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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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别卖关子。”
  “我在别院看见了顺县那批兵器,但数量不多,约莫二十来箱。更奇怪的是,那别院是三皇子的别院。你说,这里头会有何阴谋?”
  “看来三皇子身边有内奸。”裴義之冷笑道。
  “我也这么认为,眼下是否要继续查探下去?”
  “咱们先静观其变,大皇子与三皇子斗了这么些年,谁胜谁负估计也快知晓了,此时就由他们去斗。”
  “可是”陈焕鸣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迟疑着要不要说。
  “可是什么?”
  “義之,你可别忘了,这批兵器是从沈家的船上搜出来的,我是担心,会不会到时候连累了沈家去,你夫人那里可不好交代。”
  裴義之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此事,你无需操心。”
  陈焕鸣走后,裴義之背着手站在窗边,外头月色皎洁,从他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正院的高墙,墙下几株翠竹。
  沈家之事,他已经身不由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捂住真相,让她永远也不要知道。
  “公子?热水来了,可要现在沐浴?”裴胜进来询问。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
  “抬水进来吧。”
  沐浴过后,裴義之躺在床榻上难以入眠,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烦躁的睁开眼睛,索性穿衣起身出门。
  浓浓月色下,树影婆娑,他轻巧的越过高墙,进了沈虞的屋子。
  雕花漆床前一盏油灯,光线昏黄稀疏,打在床头正沉睡的少女身上。
  他掀开帷幔,在窗边坐下来,伸手点了她的睡穴之后,才从锦衾中拿出她的手来看。
  掌心的红痕此时已经淡了许多。
  他凝视那白嫩的柔荑许久,沈虞这个女人,瘦归瘦,但手掌肉呼呼的,就像婴孩的一样,握起来甚是舒服。因此,他也格外喜欢牵她的手。
  今日她勒着马绳,一身红衣骑在白马上,她不知道,那一慕,惊艳了多少人。
  就像最初他们在断桥相遇,一眼便难以忘记。
  就这么的静静的看了许久,直到打更声传来,他才离去。
  第7章
  翌日,晨光泄进格窗,几束光线透过帷幔照映在床榻的百花帐上,帐下的美人,睡得四仰八叉。
  徐嬷嬷站在一旁不住摇头,她家小姐十几年来都改不了这个坏毛病。她将床帘挂起来,银钩轻轻响动,倒是吵醒了床榻上的人。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嬷嬷,什么时辰了?”
  “辰时啦,今日怎的睡这般实沉?”
  沈虞也不知道,昨晚上格外好睡,一夜无梦。她撑起身子,手上传来微微疼痛,抬起一看,红痕已经好了许多,不过虎口处有些淡黄的东西,凑近一看是未抹匀的药膏。
  “嬷嬷昨晚何时帮我上的药膏?”她记得她睡的时候怕弄脏了被褥,都没抹药呢。
  嬷嬷诧异,“昨晚小姐一早便睡了,我何曾给你上过药?怎么了?”见她盯着手看得奇怪,徐嬷嬷探头过去,立马被沈虞收回了去。
  “嬷嬷,我饿了,赶紧洗漱吧。”
  她坐在床榻上若有所思,手上平白无故有药膏,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那个人来过。她看着窗下一株被阳光照晒的兰花发愣,说不上来心里是何滋味。
  沈虞甩甩头,算了,不去想那些。
  吃早饭的时候,徐嬷嬷捧着一摞册子过来。
  “这是什么?”沈虞问道。
  “这是昨日王掌柜送来的,王掌柜这人小姐可能不认识,但他负责管理沈家在长安的一些零散生意,小姐您有空就看看这些账册,若是可以,抽空去巡看巡看铺子最好不过。”
  沈虞咬着筷子点头,她沈家是江南名门望族,祖父是当代名家大儒,还曾经做过帝师,家中田产铺子生意无数,数都数不过来。像这些分布在各地零散的生意,向来是看不上眼的,也不怎么细心经营。可如今,此一时彼一时,蚊子腿肉也是肉,爹爹在杭州处境艰难,她确实该多分担些责任。
  吃过午饭,略微歇息了一会儿,她抱着一摞账本坐在窗下认真看起来,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徐嬷嬷在廊下看着她的身影,很是欣慰,心想,若是夫人在天有灵,看到小姐这般懂事,定然是开心的吧。
  午后,徐嬷嬷带着王掌柜来了府上,这还是王掌柜第一次见着沈家主子,心情颇是激动。
  王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矮胖,因常年在外奔波的缘故,肤色黝黑,但人却极其精神,见沈虞坐在上首,他立即行了一礼。
  “小姐,我叫王宜年,账本上有任何不清楚的都可以问我。”
  实际上,沈虞不懂的还挺多,她以前没怎么看过账本,向来不耐烦学这些东西,唯一学过一段时间还是在出嫁之前。彼时徐嬷嬷诱哄她说,嫁了裴義之,以后得为他打理家财,若是什么都不懂会被嫌弃。那时候她爱惨了裴義之,为了嫁给他什么都学,就连最讨厌的看账本也愣是乖乖巧巧的学了两个月。
  但学了之后一直无用武之地,原因是裴義之太穷了,她嫁过来之后就没见过账本是何物。所以现在突然要看这么多账确实有些吃不消。
  但眼下不是看账本的事,王掌柜此次过来,还是有一桩急事要禀报。
  “小姐,沈家在长安的生意零零散散十几项,其中大头的要算茶叶,江南茶叶在长安颇受世家贵族青睐,尤其是杭州西湖龙井,价比真金。今年初,沈家茶园下来了一批春茶,约莫五百斤上等的雨前龙井,一共分两批走货,第一批已经到了,但第二批在上个月中旬被扣在了安县,一直未曾放行。”
  “为何扣了?”
  “这批茶叶是搭着镖行走的,与别家的货一起,但是别家货出了些事,被官府查了,官府顺便把咱们的也扣下了。”
  “你去官府问了吗?”
  “问了,办案的是安县县令,我去走了好几趟,但官府的人说案子还在查,未水落石出之前,这批货没法放出来。可官府办案向来冗长繁琐,若要等查清案子也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可咱们的茶叶等不得,茶叶娇贵,放久了容易变味,尤其是早春的龙井。这批龙井别看只有几百斤,但若是流向市场,换成真金白银那也是好几万两的数额啊。”
  听他这么说,沈虞也急起来,问道:“咱们在长安的茶叶铺子有多少家?”
  “八家分铺。”
  其实沈虞也清楚,王掌柜之所以找到她这里,估计是想让裴義之出面帮忙。但她跟裴義之关系不怎么样,倒不是他不愿意帮忙,而是自己不想去求他。她看着嬷嬷,可徐嬷嬷眼里却是鼓励的眼神,很明显希望她去找裴義之。
  她有些烦躁,见掌柜一脸急切的模样,考虑了一会儿便说道:“这样,我先去铺子看看,那些官府文契都还在吧?”
  “在、在。”王掌柜赶紧回道。
  见东家小小年纪就能镇定自若的拿主意,心里也高兴,他为沈家做了一辈子的事,自然希望沈家重新站起来。
  “现在就去?”徐嬷嬷问道。
  “嗯,现在就去,王叔,你就在这等等我,我去换身衣裳就来。”说完,沈虞就出了堂屋。
  天气燥热,沈虞坐在马车里不停扇风都热得出汗,她掀帘子看出去,街上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路边的酒肆茶楼皆门可罗雀,有的店小二干脆坐在门口打起盹来。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小姐,咱们到了。”王掌柜说道。
  沈虞下马车一看,这是一个有三间门面的铺子,共两层,二楼做仓库,一楼卖些散货。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自家的铺子巡看,一时也觉得挺新鲜。王掌柜仔细给她介绍了铺子里卖了哪些货,价钱都是多少,毛利又有多少等等。
  沈虞听得也认真。
  “铺子里这些货卖完就所剩不多了,因此,急需将安县扣的那批货拿回来,小姐,眼下你可有主意?”王掌柜又问道。
  沈虞清楚,王掌柜这是催着她做决定呢,她一路上也在犹豫要不要去找裴義之帮忙,也许这等小事对于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可自己昨天才给他下了冷脸子,今日又去求他像怎么回事?
  她心里觉得别扭。
  想了想,说道:“王叔,这样吧,你先把那批货的文契交给我。”
  “好,好。”掌柜顿时高兴起来。
  佩秋拉了张椅子过来给她坐下,见斜对面有卖凉茶的,问道:“小姐喝凉茶吗?”
  沈虞顺着视线看去,见那家店铺门口写着个大大的茶字,门口一个大瓦缸,一个年轻的妇人,头发梳得齐齐整整,笑容满面的吆喝路过的客人喝凉茶。
  她点头道,“行,你去多买几份,王掌柜他们也喝些。”
  佩秋捏着荷包就出去了,可没过片刻,她瞥见佩秋飞快的从门口跑过,经过门口时还朝她这边挤眉弄眼,意思是让她藏起来。
  沈虞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站起身躲在门边,探头看了眼,发现佩秋后头追着一大群家丁,其中还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高瘦男子。
  她一眼就认出了,正是那日在街上被她踢了两脚的人,好像是什么成国公府的世子。
  没想到在这里撞上了,真是冤家路窄。
  她担心佩秋被他们追上,一人难以应付,于是拿起柜台上的帷帽,对店里的小厮说道:“就跟王掌柜说,文契送到府上去,我突然有事先走了。”随后立马也奔了出去。
  她紧紧跟在那群家丁后头,那些人只顾追佩秋倒是不曾发现她。她跟了许久,见这些家丁一直没追上,心里松了口气。佩秋体力好,经常跟着她到处跑都练出来了,又哪里是这些肥头大耳的家丁们能追上的?只见巷子尽头处,佩秋飞快爬上一颗枣树,随后利索的翻身越过围墙,不见了身影。
  沈虞放下心来,佩秋□□也是一绝,这下应该是能逃掉了。她正准备靠着墙角歇口气,哪知有人突然大喊起来,“世子爷,这里有人!”
  沈虞心里一咯噔,立马拔腿朝反方向跑去。
  “是她!快抓住她!”成国公世子率先追了上来。
  两拨人原本就跑了许久,双方都累得气喘吁吁,沈虞也是,但仍旧拼命往前跑,也不知哪是哪,看见巷子就穿进去。可她运气不好,不小心跑进了一个死胡同。
  面前横着一堵高墙,任何借力的东西都没有,就算想□□都无能为力。
  她转身,看到那些人缓缓朝她走来。
  成国公世子走在最前头,他满头大汗,发冠歪斜,昔日长安有名的玉面郎君,如今完全变了个样。
  “小娘皮,你跑啊?你倒是跑啊?”
  他气喘吁吁的寻了块石头坐下,抱怨得很,“娘的,小爷第一次见这么能跑的女人!”
  沈虞也累,靠着墙大口呼吸,心里打鼓,她双拳难敌四手,心里飞快想着主意,如何自救。
  “你到底是谁人?”他问,“连小爷也敢得罪,小爷向来不打女人,但你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踢了小爷两脚,让小爷成了长安城笑柄,这笔账怎么说都得好好算一算。”
  听他说不打女人,沈虞灵光一闪。仔细朝这人看去,此时他虽跑得有些狼狈,倒是没了那日醉酒后的浪荡模样,想来应该是还讲些道理的。
  对于“讲道理”这种事,沈虞颇有心得。既然他们人多势众,那么自己难免要先做小伏低一番。
  于是,她讪讪笑道:“世子,那日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看这样成不成?我给你赔礼道歉。”
  “嘁!”他不屑道:“道歉有何用?小爷不稀罕。”
  “那你想如何?”
  这时,他歇息够了站起身来,“好说,跟小爷走一趟。”
  沈虞心想,她刚才看走了眼,这人想必仍旧是个浪荡子,竟让想将她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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