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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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在淅沥沥地下着雨。
  收音机播放着慢慢的老歌曲。
  这是我全部的生活。
  【当我回头看不见过去】
  爬过我身体的除了掌纹还有余温,我就象一只断了翅膀的鸵鸟,连一个自我拥抱的机会都没有。
  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已经逐渐不受自己的控制,它不定向地延伸,漫长,崎岖的道路。遥遥无期。
  疼痛的已经不仅仅是胸口,它似乎以着吞天噬地的速度不断扩张。在我瞳孔里迅速地张开一张很大的网,我走投无路。
  自我嘲笑,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想念的那个人,他该有着怎样锋利的双眸。
  长沙的天气,一下雨就会很冷。蹲在床上很安静地看看小说是个不错的消遣方式。可总会为这样那样的故事情节而扭曲了自己的意向,嘈杂的喧嚣声让原本就不曾平静的心情更加浮躁起来。在凌晨二点起床,漆黑的前窗偶尔会看到一两颗小星星,寂寞的姿势。
  也有疯狂的时候。坐在窗沿边幻想能有一股力量从背后席卷而来,将自己推出窗口。耳边还带着风化的难过与坚强。
  一年以来自己的失眠从未得到过好转,争吵着要和某某某一起商讨解决的方法,却在一个月后各离天涯。他走前带给我一句话,我怕的是你在十七年的青春里迷失掉自己。
  窗口的纱窗已经破烂无比,俯视下去会看到自己在一星期前遗失掉的戒指。突然想纵身下去拾取。
  偶然间听到的话。
  体验过飞翔的感觉吗。
  【怕想到,梦会断枕】
  我是一个孩子。在他的眼里。他这么说。微微皱起的眉心象是一片满地荆棘的荒芜,让人心乱如麻的模样。
  我扯了扯他白色的衬衣,在晚霞里他精致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他微微低了低头,浅浅地吻过我的额头,我闭着眼用手遮起微微泛红的脸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的沉默,带着轰烈的气势与赴死的决心投奔着你的爱情。
  他轻轻地放开我的手,衣角留着我的掌纹泥巴印,在离我们三尺远的地方,耗时两个半小时建筑起来的泥巴小屋开始干涸,在残阳里以龟裂的方式逐渐破裂。
  他摸了摸我有些僵硬的身体,说,傻瓜,以后我会……
  话还未断,我的食指已经贴在他的唇间,我靠着他的双肩,他明白。
  我不需要任何承诺,我怕他们会在我的身体里发芽甚至萌生出新的生命,当这样的原体一旦失去最初的水份或是会被蒸发掉的时候,它会被□□地曝光在烈日里。最原始的欲望就是我们最后绝望的支原体。
  或许当某一天我们再回过头来看到慌张的我们为爱情不知所措时,会感觉到自己在看一出笑话,关于自己的笑话。
  他有点激烈地吻着我的脸颊我的唇,最后直到我的锁骨。
  由于激动他的面部开始抽动,血液迅速地蔓延在他的脑部。在此时他已经是一头失去捆绑的野兽。
  你后悔吗。他笑。
  【过程,究竟剩下多少意义】
  我的生命里开始遍布着细如密芒的伤口,每一步都走得如此鲜血淋漓。
  在一个一个的地方试图给自己疗伤,在惨淡的月光下细数自己喜欢过的人,也在踹流不息的人群里寻找过一双能够给自己幸福的手。
  不会再象最开始那样渴望长久的爱情,因为逐渐地知道了这可能性实在太过渺茫。
  说句很老套的话。爱情它一直是个很经典的话题,一直有这样那样的人在不停参与,到最后发现是自己只身一人后,便很是尴尬地退场,是否在一开始就已经有了怯场的习惯呢。
  其实一直想要聊聊自己第一次深爱过的人,却从不肯泛起自己连绵的记忆去扎扎自己。很轻微的笔记里已经被我置放于很难以触碰到的书柜,就象会被腐蚀掉的青葱岁月。只会在夜深人静里很是细腻地查看自己的掌纹,细数我爱过你多少个年头。那些在好多好多个夜里失眠里反复地拨打着那个让自己欣慰的号码,好多好多次想要离家出走来找你,好多好多次对着冷暗的手机屏幕泪如雨下,好多好多次说要放开彼此却又在下一秒明白自己放不开。
  我们好傻。傻到忘记自己的奋不顾身是彼此心伤的唯一理由。傻到不敢将你安放于自己最最脆弱的心灵深处。
  我们也好天真。天真到以为只要有爱,就是无所不能。天真到以为有彼此,就刀山火海自己都能闯。都敢闯。
  在三年后的今天。我细微地想念你的发丝,细微地想念你的抽泣声,细微地想念你爱过我的那段青春。
  三年。
  【墙角,那片蔷薇】
  我去过他的家里,很温馨的布局以及一对和蔼的中年夫妻。他们对着我笑,慈祥里带着一丝疑惑。
  在电视柜台的墙角,摆放着一片很细小的蔷薇。我轻轻地走过去,唯恐惊动。他突然从我身后抱紧我,说,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父母。我要让他们接受。
  我没有转过身,突然间眼角滑落一滴透明的液体。
  他牵过我的手。轻轻地抚摸,熟悉的体温瞬息抵达我的全身,微微颤动。
  沉默。
  我坐在他的身后,没有言语地微笑,对着镜子。
  他转过身,那双手在我身体游走。我站起身,栓上门,回眸那一瞬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冲动。我问,你爱我吗。
  他没有说话,嘴角泛起我最熟悉的微笑。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梦里的他对着我笑,满身鲜血,他拼命地朝我奔跑,嘴里吐着一串我无从听懂的语言,头发凌乱得似乎能缠绑住我的生命,我惊恐万分地逃脱。却依旧被他拉住,他问我,为何要挣脱,为何要将他一个人留在这一地荒芜?
  我一直在哭。
  一刹那他已经堵住我的嘴唇。喧哗里我唯一能听到的字眼已经被模糊,我猛地推开他。他的父母站在门口。
  如芒在背。
  【枯萎了吗,然后呢】
  算命先生给我算计的时间是三十八岁那年有一场大劫,我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是大劫。
  从理论上来讲,我从来没有过一帆风顺与满眼苍痍。
  我固执地认定了在我的有生之年一定要有所作为,一定会有所作为。然而当时光之水滴滴答答踩着我的灵魂不问不慌地流逝,这一刻我是明白的。我们的这一辈子,所有的任性张狂所有的勇敢坚强,甚至所有的慌乱迷惘。都在为我们立下着墓碑。刻不容缓地让我们往里面钻,拼命地钻。
  有的时间点窝在被子里都是满眼通红。我从来不问自己是为什么。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的命运早已布下定局。
  以至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穿着自己从地下商场淘来的帆布鞋行走在麦田小道,我会清晰地记起我这一辈子所发生的所有。海市蜃楼一般躺在僵硬的躯壳。
  我并不是害怕。而且比谁都清楚自己所即将面对的一切。
  找工作,找对象,结婚,生子,平淡地,无能为力地向生活妥协。
  这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所要走完的一生。平淡得让人发指深思,几千年来的格局从来没有人挑战到让我钦佩,当面临的这一切理所当然地继承在自己的身体。微弱到一丝一发都能经不住风吹日晒。到底是我们在过自己的人生,还是我们放纵着过完定格住的人生?
  生活依然在继续。
  【你看,我都来不及为你写些什么】
  他去当兵,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当所有的事情渐渐地浮出水面的时候,我的异常平静让自己都感觉到吃惊。
  我很理性地选择了沉默,然后轻微地翻开他留给我的信。
  渐渐地明白一些事情的缘由,那么多的故事我们身在其中,却也无力去挣脱。任由着自由地溃烂下去,然后亲手谋杀。
  我开始怀念起他当初五味杂陈的心情,怀念起他紧紧抓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说他难过。我依然清晰地记起他父母双目复杂的神情,似乎我缠绑着他,带着他走上一条不归路。这是劫上劫。
  当时我躺在教室,紧闭着双眼,然而鳃前的冰冷告诉我已然无路可退了。
  他给我写了好多信,从用什么的牌子的牙膏到宿舍里谁谁谁的袜子几天不换,从每天吃了些什么菜到什么时候回来带我去河岸堤口散步,从发现了他们班的班长原来喜欢男人到我们未来的种种。电话那头他微微地笑,恍如隔世。
  我就好像一个听故事的孩子,每每动笔给他写信,都是写上满满一纸的名字。
  别无他语。
  【人这辈子,真的一步错,步步错】
  我终于还是为我这些年的偏执后悔了。
  一些你刻意逃避的事情却偏偏被人置放在你面前,连回避的理由都没有。
  放弃得太多,以至于到最后连可以抓住的机会都剩不下。我从小到大的梦似乎就要终止在我荒芜虚度过的匆匆岁月里,再也找不到回头的路。
  开始为过去的种种而感到遗憾。
  细心想下来,曾经居然有那么多垂手可得的机会搁置在我眼前我却置之不理。偏执,固执,任性地,肆虐在我的青春里过场,甚至还会引以为荣地给别人讲叙我高中曾换过四所学校。
  这样地低俗,这样地不可一世,这样地高傲。
  我付出了代价。惨重的代价。
  那时思量着的“现在还小,还有很多机会”在而今的现实面前显得这样地渺茫与遥远。在翻看人生的历章我突然想起爷爷在两年前说过的话。
  孩子,你已经十六岁了。你想过吗,在你的人生里,能有几个十六岁?
  突然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在电脑屏幕前泪如雨下。
  为了这些年来的荒废着的年华还是为了我遥远无期的未来?
  这样闷热的一个下午,所有在那些年来听过无数遍却不以为然的句子像一根根无形的针插在胸口的地方。躲不开逃不掉。跨不过。
  【那时候爱的男人最后快乐吗?】
  我与他回来后的最后一次见面停滞在零九年的七月。也是在他婚前与我的最后一次见面。
  没有想象里的争吵翻滚,没有记忆里的缠绵温热。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坐着。
  我突然很想帮他回忆一下这几年来他对我所有的承诺。
  曾经紧抱过的胸口不能再抱,曾经紧握过的双手无法再握,曾经深吻过的嘴唇,却在此时漫不经心地,不紧不慢地告知着他的婚讯。
  我想大抵我们的心灵还是相通的,我的表面坚强与无谓让他揪心的疼。
  但糟糕的是还是不小心将玻璃杯摔碎了。
  他说,去走走吧。
  我告诫自己,最后一次感受你的温柔。走完这段路,你是你,我是我,再无瓜葛。
  可亲爱的为什么,每一步,都好像踩着自己的心脏在跳舞,不停地跳不停地跳。明知道心脏会疼会痛会难过。
  他突然转身抱住我,眼泪大滴大滴地掉。我拍拍他,都这么大人了还哭,真不害臊哈哈。你都快当新郎官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还好这里没人,不然的话别人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心里是清楚,提及到这个字眼。他痛,我也痛。
  我也很明白,是因为他的父母知道我和他的这层关系,才那么急促地给他张罗着找对象结婚。而亲爱的你,那么孝顺的你,又怎会不顾自己的父母而选择我?可是你忘记了,忘记了曾经的似水年华里说过的与我浪迹天涯吗?
  却是为什么,明明心里那么难过那么想哭,却剩不下一滴眼泪流出?
  眼泪大抵在那些为你疯狂的岁月里早已流尽。
  【伤口依然在,当时的人呢】
  这些年来的生活让我丧失了一切理智的判决,任何时间我都没来得及思量下一步我该做些什么。
  我开始自己去逛一些曾经路过却不屑一顾的商店,淘些琐碎的东西填补自己空缺的伤口,肆虐起来好像永远都在填着一个防空洞,望无天日。
  我很想要一块手表,带在左手,慢慢地看时间将我谋杀。
  找了很多的地方还是没能找到心意的手表,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在时光流逝里逐渐地忘记最初的模样,让我记不起我和那些所谓的知己们走过的路。
  当我明白一切罪孽的深渊已无法弥补,我挥霍着自己的岁月写了好长一段文字。
  关于我被时间剖开的回忆。
  甚至设想过很多年后在当时爱过的人都已白发苍苍的时候,再拿出曾经的日记回首。
  看时过境迁后谁缠住我的疼痛不肯放手,让我糟糕地在回忆边缘擦拭没能停留,被时间的河流带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会不会那时的自己两鬓斑白了还在记忆里沦陷?
  我在这里等你,等到花谢,再开。一直轮回。等到鲜艳熬成苍老,等到我失去记忆忘了你是谁。
  我会失去记忆么?谁又会知道。
  【向生活妥协】
  他的婚礼如期举行。我安静地站在他的左侧,对着那群陌生的人微笑。
  曾经炽热的画面还在眼前逗留,我卑微地看着他牵起她的手,在万众瞩目里往前走。看他们踩着我的心酸我的曾经,慢慢地走。
  旁边的人推了推我,说,你发什么呆。
  哦,原来我是伴郎。
  “今天是我学长程梓洋的结婚典礼,我很荣幸地成为了他的伴郎,我希望他们婚后的生活圆圆满满,和和睦睦,早日生个胖小子。”
  ……
  喉咙里哽塞着这些年来所有的期盼,咳一声便是疼痛的擦拭。
  15岁那年,我遇见你。看你穿着白色t恤在篮球场的撒汗如雨。听你在走过青石街时的沉重呼吸。感受你在身后抱紧我的温热复杂。你穿着大雨衣,笨拙地提着雨伞站在校门口与我这般纠缠。争执在谁吃那个看起来更大一点的苹果。
  16岁那年,我躺在你身旁轻微地听你提及我没那么幸运地参与过的你的童年。看你寄来的迷彩服的微笑,你说你过得很好。你说,生活总是在继续,我总该重新找个爱我的人,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可北塔,河岸堤口那句你刻的我爱你到现在还在,你不会相信。对吗。
  17岁那年,你所有的过往在被我看透后以拙劣的方式选择的退出,我看着你,看着你的新娘在伸手接受你的求婚戒指时的微笑。我想说我忘记了在婚礼散场时你在卫生间紧紧抱着我直到感觉到呼吸紧促,我看着你哭。看着你留给我的,那些措手不及的回忆。我想我们的生活大抵已经定格了罢,你有了你的生活。而我,也将踏着你走过的路,过完这戏剧般的人生。可我知道,这路,它并不平坦并不那么好走。
  18岁这年,当一切过往蜂拥地刺来时,我甚至连挣扎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再也没有一个男子让我爱得这样无能为力。
  【柳岸是村,还是心疼?】
  生活磕磕碰碰地过着,平淡而真实。
  有那么一次和朋友去参加一个活动,他们酒吧里的活动,在北塔之下。形形色色的市民拥挤着。自行车,摩托车,私家车。看一群脸上画得五颜六色的泰国人在小小的舞台上不停地骚动。我安静地看朋友们喝酒,最后我说,给我拍一张照吧。
  背影。凌厉而张扬,我握着手中的相机想,很久很久以前,我曾和谁来过这里。且刻下了那句刻骨铭心。罢,想得越多思绪越乱。人潮散去后我孤身一人走回家。
  路过大桥的时候我给自己买了一盒巧克力。轻轻地说,情人节快乐。
  这大抵是两年前的记忆。转而情绪有些失控,喝了一口自己泡的花茶。有些苦涩,冰糖放得有点少。推开门却看不到任何灯光,这样的黑夜正适合我的写作思维。
  手指冰凉在键盘上敲击,放了一首张靓颖的《如果爱下去》。
  这首歌,缓慢忧伤,谁的回忆都不放在里边。
  可是,明明没有回忆的,躺在床上却依然想起那段死去的时光。
  夜如静水。看不到柳暗花明。
  【于是你,终于成了那个耗尽我一生怀念的人】
  几年前所有他给过的承诺都开始变得模糊,所有的因缘都得到了圆满。
  从指尖的缝隙里我看不到任何自己能够寻找的方向,在送他上机那一刻我的心比我想象中要来得轻松。好像一场沉重的旅途过后终于得到的释放。我和你。莫小东和程梓洋。终于在手牵过手,肩并过肩的似水年华里遗失了彼此。亲自为这场长达三年之久的战役画上句点。
  那一刻我一直在微笑。
  为了这个微笑我练习了好久,生怕它不够温暖不够美好不够将我眉心那层□□的绝望遮掩下去。
  我说,谢谢你来偿还当初的承诺。
  他说,过完年我会带着她回来,开一家小店。缓慢地看时间流走看我们老去。
  我说,好,那我们就真的是朋友了。
  阴云密布的玻璃窗口我看不到他离去的轨迹,心里的万水千山早已流逝在我眉目。
  听说人这一辈子定会出现那么两个人。一个,会随着我们慢慢终老平淡地过完这辈子,安安分分地在老时听我们讲曾经的浪漫曾经的心酸曾经的遗憾沧桑。
  而另一个,却成了我们耗尽一生去遗忘,去怀念,去挂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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