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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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山县县医院是吗?我现在就去买票。”
  “是的。”
  肖澜确定答案后,拿起包包,也没来得及换衣服,抓起衣柜里一件外套,随意套在宽松的家居连衣裙上,匆匆出了门。
  ——————
  秦苒站在秦正海家门口,看着救护车沿着蜿蜒盘曲的小路逐渐消失,她的心依旧是惴惴不安。
  还是秦正华将她劝回去。
  秦苒起先担心的要死,是秦正华当着秦苒的面给县医院的院长打了电话,还通知枝大医院的急救科做好转诊准备,必要时候,随时转送枝大医院。
  “爸,莫绍岩他——他父亲就是什么人?”秦苒觉得,莫绍岩这一病,不仅仅是秦正莲要赔偿,秦正华也要受到牵连。
  且不说秦正华对莫绍岩是如何态度,就是莫绍岩自己提到自己的父亲,也有些异样情绪。
  秦苒所问的问题正是秦正华头疼的地方,“莫绍岩的父亲后台很强大,别的地方不知道,枝江市但凡有人见了他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枝江市的经济增长莫清贡献不少,好几个省里的一线官员都是靠莫清有了政绩,才得以晋升。莫绍岩这一病,不知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莫绍岩说过他们父子关系不是很好,只要莫绍岩病能好,莫清应该不会为难您的,”秦苒觉得,莫绍岩肯定不是那种抓了人把柄就死死咬住不放的人,再者,到时后只要莫绍岩不追究,莫清应该不会插手的。
  然而是有老官场秦正华知道其中利害,他摇摇头,否定掉秦苒的说法,“你不懂,他们父子关系不好是因为莫绍岩是养子,不懂事。他说不好只是他的想法,在莫清那边可不是这种情况。莫清混了这么长时间,在商场,官场都能得心应手,风生水起,身上少不了污点。他却不让莫绍岩碰他的生意一丝一毫,你知道为什么吗?”
  “难道不是嫌弃莫绍岩是养子?”秦苒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秦正华摇头,看着自己女儿天真的眼神,现在他只感叹,这样没有心机,不谙世事的傻姑娘幸亏是嫁给了钟致丞。
  “莫清逼莫绍岩白手起家,凭自己的能力创造东益,其实是为了莫绍岩好,”当父亲的心思,只有当父亲的人了解,虽然莫绍岩是私生子,但莫清也没有结婚更没有生子不是吗?“莫清的钱不干净,他迟早要出事的,不让莫绍岩碰脏钱是为了莫绍岩好。”
  “竟然是这样?”秦苒震惊。
  原来那日,莫清住院时当着秦苒的面说的那些关于他儿子女儿的话竟然是出自内心的。
  她当时只以为莫清是一个为儿女操碎心的老父亲,但从莫绍岩这里得知了另一个莫清以后,秦苒以为莫清只是当着自己的面在装样子。
  现在想来,秦正华说的不无道理。
  莫清真的是关心莫绍岩的。甚至收养莫绍岩后,将自己的姓改成了和莫绍岩一样的姓。
  第157章 钟致丞秦苒(一)
  但是莫绍岩呢?因为莫清的缘故,他流离失所,身世不明,怀着对莫清的怨恨活了许久,从没想过放下。
  如果此时,他知道了莫清的心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自己的“仇人”突然变成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谁都不能接受吧。
  当天,秦苒和秦正华在大伯家住下。
  那些天,秦苒陪着秦正华将周围的几处景点都转了一遍。
  秦正华说,自己离开家乡许久,许多景色都已在记忆中被模糊了。
  环着小山,流经秦苒姥姥家小山坡的那条河是秦正华记忆最深刻的地方。
  他小时候经常在那里和同龄伙伴玩耍,都是童年的记忆。
  秦苒也是他记忆里的一部分,那时候,秦正华是陶县民政部的小职员,拿着保底的工资,带着一家三口和秦正莲住在一起。
  那时候他们住在下面,那片居民楼还没有盖,一家人乐乐呵呵。秦正莲也是个大姑娘,和邻家小伙子说句话都要害羞半天。秦苒母女俩和秦正莲关系也不错。
  自从老房子被征,盖起新楼,自从秦正华升官,远走市里,一切都改变了。
  几天后的清晨,秦苒和秦正华去了埋葬秦苒母亲和姥姥的那座小山。
  原本秦苒以为秦正华是去祭拜自己的父母,她的爷爷奶奶,不想秦正华先要求去祭拜母亲和姥姥。
  秦正华说:“我十四岁丧父,十六岁丧母,十八岁高考,二十二岁认识你母亲,二十八岁有了你,你和你母亲填满了我最幸福的时光。”
  当年的秦正华,意气风发,家庭和睦,但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秦正华此时在心中深刻的反思着自己。
  秦苒和秦正华当时约好要一起来小山看日出,此时日头已经正盛,秋老虎的猛烈还没有褪去。眼前这块平台,两座杂草已经很旺盛的墓地挨着静静地守在那里。
  一如它们的主人,在这个地方守着,一守就是一辈子。
  墓碑是秦苒花了大价钱,请专门做白事的老工匠雕的,大理石也是秦苒亲自选的,都是价格最贵的。
  陶镇地广人稀,但凡家里人没了都会埋在这座小山上,秦苒特意找了风景最佳,视角最佳的地方埋葬了妈妈和姥姥。
  和秦正华祭拜完母亲和姥姥,秦苒搀着腿脚不方便的秦正华沿着来时的小路下山。
  走到山脚的时候,正巧遇到挎着篮子将欲上山的秦正莲。
  她见到迎面而来的两人,脸上阴晴不定。看到秦正华,她笑脸迎上,在看向秦苒时,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虽然笑着,却阴冷寒悚。
  “小哥,你们这是来看爸妈还是她那个短命妈和命苦的外婆啊?”秦正莲的声音一向尖锐,此时她阴阳怪调的语气,刺耳极了。
  “小莲!”秦正华厉声一喝,“人都没了,你竟然还在这儿说风凉话,前几日你惹得祸还没处理好呢?现在又想找茬了?”
  “小哥,”秦正莲没想到秦正华会当着秦苒的面对她说如此重的话,还这么责备她,“你当初的事要不是我帮你瞒着,秦苒他们母女早就去市委揭发——”
  “闭嘴!”秦正华厉声打断,面色青白,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秦苒,“你要去看爸妈就赶紧去,别再来烦苒苒。”
  “烦她?”秦正莲指着秦苒惊异的问,随即她冷冷笑出声,“她一个拖油瓶,害了她妈,她姥姥不说,还害了你,要不是她在你早就和她妈离婚,不知道升到什么职位。你现在竟然护着她反过来指责我?要不是我给你瞒着那些事,你以为你身上就是干净的?”
  秦正莲越说越激动,秦正华说完后,她有将矛头指向秦苒。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以为嫁了有钱人就能飞上天?你在我秦正莲这里不过就是个拖油瓶,扫把星,克死你妈,克死你奶奶,说不定哪天你男人就被你克死了,”秦正莲已经口不择言,此时被怒气冲昏头脑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了。
  秦正莲失去理智,秦苒却没有。
  听着秦正莲的话,秦苒如何能继续保持镇静?
  她双手攥紧,看着秦正莲叽叽喳喳,一直没停的嘴,她耳中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觉得那张嘴格外刺眼。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扬手就是一巴掌,力道不轻,一声清脆的“啪”,终于让秦正莲闭上了嘴。
  秦正莲没想到秦苒会动手,要知道平日里不管她如何说秦苒,秦苒都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秦正莲没想到秦苒会动手,秦正华更没想到。秦苒在秦正华眼里一直都是知书达理,乖巧懂事的人。
  秦正莲扶着自己火辣辣刺痛的脸颊,杀红眼,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秦苒,问,“你敢打我?”
  “我就是打了,”秦苒勇敢的承认,“如果你以后还羞辱我,羞辱我的妈妈,我的姥姥,我的丈夫,我依旧会不客气,今天这一巴掌就是先例。”
  “好你个贱丫头,真是长本事了!竟然敢对我动手,”秦正莲将臂弯里的篮子一丢,撸起袖子作势就要冲秦苒还手。
  秦正华先一步将秦苒护在身后,伸手拦住气势汹汹而来的秦正莲。
  “小莲,你冷静一点,”秦正华劝。
  “她都打我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可是她姑姑,是她的长辈,她竟然敢打我,”秦正莲越说越来气。
  “你还知道你是我姑姑?那当初你赶我和我妈妈出门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你是我姑姑?”秦苒只觉得秦正莲可笑,秦正莲什么时候有做姑姑的觉悟了?
  “你——”秦正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越过秦正华去扯秦苒。
  “给我住手!”秦正华毕竟是个男人,手上力气大,他一推将秦正莲推出好远,秦正莲踉跄几步,后退出一段距离。
  “还有你,秦苒,”秦正华转身对秦苒严肃的说,“她再怎么样也是你姑姑,不管她行为如何,算起来都是你的长辈,你动手就是不对。”
  眼前两人的争执让秦正华头大,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要想调停这场纷争就不能偏颇任何一方。
  然而他不知道,他的做法让这两个人伤透了心。
  尤其是秦苒,她以为自己寻到了缺失已久的父爱,但现在看来,秦正华不只是她的父亲,他也从来没把她当成唯一,毕竟,毕竟他已经有一个女儿了不是吗?
  那她呢?就这样又失去了一切,又是因为秦家这个家族的?或者准确的说,因为秦正莲。
  秦苒眼中氤氲满酸涩的泪水,她失望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心疼不过如此,自己以为得到的,不过是秦正华的怜悯而已。
  而她却视之如珍宝。
  可笑。
  失望的看着秦正华渐渐后退,秦苒一个解决的转身,抹一把快要掉出来的泪水,抬腿用力奔跑。
  此刻的她只想去一个没人找到她的地方,没人烦她的地方,她只想一个人,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也习惯一个人。
  从来都是,没有任何依靠,遇到困难一个人往前冲,因为知道她没有任何退路。
  秦苒一路小跑,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去了哪里,只是看到路就沿着路跑。
  “苒苒,苒苒,”秦正华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顾不上,更觉得这呼唤全是讽刺。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自己是在腿脚没有力气之后停下来的。
  等她扶着一块矮桩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她才恢复精力去打量周围。
  她竟然跑来了这里。
  这是陶镇那条河的一个分支,在小山南侧山脚下。
  分支流经的两旁是大片的油菜花田,现在是秋季,油菜花早过时了,只有葳蕤的草丛和赶在秋末盛开的各色野花。
  分支小河上有一座造势陈旧的木桥,年久失修,秦苒踩上去发出吱吱呀呀的破败声。桥上早年刷的朱漆已经被风雨洗涤殆尽,木桥上的扶手也冒出明显可见的倒刺。
  秦苒看着远处,两山之间的狭小地带,像是一个峡谷,而她所处的就是峡谷的中心。桥两旁的草已经快要将木桥淹没,哗哗哗的流水声从桥底清晰的传来。
  这里十分静谧,没有一丝人间烟火的迹象,完完全全就是秦苒寻找的那份属于心灵的静谧。
  她又仔细打量周围环境,觉得眼前这一切好像梦境,而她就是置身于梦中。
  环顾很久,秦苒才依稀想起,曾经,她做过一个梦,梦里的景色和这里差不多,都有木桥,不过油菜花田。
  不过梦里的油菜花开的正盛,而现在,却没有。
  梦里,她记得还有钟致丞。钟致丞一袭白色衬衫,仿若天使降临,立于木桥上,而她驻足远望,身边有女子向着钟致丞跑去,她定睛仔细看,那个人长发飘飘,竟然是她自己。
  当梦境和现实在一瞬间重叠,秦苒心中除了欣喜,震惊,还有恐慌。
  秦苒惊悚的走下桥,沿着小河旁的石子路往回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秦苒舍不得身后的景色,没忍住往身后的木桥方向看。
  但桥上没有人。
  秦苒在河边寻了一块平整的石头靠坐下来,她的上方有一棵树,阳光此时透过繁茂的树叶之间的间隙星星点点投过来,点缀在秦苒身上,秦苒只觉得惬意极了。
  恍恍惚惚的,秦苒觉得好舒服,渐渐的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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