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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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黄昏将近,明月山边缘地界狂沙漫起,风声呜咽,卷起一地的黑色瘴气。
  巨石林立间,一道黑影飞快的掠过,在瘴气的遮掩下迅速隐匿不见,紧接着十几道身影飞来,个个脸上带伤,面色狰狞。
  “那兔崽子去哪了?竟敢弄花本座的脸!”
  “魔尊的狡猾多变是出了名的,跑了也正常。”
  “正常?我们五宗六派之首皆聚于此,还除不掉他一个不足百年的魔不成?怕是某些人没尽全力,才让人给跑了。”
  “嗤,魔尊能成为魔界之主,怎会像看起来那般简单?若是不算厉害,又怎么会让你灰头土脸?余老宗主,五十年前的那场除魔大战,你不会是没参加吧?”
  “白珏,你为何总针对本座?”
  “谁有那闲情针对你?自作多情。”
  “你……”
  “好了!我们在明月山苦守,就是为了阻止魔尊离开魔界,现如今他已逃进了明月山,此次若不能在明月山一鼓作气将他除了,恐后患无穷啊。”
  “可在明月山,我们的神识根本无法探查,要找到他犹如大海捞针。”
  “只能全力一试了,否则让她进入了域外战场,我们也无力回天。”
  “听莫老的,除掉魔尊要紧,走。”
  十几个身影一走,巨石后面便传出一连串的咳嗽声,叶闻松开掩住口鼻的手,闭了闭眼,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仰着头靠在身后的石壁上。
  她的衣袍破损不大,却是每块破损处都有深可见骨的伤口,胸腔部位更是呈现出不正常的内凹,随着呼吸起伏而渗出血来。
  她本想在那群人手底下死一次,试一试魔尊的不死能力,若是计划成功的话,她可以顺势以假死的状态,躲过他们的追杀,但事到临头,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她没办法克服死亡时的恐惧,没办法越过叫嚣着疼痛的神经,告诉自己这是一场可以说死就死的游戏。
  虽然这次她借着明月山地形和风沙的遮掩,暂时逃过了一劫,但她的处境依旧不妙。明月山境内危险重重,以她这样的重伤之体根本没有办法走出去。
  尽管这样,她也不会选择原路返回。她以魔尊的身份在魔界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而且在人界还有个正对她的躯壳虎视眈眈的傀儡师。她若不去人界,男女主强大起来后,也会来魔界搞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绝地反击。
  叶闻吐了口浊气,风沙的沙粒拍在脸上,刺激得她眼睛发疼。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刚刚那群人仿佛要将她拆筋错骨的眼神,心底像压了冰一样冷。
  睁开眼,看着周身泛起的一道道黑气,伸出手指碰了碰,黑气一触即散。
  这是她体内的魔气,因为受伤太重,她体内的魔气都在不受控制的向外溢散,这些魔气若是被其他人察觉到,肯定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咬牙按住剧痛的胸口,魔气自发的回到她的体内,等到眼前泛起一阵阵眩晕,叶闻才松开手,瘫软在地上,苍白的下唇让她看起来像个将死之人。
  明月山的空气带着腐蚀性,并不是一个适合休憩的地方,可是叶闻好困,她只想以地为床,沙为被,风为曲,静静的睡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叶闻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携着檀香的怀抱。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身外的风沙、身体的疼痛、心中的叫嚣全都消失不见了。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香甜的味道,叶闻无意识嗅进了鼻腔,发现是檀香的气味。
  她以前不太喜欢檀香味,因为从她的角度来说,檀香的味道并不是很好闻。
  以前为了给小说取材,她闻过很多种类的檀香。有的带着微微的辛辣,有的微臭,有的透着一丝奶香味,但没有一种像她此刻闻到的檀香这样,带着忽隐忽现的清幽。
  听说檀香还有调情的作用,不知道寺庙里那些总喜欢点檀香的和尚知不知道。想到这里,叶闻觉得一阵好笑,她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连绵的山,绘成了看不到尽头的灰蓝,释言收回远望的目光,垂眸看向怀中抱着的人。
  这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玄黑色的衣袍上满是血迹和黄沙,明明受了重伤,体内半点真气也无,正常人恐怕早已疼痛难忍,他居然还能睡得如此香甜。
  这也就罢了,在这毒雾弥漫的明月山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释言摇了摇头,眼底透着一丝复杂。兴许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吧,只可惜他从来不做梦,不知梦境究竟是何种模样。
  叶闻的确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并没有穿越,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梦醒后依旧在自己家中。
  她从床上醒过来,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揉了揉头上乱糟糟的短发。突然想起之前经历了什么,猛然睁开半合的眼皮,手往被子里一摸,摸到手机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飞快的给手机解锁,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八点。
  叶闻有些紧张,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这时候爸妈应该回来了才对,可为什么没有人上来叫醒她?
  “我的小懒猪,别睡了。妈妈给你准备了好吃的苹果派,你再不下来吃,可就被你爸那个馋虫吃光了。”
  听见楼下叶妈妈的声音,叶闻莫名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把手机扔到床上,去开门。
  “闻闻,你怎么还在睡?”
  叶闻碰到门把的手一顿,叶妈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就像是靠在她耳边低喃。
  “妈妈?”她握着门把的手有些发颤,慢慢的回头看向空荡荡的房间。
  “闻闻别睡了……”叶妈妈的声音不断的重复着,像是回音一样,越来越远。
  叶闻推开门就往楼下跑。
  客厅没人。
  她快步跑进厨房。
  也没人。
  始终找不到人的叶闻红了眼,对着空气大声喊道:“爸!妈!你们在哪?!”
  耳边不停的传来叶爸爸叶妈妈的声音,“闻闻,天都亮了,你怎么还不醒?我的小懒猪,睁开眼看看妈妈。”
  叶闻猛低地睁开眼,一个瓦光锃亮的后脑勺毫无防备的闯入她的视野。她喘着气,怔愣了好一会儿,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擦掉眼角的水迹,转眼看向四周。
  暗沉的天,永不停歇的风沙,蓝灰色的巨石。
  原来她还在明月山境内,刚刚的一切都是她的梦而已。
  “醒了?”温润的声音穿过耳膜,带着一丝丝的清凉,安抚着叶闻躁动不安的心。
  叶闻的视线缓缓集中在对方的白色僧衣上。
  第6章
  空气中飘荡着香甜的檀木香,很好闻。叶闻轻嗅了一下,发现是和尚身上传来的。
  “你是何人?要带我去哪?”
  “贫僧见施主被掩埋在风沙之下,似是睡着了,觉得有几分不妥,便带着施主一起上路了。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施主莫要介怀。”
  对方温润的嗓音十分悦耳,他背着自己径直的往前走,没有回头。叶闻看着他的后脑勺儿,推测他大概的外貌年龄。
  这个人的气质有点像男主释言,但释言是见过魔尊的,且以杀掉魔尊为第一目标,断然不会救她,更不可能将她抱在怀里,背在背上。
  可是会出现在魔界的佛修能有几个。佛修虽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和尚,但他们也有戒律,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除了追杀魔尊杀上瘾的男主,没有一个佛修愿意只身进入魔界。
  毕竟身处魔界之中,有些东西即便不想去沾染,也会沾染上。坏了戒律,便是堕入魔道,永世不得解脱。
  叶闻的双手不动声色的缠上和尚的脖子,“大师救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介意?只是我一介俗人,不知道怎么称呼大师?”
  脖子上的触感令释言的眼帘微抬,“贫僧法号释妙律。”
  “释妙律?”叶闻皱了皱眉,她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脑海里过滤了一遍释什么的和尚,就是没想起来。
  算了,佛修的名字大多相似,她又写了不少,有些记不得也不是怪事,只要不是释言就好。
  叶闻收回手,却发现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副模样,虽然依旧是青白色的,可是和之前的手指长度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想到对于魔尊的设定,叶闻皱了皱眉,摸向自己的脸,她的面具还在,面具上的花纹也没变,可是脸却变小了。她整个人就像是缩水了一样。
  叶闻又是摸胳膊又是摸脸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不是缩水了,而是变成了魔尊的少年形态。
  魔尊夜闻的身体有一个自我保护机制,在身体处于危险状况之时,就会变成少年的模样,以最大程度减少伤害。
  在剧情中,魔尊的少年形态只出现过一次,可那时的魔尊已经离变成女主的傀儡不远了,她这是刚来就体验了一把?
  要知道魔尊的少年形态就是个弱鸡呀,她要是这个样子被认出来,随便一个修士都能要她的命。
  听到背上的叹气声,释言微微抬眸,开口问道:“施主因何叹息?”
  叶闻有气无力的道:“不提也罢。大师,你这是要去哪?”
  释言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巨石,也不隐瞒,“雷魔山。”
  叶闻悲伤的情绪一收,撩起眼皮,打量着背着她的和尚,一双掩在面具下的黑眸若有所思,“大师去雷魔山做什么?”
  “寻一件法器。”
  叶闻眼眸一顿,“什么法器?我对魔界还算熟悉,说不定我能帮你找一找。”
  释言摇了摇头,道:“那是一把罪恶之剑,碰的人越少越好,施主还是快些离开此地吧。”
  叶闻笑了笑,看了眼他们身处的这个地方,雷魔山能有什么剑?除了一把天魔剑。
  瞥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她手上的纳戒早已被她隐藏了起来。应该说,她身上有魔尊标识的东西,一律在出魔宫的那一刻,就被她收了起来。
  “你在找魔尊的那把天魔剑吗?”叶闻靠在释言的脖子上问道。
  释言脚步停了下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片刻后,继续往前走。
  叶闻暗自叹了口气,“我听闻那件法器只有魔尊才能使用,你要来何用?”
  见叶闻认定了他在找天魔剑,释言的声音带了若有若无的叹息:“奉家师之命。”
  叶闻看向对方的侧脸,从她这个位置能勉强看到对方的脸,却还是看不全。
  她伸长脖子叫道:“喂,和尚,看着我。”
  刚才还叫大师,现在就叫和尚了。释言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转眸看向叶闻,发现她眼睛清亮,似乎在盯着自己的脸打量。
  看到释言脸的那一刻,叶闻的眼眸微顿,这是一张美的令人摒息的脸,入鬓的长眉柔而不阴,细腻的肌肤几乎看不到毛孔,立体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像个混血,一对漆黑的双眸迎面而来,深不见底,却又宁静平和。
  “施主在看什么?”
  叶闻盯着他的脸庞看了一会儿,扯了扯嘴角,笑道:“大师便是佛宗的释言吧?”
  释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认识贫僧?”
  僧人有法号和法名,对外以法号相称,而法名往往是亲近的人才会称呼的。释妙律正是释言的法号,他与叶闻只是初识,以法号相称并无不对。叶闻却叫他释言,反而是有了僭越之举。
  叶闻苦笑,释妙律就是释言啊,她为什么会忘记呢?她不该忘记的。想着想着,叶闻的心底渐渐凉了下来,她的记忆似乎不是很全。比如一些细节,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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