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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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云怔了怔, 这才注意到, 眼前的这张脸孔极为年轻, 还颇有几分眼熟, 应该就是自己庄子上的人,只是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显然伤得不轻,却还是挣扎着道:“三……三郎你不用管我, 提醒兄弟们当心,莫让那些官兵再杀上来!”
  凌云心头微微一热, 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放心!”说完她长身而起, 听了听外头的动静, 提气喝道:“举盾,救人,严防敌袭!”
  此时第一波箭雨已经过去,守卫们却还是惊魂未定。随着凌云的命令一声声地传递开来,大家这才就如找到主心骨一般,纷纷拿起盾牌遮住头顶,将伤员们扶到了一边,屏息静气,凝神戒备。
  不过几息的工夫之后,弓弦声果然再次响起,夺命的箭雨也再次落了下来。凌云抬头看去,眸子不由一缩:这次的漫天箭雨之中分明带着点点火光——对方大概料到这边对箭阵已有防备,竟是又加上了火攻!
  这些箭头上也不知加了什么助燃之物,如此破空而来,落下时大半箭支上的火光居然并未熄灭。掉在地上墙上的也就罢了,那些落在滚木上的,插在城楼门窗上的,很快就轰然烧了起来。
  这一下,不用凌云下令,守卫们已纷纷举起盾牌冲了过去,挥动衣袖扑打火苗,或是将箭支扔在脚下踩踏。然而不等他们将火头全部扑灭,无数支长箭带着火星再次从天而将,也带起了更多的火头;与此同时,垛口处也再次响起了抓索的声音,这回居然还多了好几架云梯。黑暗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往上攀爬,守卫们首尾难顾,顿时乱了起来。
  凌云见势不对,忙厉声下令,让两支千人队一支守城,一支灭火,调预备队上城襄助,队长们也跟着大声呼喝,约束下属,这才渐渐地控制住了局面。
  不过就算如此,稍远处还是有几处垛口差点被人抢登上来。好在自打上次被义军破城,鄠县便加强了守备,城头上的滚木擂石准备得极为充足,桐油都备了好几锅。此时油还来不及烧热,乱石巨木却可以接连不断地砸将下去,大家的配合也渐渐熟练,两边你攻我守地僵持了一顿饭的工夫,屈突军终于还是再次退了下去。
  然而不等义军们歇上一口气,那些火箭却是又一次地抛射了上来,这回的箭阵已不再那么密集,却几乎是绵绵不断,让人疲于奔命,一刻也不能彻底放松。
  凌云此时心里已是雪亮:屈突通并不是要连夜强攻破城,他用的分明是疲兵之计,就是要让他们疲于奔命,他的进攻虚虚实实,他的人马轮番上阵,而自己这边却不能懈怠,因为不知道哪一次,哪一路,对方就会全力出击……
  这几乎已不是什么阴谋了,而是摆明车马的阳谋!
  正因如此,他们除了咬牙硬抗,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对策。她也只能一面让人去通知另外三面城门的守卫提高警惕,一面将上了城头的三千人轮流分派,让大家至少能抓紧时间歇息片刻。
  没过多久,另外三处城门传来消息:南北两门也有人马试图偷袭,不过并无箭阵攻击,只是不时有冷箭射来,让人防不胜防;而东边则是听到了敌军的动静,倒是还未曾有人攀援城墙。
  凌云点头不语。鄠县地形狭长,东西长而南北短,南北两边的防守难度自然也要低许多。把守南门的李氏父子和北边的丘家兄弟都是将门子弟,此次带的也都是精锐,纵然是敌暗我明,他们也应该对付得了这种程度偷袭佯攻。至于东门,它原本就离司竹园最远,眼下动静也最小,大概是因为屈突军的大队人马还没有来得及绕过去,只是为了防止东门支援,故意虚张声势,要拖住他们。
  正对着司竹园的西门,果然就是眼下最危险的地方。
  凌云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该觉得庆幸,一旁的陶大郎倒是踌躇着问道:“咱们要不要再调些人马过来?屈突老贼如此狡诈,我担心再过一阵子,他说不定会乘着我们疲惫之时大举进攻!”
  凌云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能调。”这只是第一个晚上,他们要防的只是一处城门,若现在就把全部兵力压上西门,他们又拿什么来应对接下来必然会到来的强攻?
  陶大郎抿了抿嘴角还想再问,凌云却突然注意到,前头不远处,之前受伤的那个庄客依然倚靠在墙边,竟没有人扶他下去。她上前两步,正要招呼人过来帮忙,突然觉得不对,蹲下来仔细一看,只见那年轻人双目紧闭,脸色青灰,显然已气绝多时,只是身子一直未倒,手里也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钢刀。
  陶大郎自然也瞧见了,脱口叫了一声:“阿来?”
  凌云心头一跳,是了,这个年轻人就叫阿来,似乎是家里的老来子,几年前她刚到庄园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最爱跟着三郎去山上打猎,什么时候他竟已长得这么高了?似乎比三郎都高了……
  陶大郎也呆了片刻,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如何去跟你阿娘交代?”
  凌云心里更是一阵发闷。就在这沉默之中,熟悉的破空之声再次响起,数百支带着火苗的箭头呼啸着落在城头,其中两支还正好落在一锅还未完全烧热的桐油里,整个油锅“蓬”地燃起了一层蓝火。
  凌云只觉得心头的火苗似乎也“蓬”的一声燃了起来。她随手拈起一根火箭,霍然起身喝道:“把油倒下去!”
  旁边的守卫们都是一呆,显然有些不明所以。凌云皱了皱眉,正要解释,身后却响起了何潘仁醇厚柔和的声音:“陶大郎,传令下去,把这几个油锅全部点燃,然后都倒下城墙,记住要选那几个砸过滚木的垛口!”
  凌云回头一看,却见他不知何时已走出了屋子,看去竟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对上凌云的目光,他神色依然轻松无比,但那双眸子里,却仿佛也有一层幽蓝的火焰在无声地燃烧:
  “我已经休息好了,接下来这两个时辰,我来指挥大家。
  “阿云,你给屈突通一点厉害瞧瞧!”
  第305章 有来无回
  把守城的事交给他?
  凌云怔了一下, 思绪突然有些乱了。
  何潘仁好笑地挑起了眉头:“怎么?你担心我做不好?”
  凌云摇了摇头,她并不是担心这个,何潘仁率领商队横行西域,对付马匪守卫营地想来早已轻车熟路, 自然也能守好城池, 她只是……
  何潘仁看着她叹了口气:“阿云, 你总爱把所有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担, 总想护住身边所有的人,可你只有一个人, 一双手,拿了这样, 就得放下那样。所以有时候,你得让旁人帮你担上一些, 才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你看,之前你让我歇着, 不管外头怎么天翻地覆,我都安心歇着。因为我知道你会守好外头, 我该做的,就是歇足精神,再来帮你。如今我已经歇好了, 你也信我一次, 好不好?”
  “难道你想让那些人, 继续在你面前用弓箭来逞威风?”
  他的声音分明很轻,凌云却只觉得心口仿佛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她的确习惯于凡事亲力亲为, 她的确不愿看到身边任何人倒下。因此在还击对方和护住手下之间, 她只能选择后者;然而在漫天箭雨之下, 她就算竭尽全力, 也无法护住所有的人,难道是……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她应该学会放手,学会选择,学会让最合适的人去做最合适的事,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硬扛?
  她的不敢放手,或许不是因为负责,而是因为胆怯,因为害怕自己不曾竭尽全力,因为不敢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沉默片刻,她一抬手腕,掌中的长刀“呛啷”一声回了刀鞘,心头那团焦躁的火焰仿佛也在瞬间收匣归笼。抬眸对着何潘仁,她的眼里已是一片沉静:
  “好。”
  她转身走到垛口,反手摘下背后的强弓,凝目看向了远处,整个人也彻底的静了下来。
  何潘仁看着她的背影,笑意几乎从眼里溢了出来。他头也不回地做了手势,他那数十名随身护卫原本也在一旁的屋子里歇息,此时自然都已悄然站在他的身后。看到他的动作,这些人立时四下散开,像凌云一样闪身来到垛口边,摘弓在手,凝神待发。
  在他们说话间,陶大郎已带着守卫们将几锅热油倒下了城墙,又丢下了好些火把。墙下原已落下了不少滚木,这热油火焰浇将上去,没过片刻便熊熊燃烧起来。原本的一片漆黑的地方火光四起,无论是从垛口探头张望,还是在城墙两边的角楼观察,城下的动静已是清晰可辨。
  陶大郎不由得狠狠地挥了挥拳——他们这场守城战最吃亏的地方便是敌暗我明,如今在城下点上这么几把大火,等他们再把城上的火头扑灭,明暗之势就可以逆转了!
  城墙下的屈突军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那远处的黑暗里,星星点点的火光再次燃起,显然正是一支支将要射向城头的火箭,这回竟是比之前更为密集。
  凌云早就等待着这一刻了。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片黑暗,终于在无数星火微光中捕捉到了位于箭阵的正前方、动作比其他人都要快上一步的那抹火光;手里的长箭仿佛自己生出了主意,在这一瞬间已直奔那光点而去,随即便是第二支,第三支……
  在黑暗之中,她看不见这三支长箭划出的轨迹,却清楚地知道,在那些破空飞去的箭头上,不光有锐利的箭簇,更有她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杀意——这座城池,是她的地盘;强弓利箭,是她的领域,她怎能让这些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不过一息的工夫之后,那点火光果然倏地一晃,掉落在地,原本规整的箭阵顿时乱了起来。
  凌云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便毫不迟疑地再次拉开了弓弦,将囊中的长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向了远处的那点点火光。
  她自来擅于快箭,却从没有哪一次动作能如此迅捷流畅,几乎不必瞄准,箭支便头尾相连般地射了出去。当黑暗中终于有几支长箭同时向她这个方向射来时,她箭囊里的十几支箭已用得干干净净,而在那箭阵之中,也有十几点火光先后坠地。
  何潘仁的护卫们都是骑射高手,自然早已跟着凌云弯弓搭箭,射向火光后的人影。数十把强弓同时发力,虽然与数千人的箭阵无法同日而语,但在几乎箭无虚发的攻势下,失去了头目控制的箭阵也无法控制地陷入了混乱。
  不少人意识到是箭头上的火光泄露了他们的位置,忙不迭地将手中箭射了出去,有人向垛口回射,也有人依旧射向城头,只是那些箭支再也没有铺天盖地的气势,真正能落在城头上,不过是之前的十之二三。
  守卫们都忍不住欢呼起来。笑声之中,何潘仁醇厚的声音传出了老远:“大伙儿都瞧见了吧,这帮官兵不过是群阴沟里的耗子,之前虽是仗着那些下作手段嚣张了片刻,但咱们统领略施身手,立时就让他们知道厉害了!回头这些鼠辈若再敢来找死,咱们可得成全了他们,总要让留下那身鼠皮,才不枉咱们辛苦这一晚上!”
  众人轰然应是。何潘仁在城头来回走了一圈,随口嘲讽敌军,鼓舞士气。他的言辞自来动人,在他的激励下,城头的气氛眼见着也如城下的火堆一般越烧越旺。纵然在对方的攒射之中还是会有人中箭倒下,纵然那些火箭依然时不时会点燃木料。但众人一面齐心协力地扑灭火头,一面荤素不忌地嘲笑谩骂,再也不复之前的压抑紧张。
  就连凌云在换着地方又射光了两囊箭支之后,胸口的那股闷气也尽数发泄了出来。她放下弓弦,转了转隐隐酸疼的手臂,看着城下的箭阵皱眉不语。
  对方的弓箭手显然训练有素,乱了片刻之后,又渐渐调整了过来。她和护卫们虽然射倒了对方的上百名箭手,但对于足有三四千人的箭阵来说,其实影响不了大局;而箭阵新换的指挥显然不敢再以火光为号,而是换成口令了,她也很难再射杀此人……
  何潘仁一直注意着凌云,此时几步走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两眼,兴致勃勃地笑道:“你看,有你压制,这些人的队形虽还没散,胆气却早已衰了,没几个人还能从容瞄准,都怕下一支箭就是射向自己胸口。如今他们的箭没多少能射上城头,大伙儿也都不怕了。阿云,这事除了你,谁都做不到。”
  凌云知道他话有夸张,是为了鼓里自己,摇头道:“大伙儿不怕了,是因为是你会鼓舞士气,我就不成。”
  何潘仁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你动手,我动口,这才叫各展所长,珠联璧合,足以纵横天下!”
  这话更是大言不惭,凌云回头看了看他,却见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到底忍不住笑了出来,何潘仁更是笑得眉目生辉,神采飞扬。
  两人笑声未停,对面的箭阵大约瞧见了这里人影晃动,几支冷箭嗖地射了过来,两人闪身让开,凌云顺手抽出一支利箭射了回去,黑暗里隐隐传来了一声痛呼,护卫们也跟着射了一轮,换来了对方再次仓促射出的漫天箭雨。
  陶大郎在一旁忍不住道:“两位统领,咱们那两千骑兵都有一手好箭术,不如调几百人过来。有他们在,想来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将屈突通的箭队射他个七零八落!”
  凌云与何潘仁相视一眼,凌云摇头道:“还不到时候。”何潘仁却是笑道:“这倒不是不行,只是他们忙了两天两夜,我答应过,今夜若是没有紧急敌情,会让他们好好歇息一个晚上。怎么?对方箭阵厉害,你们顶不住了?”
  陶大郎忙道:“谁说顶不住?这箭阵有了防备也不算什么,再说我早把东西都备好了,就等着那些鼠辈过来,也好给死伤的兄弟们报仇!”
  何潘仁笑而不语,陶大郎心里也明白过来:那两千骑兵是何潘仁从西域带过来的精锐,的确应该留到最要紧的当口,而不是眼下这时候——今晚屈突通的攻势虽是突如其来,却并不是全军压上的强攻,更像是在骚扰示威,是想吓倒他们,累垮他们。越是如此,他们就越要养精蓄锐,沉着应对!
  当然,今夜来骚扰他们的那些敌军,自然还是杀得越多越好,所谓此消彼长,今夜三娘子的箭已经明明白白地展示给他们看了。
  想明白这点,他心头一热,几乎有些盼着屈突通的人再来攻城。
  然而屈突军那边或是因为发觉偷袭与火攻都已难以见效,攻势竟渐渐地缓了下来。直到城下的火光终于熄灭,眼见着这漫长的一夜就要过去,城墙之下才再次有了人影瞳瞳,那些抓索云梯也再次挂上了城头。
  陶大郎早就烧好了热油,这次索性直接浇在滚木上头,点燃了木头往下推。这些滚木宛如一支支巨大的火把从城头滚将下来,立时将下头砸倒了一片。
  城下有不少人被火油点燃,哭喊翻滚着扑进了黑暗深处,更有两个倒霉蛋被压在滚木下头,挣脱不得,活生生地烧成了两个人形的火炬。他们的惨叫声撕心裂肺,同袍们却似乎被这动静吓到了,竟是轰然四散。还是凌云听得皱了皱眉,探身出去便是两箭,那惨叫声才戛然而止。
  对方的箭阵见凌云探身,仿佛得了口令,漫天箭雨再次齐射而出,封住了城头的垛口,时而还夹杂着一轮火箭,竟是连绵不绝。守卫们虽然早有防备,一时间也被压得不敢冒头,城墙下的屈突军也再次冲了上来,人数似乎比之前更多,声势似乎比之前更盛。
  凌云与何潘仁此时都已站在了角楼的瞭望口。看到城墙下密密麻麻的人影,何潘仁微微眯了眯眼,声音倒是依旧轻松:“看来这就是今晚的最后一波了。”
  凌云没有说话,眉头却渐渐地皱了起来:攻城的队伍里的确有几道矫健的身影,一面闪避滚石,一面攀援直上,闪转腾挪,勇往直前;但大多数人的动作却算不上灵活有力。之前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现在有了那些燃烧的滚木,从角楼看去便是一目了然,这些人绝不是什么精兵,有的甚至明显带有伤残……
  心里不知什么地方“咚”地响了一声,她脱口道:“不对!”
  何潘仁也转头看向了她,神色了然——是的,的确不对,屈突通明显是在拿一帮老弱残兵消耗他们,说不定也是拿他们来消耗这些老弱残兵,夹杂在里头的那些好手不过是拿来混淆视线,制造声势的。
  那他的精兵呢?
  是在养精蓄锐吗?还是……
  凌云霍然转头看向了东边。
  此时,在东边的城墙下,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已悄然列成了上百支小队。连夜从司竹园赶到鄠县,又绕过城池来到东门,他们依然显得精神抖擞,身上那彪悍的气势,更是与在西门攻城的队伍截然不同。
  领头的正是桑显和。他抬眸看了看上方的城墙,城头一片安静,连火把都稀稀落落的,没人走动巡视,没人留神城下。之前他们的前队制造过一些动静,眼下还在不远处随意喧哗喝骂,刚开始那些守卫还会探头查看,现在显然已懒得理会了。
  这些盗匪一定觉得他们不会绕道而来攻打东门吧?
  桑显和冷冷地笑了笑,西边此时定然打得正热闹,那边的箭阵也的确战功显赫,让敌军闻风丧胆,然而他手下的这支队伍才是精锐中精锐,是攻城拔寨战无不胜的铁军。他们亲手斩下的头颅足以堆成山丘,而现在,终于轮到司竹园的盗匪来为这座山丘添砖加瓦了!
  他挥了挥手,掌中的白色信号旗划过浓黑的夜色,宛如刀光划过敌人的头颈。
  一百多架云梯无声地靠上了城墙,精兵们一个接一个地上了云梯,安静而飞速地向城头攀去,宛如一条条黑色的巨蛇,眨眼之间便蜿蜒着游到了城头。
  ※※※※※※※※※※※※※※※※※※※※
  上周的确不像话,这周我尽量多写点,早点写完这一卷。
  下一卷就要收尾啦!
  第306章 熟能生巧
  西边的城墙下, 呐喊之声愈发响亮,射上城头的箭雨也愈发密集,然而此时凌云冷眼看去, 怎么看都有一股虚张声势的味道。
  她不假思索地收起长弓,转身要走,眼前突然微微一暗, 却是何潘仁退后一步, 拦在了她的跟前:“阿云!”
  凌云抬眸解释道:“我担心东门, 不知屈突通有什么后手……”
  何潘仁看着她没有做声,眸子里却分明带着笑意, 仿佛在说:“那又如何?”
  凌云的声音不由得渐渐低了下来, 没能说出口的理由到底化成了一声苦笑:“我还是不习惯。”不习惯把最要紧的事交给别人, 不习惯坐等结果。
  何潘仁笑着摇头:“你是还不够相信自己。阿云,你已是一军统帅, 你已做得够多够好, 根本就不用再担心什么。”
  凌云被说得从心里直热到了脸上。她不知如何回答,索性抬头看向了东边。眼前的夜色依然深沉如墨,但在远处的山峦上, 已有隐隐的曙光勾勒出了云层的形状,预示这漫长的一夜终于就走到尽头。是啊, 他说得对, 自己的确不用担心什么——就算现在再去担心, 恐怕也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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