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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西白开着车开出五星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不由就同坐在副驾驶座的张玫玫说道,“有钱可真好,一晚都得128888的钱,我有时候一年都挣不了这个数,人家一晚上就花出去了,真叫人羡慕。”
  张玫玫自己没挣过钱,也算是自己挣过钱,就是打工的那些钱,还给二叔说了要给二叔挑领带呢,至于别的钱,一贯是父母给的,虽没挣过钱,但对于还是有点儿印象的,也跟着唏嘘起来,“都差不多好几年的学费跟生活费了。”
  方西白笑着道,“有没有想过当经纪人呀?”
  “画家的经纪人吗?”张玫玫摇摇头,“我连人家画的什么东西什么意境都看不出来,没有艺术的修养,哪里做得了。”
  方西白笑得很大声,“说什么呢,哪里就需要懂这些了,想想你的身份,你要是把捧哪个人,哦也不用说出口,只要表示你对哪个画家的作品喜爱,恐怕就有人将画家给捧起来了。”
  这说得张玫玫不由心下一惊,“不至于吧,我喜欢有什么用,难道就因为我喜欢,就有资本能跟着捧吗?有这简单粗暴的事吗?”
  方西白一笑,“也是我想简单了,你说得也对,没有这么粗暴简单的事。”
  不过,她稍一顿,“我跟你说真的,你得防着这些事,有些人走不进领导的路子,就想着走夫人路线,你不瞧着好些个都是……”
  “西白姐,我知道了,谢谢你。”张玫玫谢得很真诚,真把方西白当了朋友,“我不想给老陈带去麻烦,他的公事,我的就是些私事儿,就不想牵涉到他。”
  方西白腾出一只手来朝她竖大拇指,竖完后又将手放回方向盘上,“其实吧就是有时候一件根本不值当的小事,就成了突破口,让你防不胜防的。”
  她露出比较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来,一副敬佩地看着方西白,“西白姐你好懂哦,我一点儿都不懂。”
  方西白叹口气,“我也不是突然就懂的,也是经了事后才懂的。”
  张玫玫顿时就好奇了,只她还有点迟疑地问道,“这事同西白姐你有关吗?”
  “嗯,叫你猜对了,”方西白神情添了丝落寞,“我打小就爱画画,一直被人夸画得好,将来能成个大画家,我爸的下属都以得到我的画为荣,甚至到最后,很多人都买我的画……”
  张玫玫听着心里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方西白苦笑,“还能怎么样呢,无期呢,还是好的,起码有命呢。”
  “所以,”她低沉了嗓音,“就算最开始好像都是无伤大雅的,到最后都是险恶的陷阱,人要是没有强大的自制力,恐怕……有时候有强大的自制力也没有用,你的家人都陷了进去,你也会跟着陷进去出不来。有时候并不是只盯着那么一个人。”
  张玫玫听得有些唏嘘,“西白姐这些年你一个人很艰难吧?”
  “也不难,”方西白笑得有些嘲讽,“平时都有人奉承着你,事儿一出人人喊打也是应该的,既是享受过了,也得受着这结果。最可笑的是我爸进去了,还想让我把所有的钱都转走,让我把钱托付给他心爱的儿子,你不知道我恨不得他们都去死。”
  她笑着说,到显得有些悲哀,“别人都当他是爱妻爱子,谁提起他不说他待妻女极好。要是他真爱我这个女儿,岂会叫我站在浪尖上?”
  这让张玫玫听得无语,“还好他进去了。”
  方西白沉默了一下,“是的,他进去,我还把钱全交还给国家了,让他好好地监狱里待着呢,待到老死为止,好几亿呢,没给他心爱的情人跟儿子一分钱。你看我多痛快呀。”
  张玫玫有些同仇敌忾的意味儿,“西白姐你做得很好,你做得对。”
  “可我有时候也会后悔,”方西白叹口气,“他要是不进去,恐怕我就有马女士的成就了。”
  没等张玫玫搭话,她自己又笑出声来,“哎,还是成名好呀,我同学们多多少少都在业界出了小名儿,偏我的画一张也卖不出去,谁也不敢沾了,生怕再掺合到什么事上。”
  张玫玫伸手轻轻按在她的胳膊上,“西白姐,你别自责,你做的事都是对的。”
  毕竟是亲爸,她想,哪里能不自责的?
  方西白将车子停在建春公寓外头,就看着张玫玫下车进去后才将车子开走,以前她爸也住在这里头,那会儿一家叁口的多幸福,也只是她以为的幸福,甚至是她同妈妈之间的幸福——那个应该站在她跟妈妈跟前挡风雨的男人,早就有了别人,甚至还想将收贿的名头都推到妈妈的身上。
  她回到艺术馆,郑早早已经在办公室等她,所有沮丧都已经收拾好,刚走进办公室,她就笑得灿烂,“早早姐,我把人送到了,人还挺厉害的,将得马女士不得不妥协。”
  郑早早打量了她一下,“你把陈景弄到手没有?”
  方西白笑容一僵,便抱怨道,“早早姐,你不知道他人多难搞,清高得跟什么似的,我就是请他吃个饭,他都不行。他要是同马女士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
  郑早早“嗤笑”,“就她还通情达理?张玫玫那里怎么样,叫她去同陈景说?”
  方西白就叹气了,“早早姐,你别看她年轻轻轻的,心眼儿可不小,精得很呢,我把我爸卖了,人家到是说我做得好呢,做得对呢。”
  郑早早失笑,“哎,你也真的,叫你这么老实,把你爸的事说出来做什么。”
  方西白还为自个儿辩解,“早早姐呀,我这不没办法嘛,得取得人信任呢,只得把自个儿老底给卖了。再说了,不把伤口给别人看,怎么叫别人晓得我一片真诚的心呢?”
  郑早早笑着睨她一眼,“得,道理都叫你说完了,事情还得紧着些。”
  方西白立即应收起嘻皮笑脸的姿态,“早早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
  “嗯,你自个晓得办就好,”郑早早还不慌不忙地提醒她,“你要记着你来了我这里才能过得上这样安静的日子。”
  方西白自然是要表忠心的,“早早姐,我不会忘记的。”
  郑早早见她一脸的镇重,到是掩唇笑出声来,“也别这么板正,你记得就好的,放心里头就行。”
  让她放在心里头就行,可见天儿的就提醒她,她不是不记这份人情,但谁想叫别人一辈子束缚住呢,她不想的——
  张玫玫推着行李箱出门,离登机还有两小时,她就还是用手机叫了车来,也不叫司机接她,她觉得自己还是没必要有那样的架式,什么出入都得司机接送啦,二叔在政府机关里头,她可不能太高调叫二叔被人在背后说话。
  二叔给她买的机票是商务票,到没让她太惊讶,她寒暑假结束,张哥也给她定的是商务舱。临上机前,她还收着了几条消息,头一个看到的是二叔,还有两个伯伯的,都叫她看得提心吊胆,生怕边上的人看到她手机上的内容。
  人嘛,难免作贼心虚的,她岂是只做贼?
  她这是脚底下踏了叁条船,稍有个不慎就得给淹死,恐怕都没有能伸出手来救她。
  从这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无非是一个小时的事,她取了行李,就拉拽着行李箱往外走,还没走到出口那里,就见着翘首盼望着的张哥同李姐,脚下的步子就跟着快了起来,行李箱就有些可怜,被她拉着七歪八扭的。
  出口处,张哥连忙来接手她的行李箱,哪里舍得叫她动,“你妈还怕飞机晚点呢,还挺准时的。”
  “没有,可不是我,是爸一直在担心飞机晚点,”李姐立时就把张哥的话给戳穿了,挽着女儿的胳膊,“怎么一点儿都没长肉,好像还瘦了?”
  张玫玫拿手摸摸自己的脸,“有吗?我没感觉呀。”
  “真个傻姑娘,”张哥唏嘘道,“你自个哪里能晓得,你妈都多少天没见你了,这不就看得出来了?”
  听得张玫玫觉得有些怪怪的,可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见天儿见着的看不太出来,到是许久未见着的一下子就看出来的,“妈,有青蟹没有,给我补补?”
  “一回家就晓得吃,叫你爸弄,”李姐嫌弃道,可话里的宠溺可掩饰不住,“我早就给买好了青蟹,保证肥的,不是养殖的,是纯野生的。”
  张玫玫自小给养成的习惯,吃青蟹除了葱油外就喜欢吃青蟹炖的酒,就这么就着,好似就闻到了那味儿,觉得特别的香甜,“那我等着吃。”
  一家叁口说着话,很快地就到了车子边上,张哥把行李箱放进后备厢里,就自个儿往驾驶驾驶座一坐,“回家了!”
  “嗯,回家了!”李姐附和。
  “噗噗噗——”张玫玫就跟小时候一样,拿手捏握起来放在唇上,跟个小喇叭似的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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