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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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辜骐只好先做点擦边球的生意试一试,他先从一位美国人手里买了十几支勃朗宁手枪,到相城和周边的黑市一放出风来,就供不应求,半天之内以赚了三倍的价格全部出手。这个社会,但凡在外面做点生意的,家里有些产业的,都要备这么个玩意儿,以求在乱世中保财保命。
  可是长期以来,这种好用的手枪从来都只有正规军官的手上才有,普通人想要,只好去黑市上买,可黑市上经常有价无市,需要的人手里拿着金条都买不到东西。
  这种东西虽然赚钱,但是供应量不大,被当局发现了还有极大的风险,所以这生意做了几回,辜骐觉得不是长久之策,转而盯上了另外一种一旦打起仗来的必备品。西药。
  他在日本的时候经听到那边的小林制药大力生产战时必需的药品,知道这个市场大,但中国人的脑子里似乎还没什么概念。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个正当而且风险相对较小的生意。
  盘点了一下手里的资金,他又去上海找了辜骏。
  “大哥,你觉得现在西药的市场如何?”
  “有钱人还是喜欢用的,只是,价格是穷人承受不起的。”
  辜骐就问他借了基本药品的书来,他要先大致了解一下。在没开始药品生意之前,他顺手又做了几单军火,因为黑市上的宣传,他的生意更旺了,东西一运回去就换成金条了,甚至还有人要为下一批预定交付订金。
  按捺不住暴利的诱惑,他又倒腾了几批,盘点金条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金黄色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仅在黑市这边,上海那边也有更多的外国商人联系他,主动愿意和他合作。辜甫芳一开始是硬着头皮做的,一两次下来,顶不住金钱的诱惑,斥了一大笔钱来趸货。
  这次不仅是枪支电台,还从日本人手里买来一百来把和式短刀,刀是弯月形的,刃非常锋利,触手见血,非常适合近身搏斗和夜里防身。
  卖给他刀的日本人近卫文茂同时带给他一个非常刺激的消息,那就是相城乔家的事情。如今乔家手里有清陵建造图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各方别有用心的人都打听到了,卯足了劲,角逐那批可能惊爆世人的财富。
  “近卫样,绝对不可能,我国的皇帝在陵墓建造完毕肯定会毁掉图纸的,甚至不惜将参与竣工的人杀掉。”辜骐觉得这只是以讹传讹,不能轻信。
  “乔三缪,他不仅是陵墓的建造监工,他大大地懂风水,他写了一本著作,《龙穴陵记》,你不知道?皇陵建造图就藏在这本书里,是插页。”近卫文茂带着骄傲的意味笑了。他手下的情报人员搞来的东西,比中国人自己还要清楚。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日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辜骐生在相城长在相城,从前辜家和乔家,也是偶尔有过往来的,却从未听说乔家藏着这么深的秘密,他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敢相信近卫文茂的话。
  “辜桑,回家问问令尊大人吧,也许你会得到答案。”
  带着这个刺激性极大的疑问回到家中,辜骐又想起了乔若初那天在晨光里的雪肌花貌,久久平静不下来。
  手里掐着一大批货物,短暂的休息后他马上投入到了换钱的刺激中,几乎夜中都在沙发上和衣而卧,一有消息立即派人收钱送货。这一轮走下来,到手的钱几乎是纱厂一年的利润。辜甫芳看着这个简直是完全遗传了自己天赋的儿子,激动得眼眶潮湿,感叹辜家总算是后继有人。
  “父亲,上次听日本人说起,相城的乔家,是清陵建造监工的后裔?”
  “日本人?”
  辜骐大幅度点了点头。辜甫芳示意他把房门关起来。
  “我也是最近才知晓这个事儿的,乔家隐瞒了这么多年,突然就被人抖出来了,真是不可思议呀。”
  “被谁抖了出来?”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
  辜骐听着父亲好像也要搅合着分一杯羹似的,心下猜测乔家的事儿,九层应该是真的。
  可他不明白的是,清陵远在北平,上有国民政府,地方有军队把持,就算拿到了乔家的图,又有几层胜算的把握。他是个极其务实的人,不打算做那么长远的买卖。
  董耀彦的弟兄从黑市里买到一架无线电台,几把和式弯刀,一一摆开给他看。电台和枪支一点都不稀罕,军火走私嘛,无非是这些东西,几柄淬炼精致,刀锋坚利无比的和式弯刀非常吸引他的注意。
  “东洋造的?”
  “是的”副官把刀鞘上的字样指给他看。
  董耀彦仔仔细细地一寸寸看了起来,越看,目光越深邃焦虑:“快查查,什么渠道过来的,背后是什么人。”
  林君劢走了将近两个月了,说是在南京学习,为了稳住相城的局势,他特地把董耀彦从湖州调过来盯着,生怕万一出变故。另外一个原因是他非常不放心乔若初,必要把她托付给放心的人才行,防止贼人趁他不在的时间找乔家的事儿。
  董耀彦知道乔若初对这位老兄是何等重要,为了不负他的托付,他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深感这苦差不好当啊。万幸的是,乔家除了生意不景气,人都该干嘛干嘛。
  自从乔青崖发现余姨太抽大烟后,就不怎么让她出门了,施曼曼来了几次,乔家都对她冷淡淡的存了戒心,她也自觉无趣,渐渐不怎么上门了。
  余姨太是离不了大烟了,刚开始上瘾的时候隔三差五来一泡还可以,后来烟瘾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到现在,每天至少要烧一泡才过得去。就这样还是满头大汗浑身痛痒忍不下了乔青崖才给她烧的。她只顾想着怎样挨过没有大烟的时间,今年连乔若初的生日都没有张罗。
  乔青崖大约是被家里的经济开支弄得焦头烂额的,居然也没有想起来。
  十七岁生日那天,她一个人坐在闺房里,对着母亲的遗像暗自流泪。她感觉孤单极了,没有朋友,亲人陷入在大烟的水火里,像是把她忘记了一样。
  旁晚的时候唐谷副官来接她,说万映茹找她。
  到了枫林公馆,才发现家里布置的很温馨,桌子上摆着一份两层的心形蛋糕,上面缀满了玫瑰花瓣,美好馨香。
  “君劢他提前订好的。”万映茹简单说。
  不过是上次他问起生日,她随口告诉了他,他竟然记在心上,纵使人在远方也时刻没惦记着她。乔若初抑制不住自己哭了出来,他对她,真好。
  “你可真是个小女生,男人给个蛋糕就感动到哭,难怪被他骗到了手。”万映茹促狭打趣。
  她这么一说,乔若初哭得更厉害了,声音不稳地问:“映茹姐,他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很快吧。”万映茹轻吁一口气。她何尝不在等着他归来。
  “你们等我很久了吧,快,一起来吃吧。”欢乐温馨的布局本是为笑语营造氛围的,却被哭得生生伤感一片,乔若初自责,连忙像个主人似的招呼唐谷副官一起。
  “许个愿。”万映茹切开蛋糕前叫乔若初吹灭十七支蜡烛。
  乔若初心底咕哝着,早点回来。嘴上却说:“许个让咱们以后都顺遂的吧。”
  说完她脸颊绯红,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蛋糕吃到一半,电话响了,“乔小姐,找你。”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打来的,乔若初连手都没擦就跑过去握住了电话听筒。
  “若初,把电话线扯到卧室去,我有话对你说。”
  乔若初听着他的语气很正经,不敢怠慢,赶紧把电话挪到了自己总是住的房里。
  “弄好了,你说嘛。”
  “我得了相思病,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怕是不能活着回去见你了。”
  “长官,你再这么不正经我就不理你了。”
  电话那头嗯嗯了两声,好像在笑,乔若初气得隔空啐了他一口。
  “若初都十七岁了,我第一次抱着你的时候,还没过十六岁生日呢吧。”
  “你那也叫抱?你差点掐死我。少掩饰自己的罪行啦。”
  电话那头爽笑几声,“若初,嫁给我好不好,有些憋不住了。”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柔情暧昧。
  乔若初“啪”地挂了他的电话,心中嫌弃,一点正事没有,才不要和他浪费时间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祸不单行
  等她从卧室里抱着电话出来,外面的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笑,似乎林君劢说的什么他们全听到了一样。
  再晚点她要回去,万映茹不放:“家里又没男人,就咱们几个女的,你住下来权当陪我吧。”
  当夜她就在枫林公馆与万映茹练琴聊天,十分愉悦。
  临睡前,她才发现她的房里多了十几套冬装,里里外外的全有,崭新的款式,上好的面料,不浮不俗,正好适合她的年龄。衣柜下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双小皮靴,也都洋气十足,拿起来一看,正好是她的脚码。
  “映茹姐,我房间里的衣服……。”她跑出去问万映茹。
  “噢,他出钱,我出力,专门跑上海买回来的,算送你的生日礼物吧。”万映茹轻描淡写。
  原来他竟是会宠人的。乔若初不敢想。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映茹姐。”
  以前他的下属也给乔若初买过衣服,那是用来应急的,她没什么感觉,这次不同,他早有准备,全部是精挑细选的,她不可能不动心。女人生而是矜贵的花儿,没有锦衣玉食的优渥滋养,开不出炫目摄人的朵来,这不是爱慕虚荣,恰恰是天性如此。
  乔若初动心,感激,并不是仅仅是因为这些东西,更重要的是送东西的这个人,是她心心念念的。站在塞得满满的衣柜前,她在心里呼唤,快到回来吧。真的想你了。
  旁晚他来电话的时候,她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又怕他笑话自己,就没问出口。其实她是多么想听他说,立刻就回去,马上就回去了……
  相城转入深秋的时候,乔家在城中的门面晚上不知道什么原因起了大火,囤积在仓库里的货物全部焚烧殆尽,还烧死了几个看店的小伙计。
  乔青崖赶到的时候,小伙计的父母看着被烧成木炭的儿子撕心裂肺地哭到晕倒,惨象让围观的人无不拭泪。
  乔青崖和冯掌柜跪在家属面前,答应尽力赔偿,绝对不让老人老无所依。他手里,实在是没多少钱,只得叫人把其他两处门面盘出去,又卖了家里几件值钱的东西,总算凑够了安慰死者家属的钱。乔家再无本钱经营起来,遂遣散了伙计,算是破了产。
  没了经济来源,乔家也供不起余姨太再抽大烟了。清醒的时候,她让佣人把她绑起来,决心要戒掉。可大烟哪里是想戒就戒的,烟瘾一上来,皮肉骨头里像蚂蚁在钻,痛痒一起发作,几分钟人就没了理智,又是挣扎又是凄厉地哀叫,如进了地狱一般。
  乔青崖心软,余姨太每次发作起来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买一点来解放她的痛苦。
  可是大烟这东西,如鬼魅一般,据说要是一次戒不掉,它就会在体内反噬作恶,叫宿主烟瘾更大,发作起来更疯癫。
  尝试几次戒烟后,余姨太的烟瘾更大,每天至少要烧几泡才能撑下来,而且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瘦得干柴一把,一层薄薄的皮肤覆盖在骨头上,乍一看像是干尸般。她几乎每天都躺在床上烧大烟,很少说话,更不要说关心乔若初的生活起居了。
  “阿爸,姨妈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听说上海有专门的戒严医院,要不您带她去看看吧。”乔若初对父亲说。
  乔青崖往沙发上靠了靠,痛苦地对女儿说:“不是为父不肯带她去,只是,唉,不瞒你,家里实在没这笔钱了。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也都卖的差不多了。”
  乔若初大概算了一下,确实,要是门面没出事,没有烧死的人话,家里再供余姨太抽个三五年的,应该问题不大,只是如今,没有进只有出,确实很艰难。
  第二天唐谷副官来接的时候,她问他要林君劢的电话,唐副官说那边没有固定的,除非主动打过来,否则根本找不到林君劢。他以为这小女生是想心上人了,也没有多想,乔若初自然不可能向他开口借钱,只好期盼着林君劢赶快回来。
  长沟流月去无声。相城的天气越来越寒,终日雨雪霏霏,凸起的屋檐,垂下的瓦当,让雨滴汇成一股清流从面前飘落。隔着雨雪,不知是冷的清洌刺激了久封的神经,还是那冬的冷寂,一切都变得纯净,变得如缠绵后的意兴阑珊。
  当余姨太再一次被烟瘾折磨到要发疯的时候,乔青崖看着妻子留下来的最后几件首饰,放在心口摩挲了一遍又一遍,不由得老泪纵横:“世妍,我对不起你呀……。”
  他正要拿去当掉换福寿膏,就见施曼曼带着许真希一并几名手下来了。
  “姐夫,您这是……,哎呀,我是来道歉的,都是我不好,茉青说她身上痛,我就带她抽了一口,以为能治她的病,谁知道……,害了她呀。”施曼曼使劲摸了摸眼泪。
  “你还来干什么?快走。”乔青崖看见她就来气。
  “姐夫,您别怪,我是来送东西的。”她说着把十几盒福寿膏拿了出来。
  “要死了……,快给我吸一口……啊……。”屋子里余姨太没命地叫着,让人听了揪心。
  施曼曼冲过乔青崖跑进去,熟练地给余姨太烧上烟泡让她吸了起来,一会儿,余姨太就从地狱出来腾云驾雾到天堂走了一圈。
  “乔家竟然这么对你。”施曼曼见余姨太被绑绳磨得血迹斑斑的胳膊,心疼地说。
  “你怎么来了?太谢谢你了。”余姨太想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家老爷来问乔老爷买一样东西。他没钱,不是要了你的命吗?”施曼曼朝外面努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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