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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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说的对。”方弛空偷笑两声道。
  “嗯。”方安山点点头,然后好像忽然想明白什么一样,看着方弛空笑道:“你小子,一肚子坏水!”
  “没有没有。”方弛空嬉皮笑脸的凑到方安山身旁说:“我也觉得是不值得生气,就两块月饼嘛,赏给他们吧!”
  一家人又谈笑了两句,方弛远找到机会就又开口道:“今天是个团圆的日子,我本来不该说伤感的事,只是我快走了,不把家里交代清楚,我不放心。”
  方弛远今年只有十六岁,说着这些老气横秋的话,在众人眼里倒不显得突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袖筒里的单子,掏出了一份一份摆在桌面上。
  “就快要九月了,离我走也就一二十天的事,我这些日子,东拼西凑的,倒也为家里留下了点什么。”
  方弛远说着,拿起了手边第一笪暗黄的薄纸,上面的字家里的几个男人认不全,但隐隐约约的也能看的懂房契两个字。
  “这是我在县城的两处房契,是送给两位婶婶的,婶婶以后是租出去还是别的什么用处,我都不问。”
  做出这个决定是方弛远出于亲情方面考虑的,这些东西虽然近二百两银子,比他们家盖的这个老宅还值钱,但若是以后赵青春越来越有钱,他的两个婶婶难免会孤立赵青春,虽然这些事情现在还没有发生,但是方弛远总要做些有利于家庭团结的事。
  “这太贵重了吧!”李玉和方喜晴两个人虽然心里激动,但还是矜持的拒绝着。
  “拿着吧。”方弛远笑笑,“我们都是一家人,总不能我以后吃好的喝好的,然后让婶婶们吃苦吧。”方弛远给两人做了一个“我好我就会为你们好”的心里暗示,房契就被两个婶子拿走了。
  喘了口气,方弛远又拿了下一份契约,这是一份地契,可以说是他为家里准备的最大一份底牌,但是这份地契该给谁掌管,以后谁来安排,是方弛远考虑了许久的事情。
  “爷爷年纪大了。”方弛远抬头看了方安山一眼,后者轻轻的点点头,方弛远就拿着地契说:“这是我在西山镇周围买下的两百亩上等地,就给大伯管了,家里以后能不能挣钱过上好日子,就全看大伯的了。”说到最后,方弛远还开了个玩笑,缓解一下现场的氛围。
  “给我管啊?”方喜进一时间有些不可思议,方弛远是方喜云的儿子,他一直以为这些地是方弛远留给方喜云的,地的事,方喜进以前就听过一些风声,毕竟方弛远在西山镇买地,还只买上等地,一次收了二百亩,这样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一点不知道。
  “爷爷年纪大了,以后要麻烦大伯费心尽力为家里,还要谢谢大伯。”
  “不谢不谢。”方喜进愣愣的笑了笑,然后赶快道:“不是,我是想说应该的。”
  把地契交给方喜进方弛远也放下了心里的纠结,光有这些土地,在张家村就可以说能成为一方大户了,只是方喜云不喜欢这些,方喜楼又头脑太过灵活,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把这些东西交给大伯方喜进了。
  “我还有个事想和大伯说。”方喜进拿过地契,方弛远又对着方喜进道:“今年年节祭祖,爷爷就要把族长的位置给大伯了,我只希望,大伯做了族长之后,能把族学的事都给我爹负责,大伯不要插手。”
  “这个……”方喜进有一些犹豫,他倒不是舍不得手里的这一点权利,毕竟按照以前的规矩从来没有这么做的,他又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因此眼神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有出声。
  “大伯这是不愿意吗?”
  “没有,我替他定了,同意这个决定。”方喜进还没有说话,方安山就淡淡的点了点头。
  “爹说行就行。”方喜进笑了笑:“我就是不敢决定才没有吭声的。”
  等族学的事也解决,方弛远想了想,把自己写的族学规章递给了方喜进,一切事情解决,方弛远就没有什么事要说的了,现在是中秋节,等九月初,他就要离开了。
  第97章 别离(2)、
  要离开的几天, 是方弛远最难熬的几天, 趁着这个时候,他在县城住了一个星期, 陪了陪李云长,又找了几个童年好友喝喝酒,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早上,赵青春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屋的门,天还没有亮, 因为老宅重新盖好了, 所以赵青春三人也搬到了老宅这边。
  “东西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娘你不用担心。”
  “嗯。”赵青春点点头,含着眼泪摸了摸方弛远的脑袋, 这个动作是在方弛远小的时候她喜欢做的,自从方弛远考上举人之后, 赵青春已经很少再做了。
  “船上的药带了吗?”
  “有我在, 还担心方弛远会生病啊?”
  赵青春抬头看了看风大夫, 这次出去本来是打算还赵青春和方喜云都跟着去京城照看一个月的,只是现在家里的事一大堆, 方弛远只是留下了方家基业的底子, 至于这个基业该怎么盖,还要看方喜云这几个人的努力。
  “娘, 有风大夫在, 他走南闯北的去过很多地方, 不会有事的。”
  “当当当。”几人正在院子里说话, 大门被人轻轻的敲响了。赵青春赶忙对方弛远说:“再披一个袍子,早上冷,你喜延叔来了,我去开门。”
  “好。”虽然不觉得冷,但是方弛远还是听话的把袍子床上了,他不喜欢离别,尤其是这样的长期离别,以前去各地参加科举,他知道自己会回来,还不觉得是离别,只是现在连归期都不知道,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开了门,方喜云依旧是很久以前那种短衫打扮,雾气在门外萦绕,他露着粗壮的胳膊坐在牛车上:“弛远这次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啊!”
  方喜云话音刚落,赵青春就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声音小小的,像是小声的猫叫,方弛远的心一瞬间疼了起来。
  “娘你不要担心,上京那边有我几个师兄在……”安慰的话刚开口,方弛远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拿着行里默默的放在了牛车上。
  上了牛车,赵青春也想上去,方弛远制止了她:“回去吧娘,以后想我了就和爹来上京看看我,我给你们留的钱你们不要省,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知道吗?”
  告别的话只说了两句,方弛远就强忍着不舍转头对方喜延道:“喜延叔,走吧!”
  “嗯。”方喜延点点头,一挥手里的牛绳,“那就走了。”
  “嗯。”方弛远忍着酸楚点了点头。
  刚走没多久,看着赵青春夫妇的人影越来越小,“哥!”方弛星只穿了一件外套,光着脚就跑了出来,“哥你让我见你一面啊!哥!”
  “咱停吗?”
  “不停了,走吧!”
  “唉。”方喜延拉着绳子,马车又慢慢的走了起来。
  “你不见弛星那妮子最后一面啊?”
  “昨天陪她说了半天话,我怕我见她,我就不舍得走了。”
  风大夫苦笑了两声,“什么容易,做官也不容易啊!”
  牛车慢慢的行着,路过村口大树的时候,方弛远突然让方喜延停了下来,他把包袱里的束腰拿出来一条,绑在了大树的枝干上。
  风大夫看了摇了摇头,方喜延不解的问:“那得是新的吧,还没有用是不是浪费了?”
  “没有,就那条吧!”
  临走在村口的树上挂一条丝带是他们这一带走商的传统,寓意着回家有期,只是后来因为他们这里走商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已经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习俗了,方弛远也是因为在书籍里见过才知道。
  “回家有期。”风大夫看着大树上飘着的白色丝带,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道他现在回家的期限,是否是心里预期的期限。
  牛车一路上慢慢行着,方喜延就算不会说话也一直再找着话题和方弛远聊,方弛远对他笑了笑:“喜延叔,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现在想静静,一会就好了。”
  “好。”方喜延讪讪的闭了嘴,驾着牛车不再说话,一路沉默,三人到了码头。
  码头的车票是方弛远托李青才买的,他没有找李云长,现在看到李云长太沉重了,一看到他满头的白发,方弛远就只觉得是后会无期,心痛难已,他曾经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当官,想来想去就是为了让家里好过,现在愿望算是完成了,只是他自己却被困在了朝廷的牢笼里,任职命令已经下达了,他不去就算抗旨,抗旨的罪名他担不起。
  “风大夫,走吧。”赶到码头的时候,时间已经是辰时了,码头上人来人往,方弛远看着竟有种不真实的感受。
  “好。”风大夫背着他的药箱,方喜延找地方停了马车,帮着方弛远把东西送上商船。
  “回去吧。”
  方弛远朝方喜延挥挥手。
  “以后好好保重身体。”
  “嗯。”方弛远笑笑,“喜延叔也要保重身体啊!”
  两人一个站着船上,一个站在岸上,互相看着笑了笑,方弛远头一转,刚要走进商船里。
  “弛远!”一个苍老的声音喊住了他。
  “师傅。”方弛远闭眼喃喃了两句,没有转身。
  “弛远你不想再看看我吗?”李云长脸上含着笑意,站在岸上,像一株青松一样淡然。
  “师傅怎么来了……”方弛远摆出一个像是哭的笑脸,他不想告诉李云长的原因就是因为对李云长的感情太深厚了,与父母离别,他们还有可能再见,但是与李云长离别,可能就是永恒。
  “你怕什么呢?”李云长笑笑,“我送走了你两个师兄,又送走了正则,一次又一次,为师早就看开了。”
  李云长说着朝方弛远招了招手,“你此去上京,竟然连最后一面也不来见我,是怕我吃了你吗?”
  方弛远听后笑了起来,他抬腿快速跑上了岸边,“怎么会,师傅要是饿了想吃,我就把自己煮了送上去,哪还用得着师傅动手。”
  方弛远上了岸,李云长就拉着他的手一起往岸边的一块空地走,那边四个硕大的箱子赫然摆放着,占了大半地方,“本来还想托你带个东西,没想到你竟然嫌麻烦提前跑了,还得我自己送来。”
  又被李云长打趣了一会,方弛远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指着其中三个大箱子说:“这些是不是都要带给三个师兄的?”
  “对。”李云长拍拍袖子,“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还是觉得他们还是小孩子,觉得他们缺这个缺那个,收拾收拾就这么多了。”
  “我会好好给师兄带回去的。”方弛远看着箱子保证道,他知道李云长,箱子里面肯定不是什么太贵重的物品,但是在他三个师兄眼里,肯定比什么都宝贵,这是李云长的心意。
  “你就不想知道,我给了你点啥?”
  “师傅给我的,肯定都是最好的。”
  “滑头!”李云长对着方弛远笑笑,旁边有几个小厮自觉的跟着李青才把箱子搬到了商船上。
  旁边没人之后,李云长把一个信封交给了方弛远,“我在上京总共有三处宅子,你三个师兄去就都分给他们了,但是你正则师兄家里给他买了一处新的宅子,我那里他又不舍得租出去,所以一直都空着,这次你去上京,那里就是你的了。”
  “我不要。”方弛远像接到烫手山芋一样把信封又推了回去,本来李云长要是给他一处宅子,他也不会不要,只是现在宅子是先给了楚正则的,这会他再去要,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
  “拿着!”李云长把脸一板,你不给我就寄给他,到时候总比你给他更不好吧?
  “师傅……”
  “正则可比你有钱多了,一处宅子,他要是放在心上对你生了芥蒂,也就算我看错了人,我的徒弟我知道,你拿着。”
  “好吧。”话到了这个份上,方弛远就觉得把信拿着了,反正到了上京,不给楚正则看就是了。
  “不要想着骗我啊!”李云长眼神精明,“我肯定会给正则修书一封的,到时候你要是骗了我……”
  相处的时间短暂,只一会就到了方弛远该离开的时候了,一脚踏在船上,方弛远赶忙回头抱住了李云长,他趴在李云长耳边轻轻道:“师傅,没有你就没有我,真的!”
  “傻孩子。”李云长抚着方弛远的后背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次分别的意义,只是他已经有太多的人见不到了,他的两个儿子和楚正则,现在可能还有再加上一个方弛远。
  “走吧。”轻轻叹息一声算是最后的告别,方弛远上了船,看着李云长一行的人影越来越小,看着溪山县的码头越来越小,看着属于他记忆中的景象越来越少,他知道,他真的离开了。
  站着船头久久没有进船舱,风大夫拉了拉方弛远的袖子,“走了,进去吧,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啊。”
  第98章 往事
  船在河面上飘荡了有十几天, 方弛远才渐渐找回自己的精神状态, 他用冷水擦了擦脸,让自己的状态不是那么颓废。
  “风大夫!”因为这次带风大夫一起出行完全是个意外, 所以买的船票也就一张,风大夫是以方弛远小厮的身份跟着住进来的。
  “什么事?”风大夫盘腿在木板上坐着, 他一手扶着医书,另一只手就用手指沾一下口水,然后再让医书翻面。
  “你说我爹临死前让你照顾我是怎么回事?”提到方喜明方弛远感觉即陌生又熟悉, 你现在让他回忆方喜明的样子, 他能立马给你画出一份画像,但是画像上的人,他却只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模糊感。
  “说好了到了上京再告诉你, 这是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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