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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人少,玉容卿扶着李沅回到宅院,小梨为他们撑着伞挡住纷飞的雪花。
  李沅只是伤到了手,没到走不了路的地步,可玉容卿在意他关心他,一路扶他回来,李沅也贪恋她手上的温度,安然受之。
  将人扶到床上躺着,玉容卿给他倒了热水放在床头小桌上。
  “你好生休息,我会让莫竹来给你换药,我爹娘那边还在招待姑姑一家,他们找不到我要心急的。”
  玉容卿交代完,起身要走,衣袖却被他拉住,那双明亮深邃的凤眸望着她,不舍道:“你还会不会来看我?”
  声音清朗中透着期待,连带着玉容卿也觉得这话有些暧昧,不由得多想几分,轻轻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安慰道:“我得去招待客人才行,最迟明日早饭后,我一定来看你。”
  听到她的回答,李沅神色放松了些,仿佛手上的伤也不疼了,微笑道:“好,我等你。”
  说话温柔又好听,他只是平躺在床上也那么乖巧又惹人怜爱,玉容卿脸颊微红,向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小梨将伞和一月娘送的那壶桃花酿放在桌上,同李公子告辞,也跟着小姐出去了。
  玉府中,下人们在雪中清扫主路。
  前厅里温暖如春,玉夫人同陆夫人相谈甚欢,后院是玉富成同妹夫陆有旺在下棋。
  玉容卿到的时候,陆雪生刚同陆夫人说完话被叫到陆老爷那里去。
  不用面对表哥,玉容卿暗自松了一口气,倒不是说讨厌表哥,而是实在同他说不上几句话。
  可谓三观不同,鸡同鸭讲。
  为商者要广结善缘,就是遇到拦路抢劫的山贼,玉容卿也能拉着人称兄道弟谈上一谈,更何况是自家表哥。但是哄人家开心,自己却不一定是乐意的,玉容卿习惯性的与人交好,面上相谈甚欢,好友遍天下,知心知底的却没有几个。
  表哥为人不坏,可家中不缺钱财却爱占小便宜,还喜欢借着玉家的声势充面子,除了逢年过节,玉容卿少与他来往。
  比起陆雪生,他的娘亲陆夫人才是叫玉容卿头疼的一号人选。
  陆夫人本名姓玉,是玉富成的堂妹,玉家跟陆家是连襟,平时也不十分亲近,陆夫人今年却常往玉府里跑,是看玉容卿到了适龄婚配的年纪,自己打上小算盘了。
  坐在厅上,看到玉容卿过来了,陆夫人热情的招呼她过去坐。
  玉容卿调整好心态,对姑姑和娘亲问安,坐在了自己娘亲身边。
  下人给她上了茶,玉容卿端起来还没喝一口便听姑姑迫不及待地说:“这过了年,容儿也有十八了,可有心仪的人家了?得叫你爹娘赶紧准备去寻媒人说亲啊。”
  又是催婚的那一套,过个年,玉容卿被亲戚们催婚都起耳茧子了。
  听完姑姑的一套说辞,玉容卿不慌不忙抿一口花茶,尝着不如李沅煮的香甜,热茶下肚后,身心舒畅,过了一会才放下茶碗回话。
  “娘亲应该已经在替我寻人家了,若是合适,自然会早点成亲。”
  “这就对了。”陆夫人笑着,“你还年轻,相貌好,身段也不差,议亲就容易些。若年纪再大点就不好找了,现在的男人哪个不爱年轻貌美,你不早点议亲,以后就排不上了。”
  又要年轻又要好看,玉容卿觉得店里卖花的也没这么挑剔,便只微笑着打哈哈。
  陆夫人说得起劲,“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些道理,女人家不管把家业做得多大、赚多少银子,终究还是要嫁个好夫家,那才是真的圆满。”
  合着她为了支撑家业付出这许多,还抵不过嫁给一个男人?玉容卿不敢苟同。
  “谢姑姑关心,我日后娶了相公过门,一定会好好对待他,毕竟我外出经商要留他一人在家持家管事,得好好待他才不会让他心生怨怼。”
  娶?
  陆夫人怀疑自己听错了,疑惑着看向玉夫人,听她解释道:“我家就这一个女儿,不想让她外嫁,便打算招个上门女婿,也能减轻容儿的压力。”
  听罢,陆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嫂子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不是说嫁个普通人家或是寻个沾亲的吗?”
  玉夫人轻笑:“第一次给女儿议亲没经验,之前说了错话,妹妹别见怪。后来问了容儿的意思,想着我们家吃穿不愁,不贪求富贵人家,便招个赘婿,也不怕对方会让容儿受委屈。”
  像是落空了盘算,陆夫人没了方才的热情,应和着,“嫂嫂的打算是好的,是该这么想。”
  一头说不通,陆夫人又说起另一头,“容儿啊,你日后成亲就不要再往外头乱跑了,伺候相公,供奉婆母,哪个不需要时间精力,再过几年有了孩子,你还得照看孩子,哪还有功夫出去瞎逛。”
  说的什么混账话。
  连她成亲后的日子都得管,这姑姑管的真宽,怪不得要惹人讨厌。
  玉容卿受不了姑姑每次都以“过来人”的口吻对她说教,变着法儿的说她从商不是大家闺秀会做的事,如今还给她算好未来该做什么了。
  当着娘亲的面,玉容卿也不好发作,想着这人是父亲的堂妹,玉容卿平复心情,恭敬道。
  “姑姑真是神算,我正打算后两年缩小生意规模呢!城外的庄子得卖掉几个,向西域的商队也停几个月,待开春后,费些时日理理家产盈亏,自然没时间再出去做生意了。”
  听她说这些,陆夫人听不懂,玉夫人却关切道:“这事儿没听你跟你爹说啊,怎么好端端的要抛掉生意?”
  玉容卿解释:“我在押货回城路上听的,圣上身体欠佳,皇子们派系林立、关系复杂,这世道怕是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乱起来,出门在外也多了不少风险。”
  说着转向陆夫人,“姑姑,您也得嘱咐嘱咐表哥,今年春试得赶紧过了,不然碰上乱世,书生日子不好过啊。”
  话题转到自己儿子身上,陆夫人吞吐着还没应声,便听玉夫人好奇的问:“对啊,你家雪生不是在准备春试吗?刚才没问问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哈哈……”陆夫人无力的笑笑。
  玉夫人和陆夫人聊起陆雪生的科考事,说着说着就扯到婚嫁上了,玉容卿见状不对,忙给门边候着的小梨使眼色。
  小梨掀开帘子出去又进来,到玉容卿面前通传,“小姐,老爷那边让你过去一趟。”
  玉容卿便借告退,出得门来,长舒一口气。
  “多亏你机灵,不然再听姑姑说下去,就要我去做她家雪生的媳妇了,真是闲的没事做,来操心我的事。”
  不过娘亲没问李沅的事,想来是陆雪生没有同她们说起三人去喝酒的事,算他有良心。
  小梨:“小姐,老爷真的叫你过去一趟,说是要跟陆家做门生意。”
  真是新鲜,跟陆家有什么生意可做?
  玉容卿满脑袋疑惑,进了后院,父亲的书房里多是些诗书画集,还有几盆花草在暖炉边上温着。账本名册一干,都搬去了玉容卿的院子,在她的书房中。
  进得书房中,陆雪生也在此,玉容卿给长辈请安后坐下,便听父亲问她:“你姑父说有门生意可做,我已赋闲两年,这事儿想让你拿主意。”
  “女儿知道了。”玉容卿转向陆有旺,“不知是什么生意,姑父请说。”
  陆有旺笑了笑,正经道:“徐州四周多山少水,唯有一条清水河从城南流过,所以米价低水产价高。若雇运船运米面南下出售,再做水产北上,来回两次差价,应当有赚头。”
  玉容卿思索片刻,看向父亲,“女儿斗胆一谈,说错了什么地方,还请父亲姑父不要见怪。”
  “你说便是。”
  玉容卿道:“米面最忌潮气,江河海运后多少会受潮,品质下降,价格优势也会降低,用不透水汽的牛皮纸装倒是能解决,但牛皮纸价高,成本便会增加。”
  陆有旺哈哈一笑,不甚在意,“我家便有作坊做牛皮纸,咱们亲戚之间,价低些又何妨。而且水产利高,回本不是问题。”
  玉容卿摇摇头,“我夏季出城时见田野之间,不少农户蓄水做塘或在田间水渠中养鱼虾蟹,徐州城市面上水产虽少但足够消费,也有少量货运来的南方水产平衡价格。若是像姑父所说大批进货,与民争利,即便有赚头也不是长久的生意。”
  听了玉容卿的解释,玉富成满意的点点头,陆雪生听的云里雾里,对聪慧的表妹投去欣赏的目光。
  唯有陆有旺不甚言语。
  玉容卿笑而不语,她早看出姑父在父亲面前谈起这生意是为了向玉家推销自家的牛皮纸,可玉容卿并不接这话茬,干脆装傻充愣,只当是听不明白他话中之话。
  过了午后,正厅中摆起宴席,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饭,聊起父母旧事和儿女们的将来,有说有笑。
  饭后,两位老爷去下方才未分胜负的一盘棋,玉容卿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走了没两步便见了消失了一天的莫竹着急忙慌的走过来。
  玉容卿抬手遣散几个侍女,只留了小梨在身边。
  事急匆匆,莫竹跑过来就要拉小姐的袖子,很着急似的,“小姐快来,我见陆夫人拉着她儿子在墙角说话呢,好像跟你有关。”
  再着急也不该失了礼数,玉容卿拍掉他的手,“莫要拉拉扯扯,我随你去就是,听听他们如何盘算我。”
  莫竹带着小姐走到园子墙边,墙那边是陆夫人与陆雪生躲着人窃窃私语。
  “母亲快别说了,表妹她聪慧漂亮又是个有主见的,她才瞧不上我呢。”
  陆夫人不悦道:“婚嫁从来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用得着她看得上看不上,待你留下与她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也好,酒后乱情也罢,拿下她还不是容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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