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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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事烦心。
  手下的魏副官看他满腹凝重,建议他出去逛逛巷子,还如数家珍般说起来巷子里各家的姑娘们。
  魏副官也知道他的主子看上了乔家的小姐,每次看到乔若初对林君劢冷冰冰的,他心里都挺憋屈的,后来他想通了,是自己主子修养太好,没怎么见过女人,所以才被乔若初拿捏住了。
  他要想办法让自家主子多见见女人,见的多了,自然就把乔若初抛到脑后了,所以他最近总是建议林君劢逛窑子去。
  林君劢冷哼了一声:“不去,爷还是童子身呢,去了吃亏。”
  魏副官低头憋住不敢笑出来。
  “要不,咱们到乔小姐家里去?”魏副官又提议。
  这个主意好。
  林君劢来了精神。
  可他又犹豫了,他并不认识乔青崖,这么贸然登门会不会被赶出来,那可真是会丢人丢大发的。
  魏副官看出了他的心思,给他出了个主意。
  林君劢一听,可行,于是他回了一趟城内的别墅,上下打扮了一番,弄得风流倜傥,俊逸不凡的,夹了个公文包,乍一看还以为是做生意的呢。
  魏副官租了辆黄包车,自己拉着他去了妍园。
  乔青崖正巧从行当里回来,和余姨太、乔若初一起坐着喝茶呢,他隔着玻璃帘子见门外立着一位玉面长身的公子,还以为是辜骏回来了,急忙叫孙妈去开门,自己也迎了出去。
  走近一看是林君劢,他顿时就有点不悦,鉴于惹不起人家,也不能表现的太过,还是礼貌地把他迎入客厅。
  “乔老板,不请自来,打扰了。”林君劢笑的阳光灿烂。
  乔青崖仔细看了他一遍,原来脱下威武的军装,林君劢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公子哥儿,气质举止丝毫不逊于辜骏,甚至比辜骏还多了几分英气。
  “林长官贵人亲临寒舍,乔家顿有蓬荜生辉之感,不知阁下为了何事而来啊?”乔青崖还是有点不太欢迎他。
  “我来了解下相城丝业的情况,嗯,了解一下。”他说,语气有点不自然,这是来之前魏副官教他这么说的。
  林君劢觉得挺别扭的,又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只好先用来搪塞。
  “给太太和小姐带了一点礼品,不成敬意,请笑纳。”他落座之前把手里的精致盒子放在茶几上,盒子上赫然印着相城最大的蛋糕店的店标。
  他的动作文质彬彬,让人怎么看都舒服。
  余姨太和乔若初赶紧和他寒暄了几句。
  乔若初一点儿都不敢看他,他突然登门,着实惊到了她。
  他看乔若初的眼光却很绅士,她瞥见了,心里冷哼,真会装啊。
  佣人给他上了一杯茶,他品茶的礼仪严谨的让乔青崖都有些吃惊,林君劢若不是丘八的话他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如此有教养的军人应该是豪门巨族里投笔从戎的公子吧。
  乔青崖觉得很惋惜。
  “鄙人在相城做了二十几年丝绸行当的生意,如今门面却越做越小,惭愧啊!”乔青崖摇着头说。
  “听闻卢家去年已在相城周边买地植桑养蚕,怕是要从源头做起这丝业了。”林君劢品了一口茶说。
  乔青崖苦笑了一下,神色黯然。
  第二十九章 声明
  自从爱妻过世后,他哪里有心思经营生意,这么多年的原地踏步,他的生意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鄙人心性淡泊,满足于现状,满足于现状。”他喃喃地说。
  乔若初斜着瞪了林君劢一眼,嫌他揭了父亲的短。
  他刚好看到了她带着小恨的眼神,嘴角一翘,笑着说:“令媛如此娴淑,将来择一贵婿,乔老板后顾无忧矣。”
  说完,他还认真地看了乔若初一眼。
  乔若初气得直要把手中的茶杯砸向他去。
  “林长官见笑了。”乔青崖只当是句客套话,谦虚地附和着。
  林君劢又同他聊起新兴的行业来,乔青崖听他见识不俗,很高兴地和他聊了一阵子。
  聊到了教育的时候,林君劢说中国的教育无用,全是教人安贫乐道的,既不能经济又不能打仗,所以才在国际上得了个东亚病夫的雅号。
  乔青崖没有这个眼界,不过他觉得林君劢说的有道理,直呼“后生可畏。”
  他掌管相城后杀了不少为非作歹的人,人人都道他心狠手辣,但也不能不佩服他治下的相城的治安确实不错。
  他正经的时候居然是这个样子的,人情学问一点都不差,简直是有为青年!
  乔若初心里咕哝着。
  她还是对每次见面时候他的痞匪嘴脸感到气愤。
  他怎么突然来家里了?
  乔若初心里打鼓,问号连连。
  乔青崖看出来林君劢不单为询问相城的丝业状况而来,表明虽然同他详谈甚欢,心里却不免怀着几分警惕,或者说是担忧。
  乔家的厨房里开动起来,林君劢无意留在这里用餐,便起身告辞了。
  乔若初站起身来随着父亲去送他,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湿濡了一片。
  林君劢自始至终看她的眼神不暧不昧,不轻不佻,矜贵的恰到好处,让她无可指责。
  林君劢离开之后乔青崖迅速把女儿拉进书房,脸色深沉地问她:“林君劢处心积虑地接近乔家,目的莫测,不可不防。”
  乔若初知道林君劢根本不是为了乔家的秘密而来,想为他辩解几句,又怕父亲不悦,只好说:“父亲考虑的周全,我会万分小心的。”
  乔青崖突然想起了什么,右手的中指轻敲在红木的书桌上,“若初,为父想尽早为你订一门亲事。”
  乔若初瞪圆了双眼,乌溜溜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父亲,“父亲,这,这,是为什么呀?”
  乔青崖站起来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为父年过半百,早就想同你母亲地下团聚了,要是你有了夫君的庇护,万一有不测,为父可以走的干净利索。”
  他提起故去的妻子的时候,眸中全是恋念。
  乔若初知道,父亲早已看淡生死,只是放心不下她而已。
  心间灌满悲凉。
  父女相依为命多年,她从未想过若有一天,父亲也不在人世了,她一个人该是多么的凄惶。
  “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的过来了,如今知道我们乔家底细的人越来越少了,父亲太过忧心了。”
  乔若初认为父亲整日忧心外人觊觎家中秘密太过,想宽宽他的心。
  她的话对乔青崖没起到丝毫作用。
  晚饭吃的沉寂压抑,乔若初早早上楼窝着看书去了。
  哪里能看得进去书呢,林君劢今天下午突然来访,还在乔家展示了他博学含英的一面,彻底惊扰了乔若初的心扉,她的心波激起圈圈涟漪。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看不懂。
  晚间辜骏又打来电话,是乔青崖接的,他说他把上海银行里存的钱都提了出来,准备回相城入股一家西医院。
  “不是说回来接他父亲的生意的吗?”余姨太叨咕。
  “现在的年轻人呐,想法太多。”乔青崖也被辜骏搞糊涂了。
  第二天早上,乔家和辜家同时被一则声明搅乱了宁静。
  声明是辜骏发的:本人生自旧朝世家,长成学医西洋,深感旧式父母之命婚姻是何等荒唐,因此对于家中欲强加诸的婚约,概不承认。本人已心有所属,本着婚姻自主的原则和时代鸿流,声明日后娶妻择偶,全凭本人意愿。特此声明!
  落款是辜骏的亲笔签字。
  乔青崖明白了,辜骏打算想乔家提亲,被他父亲拒绝了,所以他跑到上海去把自己的钱取了出来,要回来自立门户,脱离和辜家的关系。
  颇有些当年他追施家小姐的执着。
  他把报纸拿给乔若初,暗自观察女儿的神色。
  乔若初的脑子乱了。
  刚过十六岁的她,还承受不起辜骏的过激,她只觉得如果他这样做,弄得她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了。
  辜家上下都看到了辜骏的声明。
  “逆子啊,简直是逆子,为了一个才见了几面的女子做出如此草率的事情,我真是白培养他了。”辜甫芳气得拿着报纸的手直发抖。
  他的妻子潘玉怡赶紧拉着女儿辜婉珈来求情,“甫芳,要不就成全了骏儿吧?您一个不点头他就要同辜家脱离关系,万一逼急了……。”她都急的快哭了。
  辜婉珈不喜欢乔若初,初次见面就没有好感,她才不想父亲松口呢,碍于母亲的面子,既不求情也不煽风点火。
  “成全?”辜甫芳冷言一声,“乔家也就是个破落户。乔青崖是个外地人,他老丈人施家早就没人了。骏儿娶他女儿进门,有什么益处?!”
  一句话噎的潘玉怡无言可对。
  她知道自己丈夫的衡量。
  他不可能同意儿子和乔家小姐的婚事。
  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他认准的事儿,也会坚持到底。
  父子二人,在骨子里其实非常相似。
  就算不是乔若初,辜骏也不会同意父亲安排他的婚事,他早晚会走这一步的。
  潘玉怡想明白了儿子,也不再同丈夫求情,收起眼泪回房去了。
  她把当年嫁过来时候娘家陪嫁的金银细软翻腾了一遍,又把这些年来在辜家买的值钱的东西打了包,准备等辜骏回来的时候偷偷拿给他。
  见妻子也不和自己站在一起,辜甫芳被气得昏天暗地。
  “父亲,大哥只是一时想不开,他开医院没什么不好的,他都拿了医学博士头衔了。”辜婉珈见父亲脸色越来越凝重,出言安慰。
  “我生气的不是这个,是他的婚事。”辜甫芳见女儿开了口,稍稍放缓了语气。
  “并没有定下来,大哥才见了乔若初几次,只是一时冲动,或许过段时间他就想通了。”辜婉珈软语侬侬劝解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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