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令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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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昨夜睡得太晚,皇帝在宝月楼用完午膳,便眼饬困倦,容妃伺候他脱衣歇中觉。皇帝躺到床上去的时候,幽香阵阵,他很快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见容妃坐在床沿上看他,水汪汪的眼睛,红润润的面颊。容妃见他醒了,嫣然一笑,皇帝心里蠢蠢欲动,将她拉上了床,抱在怀里。容妃知他的心思,不敢动。过了一会儿,皇帝觉得情热,便去解她的衣衫。
  容妃嗔道:皇上,这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臣妾的麻烦可大了呢!皇帝一笑,扬声叫道:李玉!李玉立刻推门进来了,隔着床帐,他什么也瞧不见,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皇帝道:容妃说皇后要管着朕。李玉会意,对着床帐,郑重地说道:容妃娘娘,皇后是六宫之主,但皇上,是全天下的主子,您放心罢。说完,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容妃放了心,坐起来,放下头发,开始解自己的衣衫,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她解了一半却停了下来。皇帝道:你还是害怕皇后?有朕在,你不要管她。容妃摇了摇头,道:皇上,您这是第一次白天来宝月楼就寝,臣妾不习惯。皇帝用手抚上她的长发,道:你这是怪朕不来陪你?你来了这大半年,朕到你这里来的次数可够多,今天连皇后都有了怨言。
  容妃看着他,然后靠进他的臂弯里,幽幽地说道:她们都以为皇上喜欢沉璧,只有沉璧知道,皇上心里住着另一个人。皇帝正在香气里沉迷,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笑道:那个人是谁?容妃道:皇上,沉璧不知道,你告诉沉璧好不好?皇帝轻轻摸着她的颈项,道:你就是胡思乱想。
  容妃轻轻叹了口气,坐起来,从床头上的矮柜抽屉里拿出一把半月形的小梳子,开始梳自己的头发。皇帝还在半躺着,看见她雪白的手在黑发上缓缓移动,不觉瞧得痴了。容妃道:皇上,您知道,臣妾以前有丈夫,男人心里要是有别的女人,我自然是知道的。皇帝回过神来,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容妃也笑道:皇上,您就告诉沉璧吧。皇帝平躺在枕头上,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容妃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俯下去倒在他身上。皇帝是经常夜宿宝月楼,但两人真正亲热,其实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两人缠|绵了一会儿,容妃觉得皇帝很急切又心不在焉,她心里面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时事毕,两人待了一会儿,容妃道:皇上,那个人是令妃对吗?皇帝闭着眼睛没说话。
  容妃又坐起身来,开始梳头,慢慢说道:她们说,您以前最宠的就是她,但她不知怎么得罪了您,被贬去了圆明园,您三年没去看她,她病死了,您也没去看一眼。其实皇上,您不提她,不去看她,您心里的苦也不会少半分。皇帝闭着眼睛说:她们说什么你都信。容妃道:臣妾不信,但臣妾知道您喜欢她,可您为什么不去看她呢?皇帝睁开眼睛,微微一笑,看着她说:她是随太后去的圆明园,她不想见我。
  容妃摇了摇头,道:您是皇上,您要她见您,她就必须见您。肯定是您不想勉强她罢。皇帝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容妃道:不是臣妾想得哪样?是您要见她,她还是不见您?还是您不让她回来?皇帝道:那里比较适合她。容妃点了点头,道:沉璧和你们满洲姑娘不一样,和汉人姑娘也不一样,她们我全都看不懂,但我能看懂您。
  皇帝眉毛一掀,道:你看懂了朕?容妃道:您是一个有力量的人,一个好人,一个好丈夫。皇帝轻笑了一下,道:沉璧,在这后宫里,恐怕只有你一个,认为朕是一个好丈夫。你是说,朕这么快便册你为妃吗?容妃道:妃,真的那么好吗?沉璧不明白。但沉璧知道,您待我很好,您经常问我需要什么,有的事,我没说,您也为我做了,比如这宝月楼。
  皇帝道:你是朕的宠妃,这算什么。容妃道:皇上,沉璧知道,您是天下之主,富有四海,这些是算不了什么,但那也是您对沉璧的心。皇帝点点头,没说话,心里感触感动,柔情顿生,把她拉下来搂住。
  容妃幽幽地道:您喜欢令妃,虽然她离开了您,但没有人可以代替他,沉璧来了,也没有代替她。她走了,您很心痛吧!唉,当初您真应该去看看她……我知道您为什么喜欢和我在一起。因为我住在宫外,还因为我身上很香,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暂时忘了她。皇帝笑道:真是孩子气。沉璧,你很美丽。
  容妃也笑了,道:皇上,您见过的美人很多吧!皇帝笑道: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容妃摇了摇头,道:可我也没有代替她。皇帝不说话。容妃继续说道:皇上,沉璧没有生气,而且她人都不在了,沉璧更不会生气。您待我很好很温柔,和傅恒大人一样,我喜欢您。
  皇帝一愣,道:傅恒送你来的时候,待你很好吗?容妃点点头,道:嗯,傅恒大人也总是问我需要什么,他可以为我做什么,他和您真像,但他送了我一程,就去办别的事了。皇帝道:那你喜欢傅恒吗?容妃想了想,道:我喜欢您,您是我的丈夫。皇帝道:那如果朕不是你的丈夫呢?容妃道:我没想过。我到了京城以后,听说傅恒大人的妻子死了,我为他感到很悲伤,但我觉得不管哪个女人嫁给他,都会和我嫁给您一样幸福。
  皇帝心里突然烦躁起来,立刻下床,叫道:李玉!李玉应声推门进来,见皇帝面色不佳,吃了一惊,转头去看床上的容妃,容妃也看着他。皇帝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李玉忙道:皇上,您是该回养心殿了,晚宴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开始了,太后说之前叫您去和她说说话。皇帝点了点头,道:穿衣!容妃立刻下床,开始给他穿衣。皇帝把她一推,对李玉道:你来!
  容妃被推倒在床沿上,哎哟一声。李玉吓了一跳,皇帝也吃了一惊,自己竟然使了这么大力,忙去看她,见她腰撞在床沿上了,一时起不来,立刻去扶她,一边忙道:很疼吗?刚才是朕失手了!朕传太医来。哪知道容妃一笑,转身抱住了他,说道:沉璧没事,您不生气了吧!皇帝一愣,有一阵恍惚,以前璎珞也喜欢这样捉弄他,放下心来,也笑了:“你真是孩子气。”接着教她给他穿衣。李玉于是微笑着退在一旁。
  容妃轻轻柔柔地给他穿着衣裳,一边说道:皇上,您为什么生气呢?我听说,傅恒大人,他可是您的爱臣呢!李玉心里霎时雪亮,出了一头冷汗,不敢去看皇帝。只听皇帝道:朕没有生气,朕是觉得在你这里耽搁太久了,怕误了晚上的家宴。容妃给他穿好了衣裳,他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她,容妃立刻道:臣妾不会把和皇上说的话告诉别人的。皇帝笑着点点头,道:太后才从圆明园回来几天,一会儿你也先去见见她。容妃矮身答应了。李玉也回头,对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跟着皇帝去了。
  皇帝回养心殿,换了衣服,喝了茶,便去寿康宫见太后。太后看见他,笑着招手道:皇帝,快来,来瞧瞧五阿哥写的字,写的可真好。皇帝这才看见太后身边的永琪和庆嫔。刘嬷嬷把字递给皇帝,皇帝看了看,只见字体秀润,颇有力度,回想了一下,记起了永琪的年龄,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说,这字确实写得很好。于是微笑着对他说:永琪,皇阿玛很高兴,永琪很用功,你要继续努力,不要教皇阿玛失望。永琪道:是,皇阿玛,谢皇阿玛。
  皇帝已记不得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但觉得他长高了许多,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庆嫔也在一旁道:多谢皇上。二人退下以后,皇帝坐在一旁椅子里,太后对皇帝说:皇上,永琪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你要给他找一个好师傅。皇帝拿起茶碗,揭开盖子,吹了吹,道:永琪不是和其他的阿哥们在上书房和师傅学习吗?太后轻叹了一下,道:你知道的,他没有亲额娘,在宫里受人冷眼被人怠慢,庆嫔也不受宠又是老实人,我问她,她才告诉我。
  皇帝点点头,道:儿子知道了,待儿子想想,再看怎么办。皇额娘,您叫儿子来,不是只为了说永琪吧?太后一抬手,刘嬷嬷会意,退了下去。太后才说道:我听舒妃说,你老去新来的容妃那里,宝月楼夜夜笙歌。皇帝心里不快,太后说是舒妃,其实他知道,舒妃背后撑腰的是皇后,一笑道:您才从圆明园回来不久,沉璧不过是一个孩子,您要是看见她也会喜欢她的。太后道:你也要去去其他人那里,不就没这些事儿了?
  皇帝道:皇额娘,儿子不过是想轻松轻松。太后道:我也知道,舒妃小性儿,她一直没有怎么得宠,但容妃来之前,你是常去她那里的,所以她心里头不平,十阿哥又没养住,想想她也是不顺哪。皇帝心里不耐烦起来,只低头喝茶。这时进来一个太监,道:太后,容妃娘娘在外面,想来给您见礼。太后心里不高兴,道:一会儿家宴上见罢。那个太监转身欲去,皇帝抬起头来,对太后说:既然她来了,皇额娘您就见见吧。太后不好拂皇帝的面子,于是对那太监点了点头。
  少时,容妃进来了,向太后盈盈下拜,太后闻见一股子淡淡的清香,道:抬起头来。只见她约莫二十岁上下年纪,皮肤雪白,头发乌黑,明眸皓齿,果然是一个绝色美女,在红金两色的包裹里熠熠生辉,青春逼人,真看不出以前曾经嫁过人,心中竟莫名生了好感。于是叫起,和她说了两句,果然见她天真烂漫,心中的疑虑已去了五六,便对她道:你去皇帝那里吧。
  容妃答应了,走到皇帝身后,站在一旁,太后心道:这个孩子倒也懂事,皇帝说和她在一起轻松,确实心思简单,宫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儿的。又听通传,说是皇后来给太后请安。皇后进来以后,一眼看见了容妃,心里有数,先向太后和皇帝行礼,容妃也向她行礼。皇后坐去皇帝对面的椅子里,对容妃笑道:妹妹,又是这么巧,皇上今儿中午在你那里歇息的可好?太后听了这话,心中不快,把手里的茶碗重重放在桌上,却没言语。
  皇后心中暗笑。只听皇帝说道:皇后,你有心了,朕很好。午膳以后,朕和沉璧去外面走了走,空气很好。又对太后一笑,道:儿子和沉璧玩了一会儿雪,儿子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开心过,衣裳都湿了,所以回养心殿沐浴更衣,然后才来见皇额娘。皇后心中生气,知道皇帝这是要回护容妃,对着李玉说道:李总管,皇上受了寒,进了姜汤没有?李玉微微一笑,道:这个奴才还省的,请皇后娘娘放心。皇后点点头,没再言语。宝月楼在紫禁城之外,独门独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宫里不容易知道,所以皇帝有此一说。
  太后见三人光景,心里雪亮,笑道:皇后,你也不要那么小心了,这人啊,心情好,有时候比什么都好。听了这话,皇后心里大怒,知道太后在挤兑自己,于是对着她一笑,恭恭敬敬地道:太后说的是,臣妾怕落了埋怨,又怕皇上在六宫失了尊严,确是古板了些。皇帝知道那拉氏还在暗讽自己,心里更加不快,但只看着她一笑,没说话。
  容妃忽然道:皇后娘娘,京城的雪化的太快了,伊犁可不一样。在我们伊犁,一年有半年都是冬天,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可干净可美了,连虎豹豺狼都不出来了呢。太后听着来了兴致,忽然想起一事,问她道: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容妃回道:臣妾原名叫法蒂玛。皇上给改了沉璧,臣妾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皇上给的,定是好名字。正说话间,又有人来通传,说和亲王弘昼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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