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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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岽庭也是这么想的,他不一定会实行这个对策,但觉得对方的想法很新奇。
  傅星河拍拍手,等对方看完破口大骂,这是在注重传宗接代的古代绝不可能实行的事,她就是写着玩玩。
  对面迟迟没有反应,要不是人影还在,傅星河怀疑对方已经走了。
  良久,她没有等到,反而听见了一声有些熟悉的“见见他”。
  操!对面是孟岽庭!
  见见他?
  见见谁?
  虽然只是三个字,但是傅星河绝对不会听错他的声音。
  她冷静在人影重叠变换时,拉着明絮转身钻入人群。
  李霄征一跃而起,从屏风一侧飞到另一侧,在一众彬彬有礼的交友行动中,格格不入,引起一片哗然。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屏风后头,愣了。
  孟岽庭的脸也冷了。
  他的心情很微妙,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个空荡败落的渔屋,让他对这个书生的欣赏瞬间转为恼怒。
  孟岽庭看了一眼这极具特色的字,面无表情地捏成粉屑。
  “下次你监考场,认出这个人,先拖出去打八十大板再让他作答。”
  李将军神色一震:“是。”
  恕他直言,这手字恐怕进不了会试。
  但他们陛下就是这种有仇必报的人,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一定要把它当成大事。
  ……
  傅星河漫步长安街,发现官府的差役正在修整青石道路,将凸起的坑洼的青石板撬起来,换上崭新的石板。
  道路施工,车马拥堵,急性子的纨绔子弟纵马而过,溅起一滩水花。
  “啪”,傅星河的裙子印上一道黄色泥水。
  傅星河看了一眼马上的青年,嘴角笑意不减。
  明絮认真地看了看傅星河,发现主子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破口大骂,反而笑容明媚,不解地挠了挠脑袋。
  小姐最近怎么这么爱笑啊,不是笑里藏刀,而是跟菩萨似的,仿佛拥有莫大的包容心。
  千金小姐笑不露齿含羞带怯,像主子这样大大方方明媚地笑,简直算是失态。可是明絮觉得这样甚好,小姐是另一种有别于普通女子的样子,总之很好,长得好看,怎么笑都行。
  “太后即将祈福回来,陛下一片孝心,下令修路,免太后颠簸进京。”
  “陛下雷厉风行,却也没有劳民伤财,路修好了大家都好走。”
  傅星河听着百姓讨论暴君,心想,倒是挺孝顺的。
  又一人道:“可不止这些,圣上专心国事,后宫虚空,六天后选秀女,据说也是太后发怒,陛下方才下令,咱陛下当真是孝子。”
  傅星河又想,不娶媳妇这点,可能是因为他不行。
  出来一个时辰,傅星河悄悄从花园围墙上爬回去,她先蹲下去,扒着狗洞瞧了一眼花园的景象,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明絮急得在一旁跺脚,以前小姐颐指气使,她做丫鬟的也认命,现在小姐爱亲力亲为,她倒是天天处于罪恶感之中。
  傅星河眼睛一眯,屏住呼吸,花园里果然有人。
  她大哥正在对着木桩子练臂力和脚力。
  傅云旗汗流浃背,拳头都出血了,依然发狠练武。
  傅星河注意到他的眼神,那眼神若无其事,和上次见到时的云淡风轻一样。越是若无其事,越是掩盖内心经久汹涌。
  若是能力不足落榜也就算了,被陛下针对断了从军之路,傅云旗空有抱负无处施展,如何能甘心。
  傅星河坐在狗洞旁边,笑不出来了。
  她惯来潇洒,惹怒暴君是原主的错她就不会因此愧疚,此时看着傅云旗这样,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
  原主和她,又怎么可能完全分割呢?她能为傅云旗做些什么?
  第6章
  傅星河懊恼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头顶一道声音:“小妹。”
  傅云旗对她这样见怪不怪,他恢复了惯常面貌,问道:“要不要进来?”
  傅星河觉得这个大哥好像从来不会对她兴师问罪,不像跳脱的二哥傅云霄,会反唇相讥。爱之深才责之切,大概因为不关心或太失望,所以不在乎她又干了什么,否则也不会不知道原主翰林宴会撕书的壮举。
  “要,有劳大哥。”傅星河对傅云旗笑了一下。
  原主品行有亏,傅云旗是正人君子,不愿过多溺爱小妹,做一个面上过得去的好大哥便是了。
  而傅云霄和傅星河年纪近一点,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感情也深一点,对长歪的妹妹恨铁不成钢。
  但不得不说,两位兄长都是很好的兄长,起码不会因为傅星河丢脸就划清界限。
  傅云旗被这笑容晃了一下,一时之间忘记隐藏受伤的右手,伸出去把傅星河从墙外拎到墙内。
  傅星河惊呼一声,装作刚刚发现端倪,托住傅云旗的手腕,心疼道:“明絮,快去拿药膏和纱布。”
  “不碍事。”
  傅星河打趣道: “圣上千金之躯,每日国事缠身,无暇练武,大哥勤加练武,假以时日,定然能一举夺魁。但是,大哥,比起前程,你的身体才是我和爹娘最关心的。”
  “不可编排陛下。”傅云旗板着脸教训,眼里有了点笑意。
  傅星河发现她这大哥简直忠君爱国,不录用是暴君的损失。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此事是她欠大哥的,得想个法子补救。
  正思考着,明絮把药膏拿来,傅星河学过急救管理,包扎一个伤口不在话下,手指灵活利落,捏捏纱布的松紧,道:“好了。”
  傅云旗突然觉得,家里有个妹妹也挺好,难怪他十五岁时和李霄征一起练武,李霄征每回回家前都要给妹妹买糖炒栗子。
  ……
  傅星河很快就顾不上大哥前程了,因为宓丁兰给她紧急说了一门亲事。
  宓丁兰虽然说宠爱子女,但是骨子里还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商定好之后,才告诉傅星河,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宓丁兰使劲给傅星河洗脑,她定下的王氏子弟有多好多好。
  “王大人官居五品,祖上也有出过将军,但最敬重读书人,王逍品行优异,你嫁过去不会吃亏,娘帮你打听了,王夫人对待婢女家丁宽容慈爱,素日烧香拜佛广结善缘,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
  傅星河淡淡地听着,这门婚事这门早定下,无非两点,一是她娘想在选秀之前把她嫁出去,免得她又起妄念,二是王家想攀附傅家门第,求之不得。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圣上和傅寒有矛盾,值此站队的关键时期,跟傅家联姻,属实没有眼色。
  她绞尽脑汁怎么推掉这门婚事,可她无法证明她对暴君没兴趣,虚无缥缈的情感证据哪里去找,只能叫来明枫:“帮我查查,那个叫……叫王逍的,品行如何,还有他母亲,查得细一点。”
  明枫的动作很快,两天后抄出一张“王家语录”,明絮一条一条读给傅星河听。
  “王夫人上香时透露,娶傅家小姐是因为方丈说小姐能带来富贵荫庇子孙……”
  傅星河勾起嘴角,出家人还管姻缘。
  明絮:“王夫人跟身边丫鬟透露,至少要生三个儿子,要比得过王家大嫂子,头胎若是女儿,要主动给丈夫纳妾。”
  傅星河把一瓣橘子咬断,被酸倒牙。
  明絮:“王夫人说,小姐野惯了,要立个规矩,晨昏定省,服侍姑嫂,不会的话她亲自来教……小姐还没过门,她就摆起婆婆的威风了,跟夫人口中的好婆婆压根不是同一个人。保媒的刘夫人莫不是收了王家的钱?”
  傅星河还没有发表意见,一名外院值守的丫鬟敲门道:“小姐,王家派了一名管事过来,说要提点小姐大婚上的一些事宜。”
  按照两家快速走流程的速度,恐怕一个月内就得成亲。
  傅星河眼神一冷:“母亲今天不在家,回绝便是。”
  丫鬟:“奴婢也是这么回复的,但对方说是来找小姐的,还备了厚礼。”
  明絮刚刚窥探过王夫人的内心想法,脱口而出:“黄鼠狼给鸡拜年。”
  傅星河笑了一声,“让她进来吧。”正好,她对这桩婚事很有意见,让这名管事帮忙传达给王夫人。
  傅星河坐在椅子上等了会儿,就见浩浩荡荡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女管事四五十岁,梳着刻板平整的发髻,浑身散发出一股封建教条的腐朽气息。
  傅星河习惯笑脸迎人,请明絮给李管事沏茶。
  李管事上下打量了下傅星河,目光扫过她纤细的腰肢,挺直的脊背,端庄自持的神态,微微点了点头,还不错,就是这笑容忒灿烂了些。
  傅星河看了看李管事周围超出预计的随从人数……啧,来者不善。遇见再撒泼无理的客人,傅星河都能微笑着倾听诉求和解决问题,她跟李管事闲聊了两句。
  李管事果然跟她客套了一会儿,便引入正题,“我家夫人对傅小姐十分满意,只恨成亲礼数太多,不能马上求娶。只是有些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咱不得不遵从,就今儿挑个时间,赶紧把它过了。”
  傅星河八风不动:“你想干什么?”
  李管事一挥手,女随从围住傅星河,形成压迫之势,分别端着衣服、灰盆等。
  傅星河莫名其妙,直到被李管事指点着暗示众目睽睽下褪光衣服,才恍惚明白这群人要干什么。
  验身。
  明絮脸色又惊又红,未出阁的姑娘都没有遇见过这事,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星河放下茶盏,杯底和桌面磕出一声极轻的动静,她拍了拍袖子上被李管事碰到的角落,出口字字利落:“明枫,把她们打出去。”
  李管事:“傅小姐,我也是奉王夫人之命办事,清者自清……”
  还拿王夫人压人,一个个的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傅星河:“这么听王夫人的话,不如你给她当好儿媳?”
  李管事年纪比王夫人还大,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呛道:“傅小姐这样的名声,王夫人还愿意给你一个验证贞洁的机会,女儿家讲三从四德,你有什么委屈!”
  今日若是换成其他闺阁小姐,定然是受不了李管事这样的羞辱,拼着要自证清白,反而让对方达成目的。许多女性受不了这种方面的打压,加上李管事人多,此事又不好宣之于口求援,心里懊恼最后也只能任人摆布。
  傅星河可不吃这一套,嗤笑:“名声?你家少爷现在就在青楼里泡着,他配吗?!”
  最后三个字她提高音量,明絮闻言看向李管事,总觉得这一个字一个巴掌甩在李管事脸上,干脆响亮,大快人心。
  李管事是宫里出来的老人,验身的女子中还没有像傅星河这样不配合还胡说八道的,她自持甚高,倚老卖老,顿时气得发髻都乱了,还想再说什么,被明枫沉默地拎着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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