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损_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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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蛋清羊尾本来就和羊肉没关系。”秦戈给陈栖叶科普,他几年前去过内蒙古游玩,吃过当地的乌查宴,在当地人的认识中,全是油的羊尾是整只羊身上最珍贵的部位,他们让最珍贵的客人撸起袖子,把羊尾摆在客人小臂上吸食,入嘴全是脂肪味,跟这道蛋清羊尾的口感还挺像。
  陈栖叶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吃法,也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内蒙古只是秦戈游玩过的众多地域之一,他还在两个月前的暑假拿过一个省级口语大赛的银奖,举办方提供的奖品是去常青藤高校免费游学两个星期。
  而陈栖叶别说出国,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浙江,待过的城市也只有杭城和潭州。
  他继续听秦戈侃侃而谈在内蒙古的其他见闻,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陆崇打量了他一眼,总觉得陈栖叶在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仰望秦戈。
  “诶诶诶,我说陆崇同志,”秦戈抬手在陆崇面前晃悠,嘟囔道,“平时吃饭我要是玩看手机,你总说我不尊重别人。”他指着陆崇从入座开始就没关闭的微信聊天页面,“你可别双标,把手机放下。”
  “我这不正聊生意嘛,分分钟都是钱。”陆崇转向陈栖叶,抱歉道,“这次算我招待不周,对不住。”
  陈栖叶诚惶诚恐地说没关系,秦戈问:“什么生意?”
  “一个高中同学想从我这里拉投资。”
  秦戈似乎对这样的对话习以为常:“项目怎么样?他人靠得住吗?”
  陆崇说:“都挺靠谱的,不过他的意思是我出钱他出力,前期启动资金就要三五十万。”
  “现在做生意,三五十万都算不上成本。”秦戈并不觉得这是个大数字,陆崇在余光里留意到陈栖叶突然的拘束和茫然,好像他们的谈论完全在他能理解的世界之外。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呀,你赚过钱吗,为钱操过心吗,说得这么轻松……”陆崇用筷子敲秦戈脑袋,秦戈哀嚎,陈栖叶看着他明显装出来的叫痛样,脸上又有了笑。
  吃完饭后,陆崇送两人回温中旁的那套公寓,戚渺渺还是没来,陈栖叶想把染血的校服带回家洗,秦戈说:“我昨天扔外卖盒的时候一块儿扔了。”
  陈栖叶不能理解,那两件衣服洗回来明明还可以穿,秦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自己高一时穿过的校服,他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高,给陈栖叶穿正合适。
  秦戈说:“反正这个尺码我自己穿不了了,你不要,我就只能扔了。”
  陈栖叶本来想把现在身上穿的这一身带回家洗过后再换给秦戈,秦戈还是那句话,这套衣服也是旧的,陈栖叶还回来,他也扔。
  他每每说出后半句话,陈栖叶就像被拿捏住软肋,彻彻底底拿秦戈没辙,受着他的好。
  陈栖叶觉得自己应该回馈些什么,问:“你还想吃海苔饼吗?”
  “南洋街上那家老字号的?”
  陈栖叶点点头,唇角有微微的笑。
  秦戈也笑:“那这回,一筒可就不够了。”
  秦戈的意思是林记和马思睿也想吃,陈栖叶要是买两筒,他可以把其中一筒送给这俩吃货。但他没想到陈栖叶这么实在,晚读前进教室后自己抽屉底下居然有整整十筒!
  这种海苔饼保质期短,一筒海苔饼里有十个,秦戈怕过期浪费,就在课间给全班四十余人都分了过去。不分不要紧,一分好吃的,(1)班几个话多好事的就跑到(2)班走廊上表爱了,马思睿戏最多,被海苔饼的味道征服后隔着窗户给陈栖叶抛飞吻,逗得(2)班人哈哈大笑。陈栖叶头一回得到这么多人的好感,特不好意思,也还怕自己班的人觉得他给隔壁班莫名其妙献殷情,身为班长的杜欣怡回过头冲他眨了一下眼,还竖起大拇指。
  那天晚上之后,陈栖叶在(2)班也有了存在感,虽然还是一个人吃饭回寝室,但问他数学题的人多了,他也敢去问别人物理题。只有左泽文一如既往拿他的试卷对答案问解题思路,却没时间解答他的一些困惑。不过左泽文确实挤不出时间,他果然进了物理联赛复试,这段时间一直在刷题和复习备战两个星期后的考试,而秦戈或许真的交了半张白卷,不仅没进复试,连市级的奖项都没拿到。
  但这并不影响他时不时在第二节晚自修走错到数学竞赛教室,和陈栖叶坐一块儿写作业。
  他默认下个星期数学联赛出成绩后陈栖叶肯定能进省队,那陈栖叶就需要马不停蹄准备清北的秋令营,参加CMO,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进国家集训队去参加IMO……秦戈也就只能借这几天时间再逗逗人家。
  但陈栖叶并没有那么自信,时常会在课上走神想到竞赛考场上的分分秒秒。一试一直是他的长项,他后期模拟考都能拿到一百分以上,但他刷了那么多真题习题,那天一试卷子对他来说意外的陌生,他前二十分钟都没动笔手心全是汗,连监考老师都有些担心地来询问他怎么了。
  然后他才重新去读题,思路混乱不清晰,墙上挂钟秒针的走动声落在他耳边格外明显,他甚至觉得腹部挨了一拳的地方又开始闷闷发痛,他用左手去捂,遮盖住创口贴的表带隔着衣服抵上他的皮肤。
  陈栖叶重新把手放回桌上。他看着电子表上的数字,仿佛那个给自己加油打气的秦戈就在身边。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境,集中注意力答题,思路也渐渐清晰。如果他一开始就能稳住心态,他能交上一张非常漂亮的一试卷子,但他有好几道题都没算出答案。二试前有短暂的休息时间,他给自己的一试卷子估分再对比历年的分数线,二试四道大题里他必须做出三道才有可能进省队。
  这四道大题前两道四十分,后两道五十分,他最不擅长的数论正好是第四道,但整道题的提干给他一种似曾相识感,好像在哪张模拟卷上出现过,只粗略看过一遍答案,记不得推算步骤。
  他决定先做前两题的代数和组合,一个多小时过去后他能肯定这八十分可以拿下,剩下的时间只够钻研一道题。都是五十分,他纠结着不知道该去写自己擅长的平面几何,还是那道似曾相识的数论。
  如果是放在以前,陈栖叶并没有胆量选后者,这道题决定的不仅仅是一场考试的分数,他却突然生出放手一搏的勇气,在草稿纸上列公式……
  他成功在铃响前推出正确答案,只是他的解答步骤和标准答案用的不是一个方法,后来他把自己的解题思路写给裴哈哈看,裴哈哈说大问题没有,但确实有些小瑕疵。
  陈栖叶说不郁闷是假的,到现在都会想另一种可能,平面几何那道题他更有把握,如果自己当初选的是前者,说不定就能把五十分拿满。
  他总是隐隐觉得不安,唯一的缓解办法是把时间挤出来恶补学竞赛期间落下的主课。每个星期三上午,(1)(2)两班最后两节课都是语文,江知书一般会安排学生考一张不含作文的模拟卷,考完后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就把两班学生带到图书馆的阅览室,把写作文的时间安排在晚读。
  这半个小时在秦戈眼里简直是江知书的高光时刻。他最爱去阅览室看《意林》和《格言》了,还会给陈栖叶推荐哪一期的笑话有意思。
  但陈栖叶心思不在上,摊开的杂志里放着那本小便签,上面写着需要背诵的诗词歌句,嘴唇启阖没发出声音的背诵。秦戈看着都替他累,凑到他身边问:“你中午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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