模仿着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何六安,而信中说的是陈逾行要派人将掌柜杀人灭口。
  本就是利益联系在一起的主仆,谈不上感情,很快掌柜的就招供了。
  浔州贪墨之事圆满的结束了,何六安回到了东宫。
  陈逾白在向容贵妃摊牌之前先去了卫府。
  “卫尚书、卫仕郎, 卫兄,秦兄,逾白今日前来第一是让你们放心,阿沅伤势恢复的很好,不必挂心,只是现在不便探望,至于原因就是我今日要说的第二件事。”
  卫瑞阳躬身行礼:“老臣听闻前几日太子守在阿沅身边贴身照顾,很是感激,太子有什么要说的,老臣洗耳恭听。”
  卫若谦站在卫瑞阳身后不言语,卫若书却不屑的说道:“太子殿下还真是多情,在下实在不明白一个人的心如何能分给三个人,不知道我家小妹占了多少,帝王之家的人向来薄情,今日说喜欢这个,明日又说喜欢那个,我不求殿下多么喜爱小妹,只求她不要在东宫受委屈。回门那日,我知道小妹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才说自己不住同心殿,说自己嫌累不愿要协理权。当日爹爹还批评了阿沅,之后细想,阿沅的话漏洞百出,究竟是何种情况殿下心里最清楚。”
  “若书,闭嘴!”卫瑞阳教训道。
  陈逾白笑了一下,他知道卫瑞阳若真的不埋怨自己就不会任由卫若书把话说完了。
  卫瑞阳对着陈逾白又躬身行礼:“殿下,小儿鲁莽,还望殿下莫怪罪,说来老臣还没有好好感谢殿下,若不是殿下及时赶到,小儿和小女都性命堪忧。”
  “这都是我应当做的,尚书不必谢。”陈逾白扫视了一眼四人继续说道:“相必卫兄秦兄此次去浔州也是因为贪墨一事,现在事情已经查清楚,逾白特来告知。”
  “殿下请坐。”卫瑞阳对伺候在一旁的文墨说道:“守在门口,不要让人进来。”
  五人坐定,陈逾白说道:“原浔州县令乃薛家薛豹所杀,赈灾银两也是薛豹所贪,只是…”他起身行礼,“这件事还望诸位烂在肚子里。”
  卫若谦问:“为何?”
  “卫尚书应该很清楚,您亲自去浔州调查了此事时每到关键时刻线索就断了,这不是您查不到而是有人不让您继续往下查,这次也是因为贪墨之事已经了结,对方放松警惕才让我们有机可乘。而这个阻止的人就是父皇,至于其中的原因,逾白认为,背后牵扯的不只是薛豹,父皇要保全谁一目了然。”
  四个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厅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最终卫瑞阳表了态:“殿下放心,老臣明白。”
  陈逾白拿出一份文书递给卫瑞阳,“薛豹此人,现在不除不代表放纵,这里是他做的一些腌臜事,但现在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我相信只要想查就一定能查到,现在我把它给你们,时机一到就拿出来做弹劾之用。”
  众人都知青阳侯薛家是明明确确的太|子党,但现在太子却给了他们这份文书,卫瑞阳久经官场,自然看出来太子是想要脱离薛家的掌控,但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还需要等待。
  “赐婚旨意下达之时,为了阿沅,老臣已经没有了选择,殿下如何说,老臣就如何做。”
  卫瑞阳虽表面始终保持中立,但心中的天平早已经倾斜了。
  陈逾白僵硬地笑笑。这位老臣为了女儿可以站过来,也可以为了儿子站到对立面,在卫瑞阳心中,为父是比为臣更重要的。
  他知道前世卫若谦曾经想偷偷带走阿沅,没了后顾之忧卫家就会更加无所顾忌对付自己。但阿沅没走,如果当时走了,卫家定会拼尽全力在夺嫡之争中除掉自己。
  他想,当时的卫瑞阳应该还是有所妥协的,陈逾行的品性和阿沅的存在最终还是让他没尽全力。登基之后,卫家始终心存隔阂,不能忠心以待。
  这样不听指挥的兵部尚书自然不能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他只是找了个借口免职,降为庶民终生不能为官,并没想过要杀他们,谁知遣送那日,卫瑞阳和卫若谦负隅反抗,最终战死。
  现在想来阿沅在死之前,可能是收到了卫家人的传信,告诉了她薛豹杀死卫若书的真相,希望阿沅离开自己,但阿沅还没做好决定,就收到了爹爹和大哥身死的消息。
  她为何不来找他质问?或者她为何不在饮毒酒那夜干脆先刺杀他?而是用自绝,这样惨烈的方式独自离开。
  陈逾白不知道的是,卫婵沅从来没想过要杀他。
  在卫婵沅心中,陈逾白虽对她薄情,但却是个好君主。也许是本性善良,也许尚有余情,阿沅从来不想要伤害任何人。所以,当亲人都离去,当爱人厌弃,又身中剧毒日日受钻心之痛,她没有一丝活下去勇气的时候,想到的只有独自离开这个毫无眷恋的人世间。
  这些前世所经历的一切,在受伤以后时常让她梦魇,只是次数多了,她的心也越来越麻木。
  养了近一月的病,入了冬,才算痊愈了,自那日醒来看见陈逾白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听说忙于朝政日日通宵达旦查阅文书。
  她近几日想了很多,虽然他是薄情之人,但毕竟救了自己好几次,这次若不是他,二哥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不论如何,是该说声谢的,而且她还想问一问浔州贪墨案是否查出了结果。
  哪知来了正殿就被拦在殿外,说太子吩咐谁人都不见。她本也不急,就打算回去。
  刚转身就听见有人喊她:“太子妃留步?”
  卫婵沅回头,看见身后喊她之人很陌生,此人从正殿走出,又穿着侍卫的衣服,想来是陈逾白的贴身之人,但她又细细回想了前世,好像也没见过。
  前世到了夺嫡后期,卫婵沅已经变相被软禁,即使是成为皇后,也是鲜少出无欢宫,不认得何六安也是应当。
  可何六安不一样,他可是足足在卫府的房顶盯了好几个月梢,更是跟着陈逾白闯入浔州那户人家,亲眼看着主子抱起太子妃,从浔州回帝都的船上疯了一般找郎中,日夜守护,寸步不离。
  太子妃在殿下心中是何位置,他再清楚不过了。
  那日太子出了清心殿,心情就没有好过,用繁忙的公务麻痹自己,他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什么。
  他断定,太子不想见的所有人里绝对不包括太子妃,而且是盼着她来的。
  “属下何六安见过太子妃。”
  卫婵沅笑笑:“何侍卫是殿下的近身侍卫吧,既然殿下现在事务繁忙不便相见,就不为难你了,我改日再来。”
  “太子妃留步,六安这就去通传。”
  陈逾白从卫府回来后,原本就是想去清心殿将今日去卫府之事告知的,也想侧面问一问她的梦。但却十分踌躇,那日阿沅说的话还清晰的回荡在耳边,他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说才能让阿沅相信自己。
  心中正烦恼,常禄一脸兴奋的进来说道:“殿下,太子妃求见。”
  “都说了谁也…你说是谁?”
  常禄笑着说道:“殿下,是太子妃,刚刚何侍卫说的,错不了。”
  “快让阿沅进来。”那张一个月没见过的笑脸,现在终于又挂在了脸上。
  这是卫婵沅重生后第一次进正殿,前世她总是想法设法到这来,一些回忆瞬间就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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