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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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缨急着见太子,脱口就道:“深更半夜,我一个女子去见太子,还能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小太监鹦鹉学舌般复述。
  “当然是侍寝啊,呆子。”
  小太监真就呆了。
  姚缨挥手在他面前晃:“快醒醒,别磨蹭了,快带我过去,太子等急了,你可承担不起。”
  “我竟不知,我是何时点了人侍寝?”
  背后响起男人声音,有点耳熟,仿佛不久前听过,姚缨脊梁骨一阵发麻,整个人都愣住了。
  小太监这时候动了,扑通跪下下去,磕磕巴巴唤着太子爷。
  周祐没有理他,继续对着女子看着就僵硬的背影道:“我也不知,等不到人,我就这般急着出来寻了。”
  这一刻,姚缨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仿佛千丝万缕搅在了一起,越理越乱,最后干脆什么都不想了。
  她挺直腰背,不紧不慢转过了身。
  云鬓花颜,蛾儿雪柳,凑近了,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怡香从女子身上传来。
  周祐俯下了身,黑如子夜的眸锁住了她。
  她无声无息落着泪,抿紧了樱唇,目光凄凄,仿佛落的不是泪水,而是宝贵的珍珠。
  忽然间,周祐想到了他在古书上看过的南海鲛人。
  这类精怪有着极美的容颜,会在无人的夜里悄悄爬上岸,置身月光下,落的眼泪结成珍珠,唱的曲儿,用来迷惑那些未眠的赶海人。
  而这时候,他只想让她倚在榻上,落着泪儿,给他唱小曲。
  那画面,想必也是极美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性格迷之复杂,别问作者,问就是有病,还病得不轻,只有女主能治
  第4章 他坏
  莫说旁人,姚缨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哭。
  大抵是这月色太美,而皎月下落泪的她,定然也是美不胜收,惹人怜惜的。
  亦或太子身上的威势太盛,即便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能看得姚缨心脏突突直跳,却又要稳住自己,不能颤,不能乱。
  太子又如何,多了个废字,又禁在这荒凉的偏角,蛟龙困于浅滩,还没来得及化成龙,恐怕就已经被烈日烤成了干瘪的虫子了。
  姚缨扬起了头,迎上男人深藏不露的目光。
  那一抹纤细白嫩的脖颈,落入周祐眼底,多了一种更为惑人的艳色。
  无端地,他想到了幼时最爱喝的鲜奶露,入口香滑,甜而不腻,可惜的是,不宜多饮。
  裹满了霜糖的毒,最能迷惑人心,尝到了甜头,便是堕落的开始。
  他的父皇,年轻时励精图治,颇有建树,到了晚年,沉迷炼丹房中术,又被妖女所惑,昏得一塌糊涂,无可救药。
  前车之鉴过于深刻,周祐眸光沉了下去,只是瞧着她落泪,面上没有一丝类似怜惜的情绪。
  也让姚缨心下茫然,不是那么有底了。
  娘亲走的时候,她尚且年幼,只记得娘亲时常摸着她的脸念叨:“阿稚,你要记住,善用你这张脸,不要学娘做人小妇,你值得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姚缨跟着姜姬学得最多的,就是如何用她这张好看的脸和讨巧的嘴,去搏得身边人的好感。
  对姚缨而言,身边只有两种人,喜欢她或者讨厌她。
  便是黑了心肝的长姐,对她不喜亦不恶,也意识到她是有存在价值的,不然不会放她一马。
  不过姚缨并不会为此感谢姚瑾,因为她隐隐察觉到,姚瑾那不可告人的,极其扭曲的心思。
  她如今的妆容和衣饰,比照的是姚瑾刚入宫那时的穿搭,一身的粉嫩,加上她生就一双多娇含情的桃花眼,腰肢款款走到人前,便似下凡历劫的桃花精,直把那些呆头呆脑的书生勾得三魂丢了七魄。
  可惜她要勾的不是容易上勾的呆书生,而是眼前这个看着就很不好惹的男人。
  赵无庸得到消息,慌慌张张赶了过来,衣领最上头的盘扣还没系拢,气喘吁吁地跑到主子身边,呼吸还没平复,就要开口。
  “掌灯。”
  说完这两个字,周祐转身走远。
  修长昂藏的身躯很快没入了前方夜色之中,龙行虎步,走得稳稳当当,哪是需要人掌灯的样子。
  赵无雍打发了畏畏缩缩的小太监,踱到姚缨身边,就是一声叹:“我说姑娘哦,这都下半夜了,你不呆在屋里,出来作甚,天灯瞎火的,出了事,我们也兜不住。”
  一听到出事,姚缨想到玲珑,面色微急:“我的宫女过来寻你,好一阵都没回,麻烦公公派人找找,她走不远的,想必就在这附近。”
  假山两个男子的事,姚缨直觉不能说出来,其中一个男子的声音听着有几分似太子,不过比太子更厚实一些,姚缨在老家见识过耍口技的卖艺人,知道这人的声音是会变的。
  若真是太子,她更不懂了。
  他为何要自己害自己,还说出那样的话。
  或者其实是障眼法,他要害的,另有其人。
  譬如她。
  不然也不会引导粗嗓男子去流云阁寻她了。
  只是这样揣测一番,姚缨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若真是如此,今晚的一切,恐怕都是那个男人设的局,只为引她上钩,让她自己打退堂鼓,从哪来滚回哪去。
  说实话,她也想滚,远离城府深沉的可怕男人。
  可滚,又能往哪滚。
  玲珑下落不明,妈妈的命又在姚瑾手里捏着,她自己长了这么一张脸,更是没个着落,到了外面,没有了王府的庇护,只会更惨。
  “她既然还在这宫里,就不会丢的,兴许这天太黑,绕迷了路,明日一早又回去了。”
  赵无庸多少有些数,主子行事向来乖张,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他也不敢过多干涉,还有就是,他这回没有明显感觉到主子对小姑娘的恶感,不似之前那些送上门的女子,都是直接叫人丢到荷花池子里自生自灭。
  恶感不明显,说明有戏。
  赵无庸心里的小算盘,快速打了起来,端量姚缨的神色也是变了又变。
  姚缨不明所以,身上鸡皮疙瘩又要起来了。
  这咸安宫难道就没有个正常人?
  主子和奴才,一个比一个怪。
  跑不了的姚缨跟着赵无庸进入无极殿,穿过前院,到了后面的太子寝殿,甫一踏过门槛,掀开挡风的厚重帘幕,姚缨只觉眼前倏地一下亮堂了起来。
  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光亮得能把人的样子照出来,角落处摆放的几座红珊瑚盆栽比她人还高,珊瑚枝叉上挂了不少银子做的小花,随便摘一朵,就够寻常百姓活上好一阵了。
  还有那置于堂前高架子上的春秋莲鹤方壶,姚缨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小时在父王的房中看到过,据闻比整座王府还要值钱,也是父王临终前唯一点名了的殉葬物。
  两年前,父王陵寝被盗,丢的只有这尊方壶,五哥派出八千府兵寻了整整一年,也没寻到。
  没想到两年后,姚缨竟在偏僻的冷宫里找到了。
  所谓的冷宫,真是让姚缨大开眼界。
  太子他这是闭门思过?
  怕是,关起门来享乐吧。
  见姚缨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赵无庸笑着提点:“待会姑娘进了太子寝屋,可不能这样了,看人脸色行事,总归没错。”
  赵无庸虽然缺了点男人的物件,但不耽搁他看看美色养养眼,尤其姚缨这种对他脾胃的长相,怎么看都舒服。
  这咸安宫太冷,太静,太子又是个冷清性子,成日里暮气沉沉,在这住久了,人都老得快。
  或许,是时候有所改变了。
  姚缨半推半就进了寝室,相比外头摆了不少奇珍异宝的堂屋,太子就寝的地方显得素净了不少,床榻桌柜凳,都是些必要的陈设物品,古朴有质感,极其打眼的奢侈摆件倒是没见几样。
  看到越多,姚缨越发疑惑。
  废太子被老皇帝发落前,在民间是极有威信的。赣河决堤,他亲赴治水,处置了一干没有作为的贪官污吏,可以说是大快人心。鞑靼人侵犯北方边境,他作为监军赶往前线,唱了一出空城计,力克鞑靼十万大军,风头之盛,连挂帅出征的高太尉都及不上。
  这样的人物,好似心系苍生,爱民如子。
  姚缨一度也是这样认为的。
  当初听闻太子被废,她还为他鸣不平,暗搓搓想着老皇帝老眼昏花,还不如早早山陵崩,让太子尽早上位。
  然而姚瑾口中的太子,和姚缨在外听到的太子相去甚远。
  私心里,她是不信的,因为姚瑾不是好人,她要自己引诱太子干不好的事,自然不会说太子好话。
  可真正进了咸安宫,她亲自见到太子,观感就更复杂了。
  假山那一出,姚缨心有戚戚,直觉太子可能确实不太好。
  “你是以为自己长得比这屏风好看,要把它比下去?”
  瞧,这种冷嘲的话,就不是好人说得出来的。
  姚缨踩着细碎步子越过屏风,螓首低垂,一副柔顺娴静的姿态,两手交叠在腰间,微曲起了膝盖,轻盈盈地就要行礼。
  “不必,皇后妹妹的礼,我一个废人受不起。”
  略带自嘲的话里,姚缨却听不到半点自卑的情绪。
  姚缨没有动摇,坚持行完了礼。
  男人不吭声,她就立在桌前,垂着眸子,任他打量。
  之前那场哭戏,来得太快,她自己都意外,这时候再说甜话,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假,还不如就这样静静等着男人发落,再见招拆招。
  “到那边去。”周祐手一抬。
  姚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一面墙,墙上有窗,窗下有张榻子。
  姚缨心口一梗,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是要我坐上去?”
  周祐眼底有了点温度:“不,是躺下去。”
  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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