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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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文忠,你了解过真实情况吗?她为什么逃课,你问清楚了吗就一棍子打死人。你为什么不想想是那些不务正业的人先来招惹她的呢?”,姜束也怒吼着。
  “你跟你老子说话注意点语气,谁招惹她?可以告诉老师,可以报警啊,你们才十岁是不是?”,那边自认为说得很有道理。
  姜束接电话的手都在颤抖,俊郎的脸被他拧做一团,很久很久后,他说:“亲爹亲妈都不管的事,别人哪儿有这闲工夫。”
  姜束挂了电话,也将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再没说话。
  大胖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想说什么终是没说。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学校侧门,三人跳下车,姜束叮嘱她姐好好上课后挽着他的发小去了别处。
  姜禾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回去还能赶上最后一节政治课,她在门口晃了晃,还没进去就收到一条短信,虽然已经删了名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妈的号码。
  “姜禾,你今年十八了,马上要上大学的人,希望你做事有点分寸,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有个数。那些男生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主动离他们远一点,少去招惹他们,他们自然就不会来打扰你了。还剩几个月的冲刺时间,千万不要松懈,别让我跟你爸失望。”
  姜禾捏手机的手在发紫,言外之意是那些人之所以找上她,一定是她先主动招惹人家的,往难听了说,就是苍蝇不叮无缝蛋?
  真是天大的笑话,长时间的不在身边,导致她与父母的鸿沟越来越大,他们说一切为了她,可自己要的是什么他们却全然不知,想当然地、千篇一律地说着教育人的话,以为那就是所为的爱。
  她心里像赌了块石头,郁闷到发慌,明明受委屈的人是自己,明明弟弟比自己小却还要装大人,满世界地装自己很厉害,让别人不敢轻易靠近他们,为什么要过成今天这幅模样……
  她终是没去上课,跑到了河边吹冷风。
  眼泪像决堤一样流个不停,今后的路是什么样子,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心里很难受很无助,喘不上气来,仿佛时时都会窒息。
  冬天里的寒风是最冷的,可她根本感觉不到,像一具没有温度的雕塑,心是空的,头脑也是空的。
  电话铃声又响了,是刘晶晶打来的,她问:“找到我男朋友了吗?”
  姜禾忽然一笑,“找到了,没事,挺好的。”
  刘晶晶:“那就好那就好。你快看我们学校的论坛,快点看,简直了。”
  “怎么了?”,哭得有点发狠,姜禾的声音又被打回了原型。
  “你看就是了,关于那个沈逸的,简直绝了。”
  姜禾挂了电话,打开学校论坛,一眼就看见那条置顶的帖子,发帖人:龟兔散步。
  那个视屏的点击和评论都像冲天炮一样,竟有上千条评论,校庆时也才几百条,而且发布时间才一个小时!
  点开视频,角度是在她们班后面那栋教学楼拍的,像素非常好,不用单反相机拍不出那种高清效果。
  主角是沈逸,从视频里可以看到高十班教室里没有多少人,正是今早那场男人争霸赛。
  单挑途中,朱浩楠飞过来的脚被沈逸轻轻松松按倒在了地上,李飞他们想出手,不知道沈逸说了什么又都没有动手。
  最后朱浩楠要用嘴去叼那盒“草莓味”,却被沈逸拦了下来,还是他自己亲自弯腰捡起来放回书包里。难怪沈逸要让全班同学出去,他应该是不想让朱浩楠太尴尬。可这下好了,居然被发到了校园贴吧,全校师生都看到了,这仇可结大了。
  那盒套套在视频里看不清,姜禾也是因为知道那个位置是什么,所以才猜朱浩楠俯身是要去叼那盒东西。
  这之后是简短的对话,听不清楚。总之最后是沈逸先跳上窗户,三楼没有设护栏,他顺着墙伸手勾住上一层的防水台,纵身一跳,整个人跟吊威亚一样翻到了四楼。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地形,四楼旁边是另一栋教学楼,两栋楼之间隔着大概有三四米的距离,从摄像机视觉看过去,像两处悬崖峭壁。然而就是这样两栋高楼之间,沈逸退了两步,飞快助跑起来,从四楼防水台直接跳到了对面,落地时为减轻脚上的重力,还特地打了个滚。
  简直让人匪夷所思的一跃,跟拍功夫片似的,危险又刺激。他顺着四楼的防水台一路往下跳,动作跟奥运体操一样标准,居然三两下就跳回了地面。
  一气呵成的动作,身轻如燕,连贯得像游戏里的人物,简直不可思议。
  整个视频只有两分钟,最后的画面是,沈逸从隔壁那栋楼底仰头看了眼还扒在教室窗户上的朱浩楠,抛了个邪笑转头去了前面。
  朱浩楠他们勉强从三楼跳到一楼草地上,看起来有些吃力。
  沈逸的轨迹相当于从这栋楼的三楼翻到四楼,又跳去另一栋楼,最后从四楼几步纵到一楼。警匪片都不敢这么拍,他居然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做那样高难度的动作。
  姜禾知道他这是什么运动——跑酷。依靠自身的体能,快速、有效、可靠地驾驭任何已知与未知环境的运动艺术,是一种探索人类潜能激发身体与心灵极限的一种哲学。她看过相关视频,那些人一般都在天台上活动,跟飞人一样。
  朱浩楠参加过跑酷俱乐部,所以他也算是个热衷跑酷的人,没曾想沈同学居然也是一名跑酷爱好者,而且段位相当之高。
  这么看来提出跑酷的人估计是朱浩楠,他应该是想大显身手,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被秒成渣。
  姜禾一连看了三遍,那些腾越的姿势,自由得像只鸟,堪称完美。再想看的时候,帖子已经被管理员删了。
  应该是学校关注到了这件事,毕竟是高危险动作,校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在自己的学校里。
  下课铃声还没响,沈逸就冲出了教室。他在操场上逮到了拍视频和发视频的始作俑者。
  “你他妈是不是找抽?”,沈逸骂道。
  周瑜然应该是这个学校唯一认识沈逸的人,二人颇有渊源,高一时是同班同学兼“闯荡江湖”党兄弟,后来周瑜然被父母叫回诏城上学,他们就很少再见面。
  “逸哥我错了,你别揪我耳朵,真的特疼。”,周瑜然抱着个相机,半斜着身子喊疼。
  沈逸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现在全校都知道我了,你这就是在找死。”
  “我不是看朱浩楠那帮孙子欺负你吗?于是就想着把这样的视频传出去,让实验的人都知道你的厉害,从此再不敢找你麻烦。顺带帮你坐上武林盟主的大位,也好一统江湖嘛。”,周瑜然越说越开心,越说越陶醉。
  沈逸狠狠又揪了他一下才放开,扔了支烟给他,自己也点了一根。
  “屁的江湖地位,事儿精,快高考了,我要学习。”
  “我去,我没听错吧?不学有术的人跟我说他要学习?给别人留条活路吧,忽然来这里上学我已经够吃惊了,再说这话,是想吓死我继承我的小卖部账单吗?”,他挫着耳朵一阵挖苦。
  沈逸吐了口烟圈,没理他。
  “你干嘛背两个书包……这好像是个女生的吧,我操,不是,你转学第一天就勾搭上人了,这么速度?据我所知,你在帝都可是有人的啊,这是要扩建后宫吗?”,周瑜然追上前面的人,空气中都是他的吐沫星子。
  沈逸给了他一个眼神,“我他妈是皇帝吗?还扩建后宫。还有,我已经尽量不说脏话了,你怎么还跟个粪桶一样。”
  “就你他妈是文明人,打人的时候谁最狠?心里没点逼数?”,那头愤愤不平地继续抱怨。
  沈逸走到保卫室,跟保安嘀咕了一阵,保安居然放了他们。
  他说:“打人,那是原则问题,说话是个人修养问题。不要每天把脏话挂在嘴边,显得很肤浅。”
  一年多没见,周瑜然觉得曾经的少年变了,变得陌生。他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包包里为什么会有避孕套,赶紧交代,我可听高十班的人说了,这事你奈不掉。”
  沈逸一只脚踏在摩托车上,边带安全帽边说,“昨天住酒店,我以为卖这个的人会有提成可拿,所以顺便买了一盒,有什么问题?”
  说完他单脚一登,轰大油门绝尘而去,只余周瑜然大吼了一句,“你雷锋啊?”
  才吹了一节课的风,姜禾就开始慌了。逃课这种东西,总让人诚惶诚恐,一边觉得真过瘾,一边又担心错过了老师讲的重点,总体来说,并不太好受。
  小河结冰了,看上去挺厚实的,不知道在上面踩两圈是什么感觉。看有人在上面玩耍,好像挺安全的,姜禾鼓起勇气也想上去踩两下。
  她跛着脚起身,一步步朝冰面上走去,还挺带感的,明知道冰面会有裂开的可能性,却还是想一直往前走。
  “喝西北风喝饱了,想投河自尽?”
  她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姜禾摊开双手,保持着平衡度转身,见沈逸站在刚才她坐的地方,还是那身运动穿着,平心而论很好看,但很不耐寒。
  他左肩上背着自己的背包,右手提着姜禾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在里面,胀鼓鼓的。
  姜禾走回岸边,对他说:“我不是想轻生。”
  “我知道,你想找点刺激。”,沈逸说着,把她包递了过来,“老师让我送给你的。”
  姜禾接过,手往下驼了一下,还挺沉,“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逸很认真在思考,他笑了笑说:“心灵感应?”
  “狗屁。”,他总有能耐让她分分钟炸毛。
  沈逸面不改色,没接话。
  姜禾拉开拉链,一股饭香味儿扑面而来,她本来就饿,这会儿忽然闻到吃的,总觉得那样味道一辈子也忘不了。
  书包里满满当当都是吃和用的,锡箔纸包的便当,消炎药,止咳糖浆,清喉片,甚至还有云南白药的膏药,专治崴脚。
  姜禾猛地抬头,问:“你什么意思?这也是老师让你送的?”
  沈逸抬眸,右眉扬了两下,“别对我这么嫉恶如仇,就当对你这几年发短信提醒我考试的答谢,不可以吗?”
  或许是他天生正经不起来,姜禾并没觉得此人有多少感谢她的诚意,她把所有东西拿出来堆在石板上,“无功不受禄,我给你发短信是因为杨老师的安排,并非自愿。”
  沈逸看了看那堆东西,表情没太大的变化,他说:“话不能这么说,不管你是被动也好主动也罢,确实给我带去了实质性的帮助,请你吃顿饭,这是应该的。”
  他总能把白的说成红的,红的说成黑的。姜禾刚受了她爸妈轮番的数落,很害怕和异性相处。
  “真的不必了,谢谢你!”,姜禾背上书包转身欲走。
  “东西忘拿了。”,身后的人提醒她。
  她扭头,在那堆饭和药里巡视了一通,终于看见一盒不起眼的——副垫。
  她真的快被自己蠢哭了,刚才拿东西的手太快,竟将自己一直装在包里的东西也一并掏了出去。脸刷一下就红了,像被施过法似的定在原地。
  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尴尬,姜禾勉强从容淡定说道:“送你了。”
  沈逸笑得更是耐人寻味,“同学果然是重口味。”
  姜禾被那样的笑惹得全身不自在,她挺直了腰板,问:“沈逸,昨晚打阿冰的人是你?”
  沈逸回答得很快,“是我。”
  “你是不是想泡我。”,说出这样的话,她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震惊。
  那人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两只眉毛皱做一团,捂着嘴咳了半响。
  “你喜欢我什么,我改!”,姜禾继续说。
  沈逸歪头笑着,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无公害的那种。
  他说:“我喜欢你不吃早点,你赶紧改吧。”
  ☆、暮冬
  我喜欢你不吃早点,你赶紧改吧。
  姜禾自然不会信他,更加确定了沈逸在自己心目中的“混混”地位。
  她怕是受书中的影响,所以觉得爱情都应该是:“此去经年,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总之像沈逸这种随口说出“宝贝”“心灵感应”“喜欢你不吃早点”诸如此类的人,多半都是流氓体质。
  姜禾的头擦着他肩膀而过,没好气说了两个字:“无聊”,之后头也没回爬上了堤坝。
  一直到快上完台阶,那头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出于好奇她扭头看了一眼,天空仍然没有阳光,甚至还飘着点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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