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书房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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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交接异常顺利,税库里分文不少,仓库里的东西也一件不少,就连粮仓里的稻谷出米率都高达六成,高于规定的五成。另外,还有缴纳上来的银两,总计七千多两,这多得有点出乎江安义的意料,原以为顶多不过二三千两。
  颜开辰就奉献了近四千两银子,就连修缮房屋的钱他都掏了回来,算是怕了江安义,看着那张紧皱抽 缩在一起的核桃脸,江安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雷猛这些胥吏和衙役们,被江安义的辣手无情吓住了,做贼心虚地把各自手上的亏空补了上来,至于苏家,老老实实的在变卖家产,苏国良要怎么处治,就要看江县令的心情了。
  江安义的心情很好,在家中又摆了几桌酒席庆贺,镇住了贪官污吏又赢得了百姓口碑,还补齐了库房的空缺,就算今年不征税赋,也不愁钱了。酒至五分醉,江安义起身回后宅,来了这几天,忙于公事,都没好好与冬儿亲热一番。
  张克济拦住江安义道:“主公,张某有些话如鲠在喉,要与主公说说。”
  江安义笑道:“先生,县里都在传你是银面神仙,神仙有言,江某敢不听从,先生请到书房叙话。”
  青雾茶散发出淡香,江安义喝了口茶,酒意消减了些,问道:“先生,有何话?”
  “主公大展神威,惩恶霸治贪官污吏,大快人心,我听石头百姓们提起大人无不挑指夸耀,都说富罗县来了江、青天,张某为主公贺。”
  “呵呵”,江安义带着几分自得地笑道:“江某只是做了些该做之事,当不起百姓盛赞。”
  张克济夸完江安义,默默地喝着茶,书房安静下来。江安义发现不对,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轻声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先贤曾有言:福兮祸所伏,主公虽然暂时占据上风,但眼下富罗县中还有诸多不稳定因素,如若得意放松,张某恐主公祸不远矣。”张克济淡淡地道。
  江安义一惊,问道:“先生教我。”
  银面具在烛光下闪着亮光,看不到张克济肃然的面容,但江安义从声音中听到张克济的郑重,“徐明远欺压鱼肉百姓一案,是大人争取民心的关键,此案要尽快审理,同时悬赏徐明远的消息,尽早将此人抓拿归案,届时大人方才能在富罗县站稳脚,以后推行改革,百姓才不会反对。”
  江安义点头,张克济继续道:“主公此次惩治贪官污吏,将富罗县官场从上到下全都得罪,要谨防众人联合起来对付主公。”
  江安义有些不以为然地笑道:“颜要钱都乖乖地把银子吐了出来,那些胥吏和衙役也把贪污的钱交了上来,这些人哪敢做乱,不怕成为张朴天第二吗。”
  张克济摇摇头道:“主公,你如果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就拿颜开辰来说,他在富罗县贪污了多少银子,四千两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江安义想到秘密里的八只箱子,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还有王县丞和刘主簿,这两人我暂时还摸不透,不过粮仓是王县丞所管,今日抽验粮库,库内粮食霉变极少,出米率高达六成,这在大郑绝无仅有,由此可知是补的新粮。我看了看,粮仓内库存粮食四百石,以一石十斗,斗米二十文为计,这仓中进米至少花了王县丞百两银子。”张克济笑道:“要从别人口袋中掏钱,估计谁都不会喜欢,大人要留意啊。”
  江安义皱了一下眉,问道:“依先生看,应该如何处理?”
  “一张一弛。主公不是收缴了七千多两银子,而县里的胥吏和衙役不是有四个月没有饷了吗,每人发五两银子,算是辛苦费,安抚一下他们。当然石头、东泉他们这些天劳累,也多少給点钱。”张克济笑道。
  江安义算了一下,县里的衙役和胥吏加起来一百二十六人,五两一个人才六百三十两银子。别小看五两银子,在富罗县足够一家人舒服地生活一年了,想当年江家才一两多银子就是凑和一年。江安义手一挥,道:“就依先生,明日升堂问案后,我便宣布此事。石头他们一人給银二十两,先生你就算了,我另有好礼相送,先生回去便知。”
  珠珠和珞珞的卖身契在江安义手中,江安义把张克济的情况挑能说的告诉了两人,要两女陪伴张克济,两女无奈,只得答应。至于两女是否真心实意,江安义顾不了那么多,张克济是否与两人有缘,就要看以后他们相处得如何。
  张克济没有在意江安义说不給他钱的事,他经手江家的银两数以十万计,知道江安义不会在钱上小气,继续道:“除了安抚众人外,还要谨防这些人生事。无论是账本、库存还是问案的笔录,要整理清楚,留下证据好盘查,以防万一。特别张朴天,主公实际上是当堂将他打死,給人留下话柄,越发要小心。我让石头特别留意张朴天家中,好像有人在鼓动张家生事,主公不得不防。”
  茶水已冷,江安义灌了口涮涮酒气,沉吟道:“此事我确实有些操之过急,要对付张朴天有的是办法,不应当堂将他击毙,解气倒是解气,留下后遗症,让人烦恼。”
  张克济安慰道:“此事有好有坏,要不事主公发威,交接恐怕没有这么顺利。”
  江安义沉思半晌,道:“张朴天一事,绝不能有丝毫让步,此人罪大恶极,该杀,我并不后悔。只是张家人要越级向州府告状,我该如何应付?”
  张克济一笑,道:“主公勿忧,首先是官官相护,州府还是会维护大人,其次大人准备好张朴天的罪证,州府如果派人下来查验,做到有理有据,主公小小的错处,不会有谁在意。”
  石头提着水壶进来冲茶,看着张克济脸上的银面具笑道:“张先生,现在县城里都在传公子是文曲星,你是天上派来保护公子的神仙,那我以后肯定也是神仙喽。”
  张克济很喜欢石头的机灵,而且女儿和石头很投缘,张克济有心收石头做弟子,可是石头一听说读书写字,跑得比兔子都快,让张克济长叹孺子不可教也。
  此刻见石头大胆调笑自己,张克济有意板起脸道:“主公,石头一天到晚到处游逛,不如让他跟我学些诗文,将来也好給大人帮忙。”
  石头转转眼睛道:“张先生,明天珍儿妹妹让我带她去南门看社戏,要不然你跟珍儿妹妹说一声不去了。”
  江安义被石头逗乐了,骂道:“大胆,居然敢威胁起先生来了,明天哪也不许去,我要升堂,你就站在我后面伺候。”
  看着石头苦着脸答应,张克济反倒劝道:“主公,你要罚这小子别连带上珍儿,等下石头这小子铁定要到珍儿那搬弄是非,让这姑奶奶知道是我让她看不成社戏,那还不得烦死我。石头,还不快点去睡,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石头欣喜地出门,连蹦带跳地走了。江安义有点出神,想起安勇这么大的时候,跟石头真像,一晃眼安勇长成大人了,也不知道他跟洪信大师学艺学得怎么样了?
  张克济看着烛光下江安义那张安详微笑的脸,心中涌起一阵暖意,相处的时间虽不多,但他却深知主公孝义、勇猛,最主要的是怀着一颗仁心,鸟随鸾凤,或许自己可以追随主公成就一番大事业。
  想到这里,张克济笑着打断江安义的遐想,道:“主公非常人也,当胸怀大志,区区富罗居于一隅,当视之为踏脚之石,天将降大任于主公,青云在上,仍需努力,吾辈青蝇附骥,亦望能攀鸿翮而翔四海。”
  江安义站起身,郑重一礼道:“安义不敢忘记今日先生之言。”
  烛花一爆,像是响应,张克济看到年轻的脸上写满真挚。士为知己者死,张克济静若止水的心中闪过感动,尽量平静地道:“主公,富罗县不过是小小一汪潭水,主公必能轻易跨过。主公行事,只需谨记,你是奉天子所命前来试行‘合税为一’的,其他事对主公来说都是无关紧要之事,主公要想更上层楼,记住‘简在帝心’四个字,便什么风浪都不会冲倒你。”
  江安义点头,想起一事道:“那日怀恩公公传旨说了一句,说天子准我密匣奏事,这密匣奏事是怎么回事?”
  张克济喜得一拍桌子,激动地碰翻了茶盅,连忙起身抖罗身上的茶水,一边笑道:“我刚才还说做臣子的要牢记‘简在帝心’四字,主公您这是身在福中不自知啊。”
  见张克济高兴得有点忘形,江安义不解地问道:“这密匣奏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把先生高兴成这个样子,密匣奏事很难得吗?不就是个装奏章的皮匣吗?除了京官,地方上的官员不都有吗?”
  “都有?”,张克济道:“主公把密匣当成大白菜了,这天下二十七州刺史,能有密匣的都屈指可数,至于县令,估计这普天下就您这一位了。”
  “啊”,江安义被张克济的话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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