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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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
  顾太医下意识想拒绝,却被沈郁打断。
  顾太医按我说的做便是,我总不会害自己的恩人。
  迎上对方意有所指的目光,顾太医咽下原本想说的话,恭敬行礼:臣遵旨。
  顾太医离开后,有宫人不解:贵君为何要这么做,凭白坏了自己的名声。
  沈郁笑笑不语,他只是想回报一下前世的恩情罢了,更何况,顾太医这人相处起来不错,没了温和有礼的顾太医,谁来给他调养身体?
  别的不说,顾太医的医术确实出众,几服药下去,沈郁这个冬天比以往过的舒服多了。
  前朝局势越来越紧张,连续将三位大臣送进大牢后,没人敢再为张御史求情,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认同了皇帝的决定。
  平静水面下暗潮汹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天子高坐庙堂,将一切尽收眼底。
  沈郁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消息,结合前世记忆,大致能猜出现下是什么光景。某些人手伸得太长,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早有一双眼睛将他们的所作所为记录下来。
  张御史首当其冲,不过是几方势力博弈推出的饵,商君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人,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真正的胜利者会是谁,没人说得准。
  沈郁回想了一下,前世越王好像说过,他在此次事件里得了不少利,沈郁没参与进来,具体如何并不清楚。
  事情爆发在越王秘密进京后,想必和越王脱不了干系,沈郁睚眦必报,既然和越王有关,他便不能全然袖手旁观了,别人如何他不管,这辈子越王都别想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皇宫暂时风平浪静,但沈郁知道,过不了多久,前朝的风浪就会席卷到后宫来。
  果不其然,这天一大早起来,沈郁就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沈郁:发生了何事?
  慕汐为沈郁束好发:昨晚咋们宫里处置了好几个宫人。
  沈郁:怎么没告知我?
  慕汐:是陛下吩咐不让打扰您休息。
  想到昨晚的场景,慕汐手指微微颤抖,从前听闻陛下狠厉嗜杀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则是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了。
  经历昨晚,慕汐更清晰地认识到,当今皇帝是一个怎样的人,和平时在沈郁身边时完全不一样,昨晚的帝王更符合传言:独裁蛮横、暴戾狠绝、杀人无情。
  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抬头示意一下,不论是痛骂的,还是求饶的,全在顷刻间命丧黄泉。
  察觉到慕汐的异样,沈郁微微眯起双眸:你也见到了?
  慕汐:是。
  沈郁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同我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商君凛比较忙,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日日留宿玉璋宫,昨晚商君凛不在,沈郁听从医嘱,早早睡了。
  想到这,沈郁皱眉,他昨晚竟然睡得这般沉么,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让他醒过来。
  回忆起昨晚的情形,慕汐不禁打了个寒颤:昨晚您睡下后,一对神秘的暗卫接管了玉璋宫,玉璋宫的宫人都被叫走,所有宫人都被带到一处偏僻的宫殿,不论大家问什么,都没人回答。我们到了没多久,陛下带着一队禁军到了,后来
  后来便是满目鲜红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慕汐和玉璋宫的其他宫人待在一处,战战兢兢围观这场沉默的行刑。
  随着不断回忆,慕汐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她并非不经事的人,可那样的场景,谁见了能面不改色?
  慕汐,慕汐状态越来越不对,沈郁不得不出声打断她,没事了。
  奴婢失态了。慕汐勉强回神,到底是个心性很强的女子,没多久便调整好了自己。
  昨晚你们离开时动静大不大?沈郁还是有些在意。
  不大,可能是陛下不想吵到您,几乎全程都没有发出多少声音。想起那队神出鬼没的人马,慕汐心里发寒。
  如此便说得通了,顾太医新开的方子是会让人睡得比较沉,若商君凛下令不能打扰他,他没察觉到也很正常。
  公子,您说,陛下是什么意思啊?特意吩咐不能吵醒公子,是因为在意吗?
  沈郁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位帝王是怎么想的。
  玉璋宫的人,你回头安抚一下,挑些库房里的东西赏下去。沈郁吩咐。
  是。
  你今日也好好休息一下。
  慕汐正要说不用,听到沈郁继续道:也给玉璋宫其他人放放假。
  是。
  沈郁平日不喜欢宫人近身伺候,慕汐调整好各时间段的换班人员,将其余时间空出来给大家调整自己,倒没有影响玉璋宫的正常运行。
  想到前世越王沾沾自喜说自己名声比暴君如何如何好的场景,沈郁有心在这方面给越王添添堵。
  后世商君凛的暴君形象越来越深入人心,和越王等人的肆意抹黑脱不开干系,某些人啊,诋毁别人的时候也不看看,自己做的又能比对方好多少。
  处理完朝政,商君凛犹豫了一下,还是来了玉璋宫。
  孟公公跟在皇帝身后,惊讶道:这是不是太安静了?
  和以往比起来,玉璋宫仿佛一下子空了,他们一路走来,几乎没碰到几个宫人。
  寝宫里一片昏暗,商君凛带来的人上前点亮蜡烛,宫里才重新恢复光明。
  发生了何事?商君凛看着坐在桌边没有起身迎接他的青年,宫里伺候的人呢?
  我瞧他们一个个心神不灵的,让他们去休息了。沈郁依然没有起身,目光停留在身前的镜子上。
  至于为什么心神不灵,不用沈郁说,在场的人都能猜到。
  孟公公没料到,陛下一解决完公务就来玉璋宫会遇到这样的事,冷汗都冒出来了。暗道:我的小祖宗诶,就算不满陛下的做法,您也不该给陛下甩脸子啊。
  商君凛几步走到沈郁跟前,捏住他下巴,将沈郁的头转向自己,冷声问:你在怨朕?
  让人没想到的是,被寒意笼罩的沈郁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眼眸里充满兴致:陛下也打算见一见我的血吗?
  第9章
  这下,愣住的不止是宫人了,近距离面对沈郁的商君凛更能感受到,沈郁身上是真的没有一丝害怕气息。
  沈郁在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而像是遇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物所产生的极度兴奋。
  掐在沈郁下巴上的手不自觉放开,沈郁晃了晃脑袋,低声抱怨:您把我掐疼了。
  商君凛不由自主看向自己方才捏住的地方,那里已经浅浅染上了一层绯色。
  娇贵。
  意外从男人眼里看出淡淡的失措,沈郁眸中划过一丝兴味。他起身,慢慢靠近商君凛,附在商君凛耳侧,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陛下愧疚了?
  商君凛抓住沈郁肩膀,阻止他继续靠近,低声呵斥道:沈郁,你逾距了。
  陛下恕罪。沈郁从流如善站直身体,规规矩矩行礼。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沈郁,商君凛心中划过一丝失落,掩住心中的异样,他握住沈郁的手,将人牵到床边坐下:真生朕的气了?
  沈郁:陛下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商君凛:朕不喜欢说谎的人。
  沈郁:真话就是我没生气。
  商君凛不信:你今日的表现可不像是没生气。
  好吧,其实刚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生气,沈郁伸出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小段距离,就这么一点,不过现在早不生气啦。
  商君凛掰过沈郁脑袋,这次他注意了力道,没将沈郁弄疼,注视沈郁的眼睛,似乎要看清他心底想法。
  真的?
  我哪有胆子对陛下说谎?沈郁坦坦荡荡任他看,好奇,陛下为何不让我知道?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商君凛别过头,躲开沈郁专注的目光,太医说你的身体需要静养,这种事不值得闹到你面前来。
  原来竟是为了他的身体吗,沈郁一愣,继而心头涌上一股暖流。拖着一副病体艰难长大,沈郁从小受到的关怀少之又少,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真正单纯因为他身体不好而关心他的,寥寥无几。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商君凛补充:朕也是怕你见了晚上做噩梦,扰朕清眠。
  陛下放心,有陛下在我身边,什么都吓不到我。沈郁也不戳破,笑眯眯凑到男人跟前,将头搁在男人肩膀上。
  朕算是发现了,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感受到肩膀上不属于自己的重量,商君凛嘴角微扬。
  哪有,我很怕陛下不理我的。沈郁嘟囔。
  不等商君凛说什么,沈郁继续道:我知道陛下是为我好,不会因为这些事怨陛下的,再说了,一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哪里比得上陛下重要?
  商君凛心中的芥蒂彻底消失,食指点了点沈郁额头,主动提起:那个宫女的供词出来了,你要瞧瞧么?
  沈郁小幅度点头,由于他是倚在商君凛肩膀上的,每点一下头,商君凛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蹭过。
  孟常,将供词拿来。
  是。孟公公看的啧啧称奇,打心眼里佩服沈郁的做法,他还没见过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平息陛下的怒火呢。
  这位不但做到了,还转头将人哄得心情大好,别看陛下面上没多少表情,熟悉他的孟公公不难看出,陛下现在的心情好着呢。
  供词很快呈了上来,沈郁靠在商君凛肩膀上,和他一起看。
  可能是被吓怕了,沈月将原主知道的消息交代的清清楚楚,边看,沈郁边忍不住愁眉。
  沈月毕竟是个边缘人物,知道的内情不算多,就她供出来的消息可隐约窥见,幕后之人有多大的野心。
  饶是沈郁早知道,皇宫里有外面安插来的探子,也没料到,这张网埋的如此之深。
  沈月是十年前进宫的,也就是说,在十年甚至更久前,那些人就开始谋划了,沈月带出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那些藏在冰层下、更深处的,还没露出踪迹。
  宫里像沈月这样的存在不知凡几,平日里,他们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幕后之人很谨慎,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才会让他们动手。
  而商君凛登基后,在战场上的时间远比在皇宫多,也就这两年,国土被夺回,才没频繁上战场了。
  看完供词,沈郁明白商君凛为何要让宫人围观那场屠杀了,杀鸡儆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故意做给幕后之人看的。他用最血腥的方式警告敌人:不要在他面前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名单上的人或许不全,可那又有什么关系,经过昨晚,还有几人敢再犯同样的错误?况且,从前是商君凛不怎么在皇宫,今后他会一直待在这里,对皇宫的把控力必然会大大增加。
  那个宫女交代的只是少部分,不过也够了,根据这些线索,朕的人能查到朕想要的一切东西。
  沈郁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商君凛的声音,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商君凛是在跟他解释,迟疑道:这份供词
  掩人耳目罢了,里面有一部分是隐龙卫查出来的。
  沈郁懂了,这么做是为了混淆视线,推出一个沈月,幕后之人便不知道,皇帝对他们的动作到底了解了多少。
  朕倒是不知,张御史的手伸得这么长。
  可不是巧了么,根据沈月的指认,一部分线索直直指向张御史,这位表面清正廉明的御史大人,背地里可是做了不少好事。隐龙卫根据这些线索,找出了不少罪证。
  商君凛没瞒着沈郁,一并说了:朕只当他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没想到
  张御史是世家出身,却也是先帝在位时少有的几位干实事官员,名声一向很好,商君凛登基后,罢免了不少尸位素餐的官员,张御史是难得留下来的,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陛下可要公开张御史的罪证?
  你想让朕公开?商君凛意味不明地盯着沈郁。
  我只是觉得,他做了这么多错事,得让百姓骂一骂他才好。像张御史这样的人,死了还有好名声简直是便宜了他。
  沈郁:人做了错事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陛下?
  商君凛:贵君说什么都有道理。
  沈郁:那陛下吓到了我的丫鬟,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商君凛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这件事上,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为你带进宫的那个小丫鬟讨赏赐?
  若是可以,也希望陛下能对其他宫人表示一下。
  行,商君凛心情好,乐得满足沈郁的小要求,孟常,按贵君说的去办。
  哎哟,奴替大伙感谢贵君记挂。孟公公笑眯眯领旨谢恩。
  赏赐下来,冲淡了宫人们的恐惧,越王等了几天都没等到宫里传来好消息,气得摔了杯子。
  这就是你们说的万无一失计划?是谁说他不会管宫人死活的?!
  这心腹说不上来,他也很想知道,皇帝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得了赏赐压惊的宫人对皇帝敬大于怕,他们原定的计划直接泡汤。
  没用的东西!越王缓了一口气,你们仔细想想,他身边最近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
  越王对商君凛有几分了解,知道自己的这位皇兄在很多事情上不屑于做解释,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这次安抚宫人的事根本就不像是他会做的。
  如果硬要说的话,新封的那位沈贵君算不算?
  越王猛地抓紧了桌子,脸都黑了,提起沈郁就想到自己被当成那人替身的事,偏偏其他人不知道,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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