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才知道吗老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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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风篁愣了愣,小声道,“可能是因为……杖毙的内侍手脚利索?所以迅速暴毙?”
  淳嘉被气笑了,面色也冷下来:“爱妃真是杀伐果决,三条人命,都与你年岁仿佛,竟这样满不在乎?”
  “陛下,若金奉衣主仆全然无辜,妾身何必安排她们暴毙?难道妾身这么点儿事情都给宫里人撑不起来么?”云风篁注意到他神情,却依旧坦然自若,道,“然而安宝林没了。”
  淳嘉哼笑道:“你倒是个心善的,自己宫里人不心疼,转去心疼承月宫的人。那刚才又何必将崔婕妤气的死去活来?”
  云风篁道:“这跟安宝林是不是出自承月宫没什么关系,奉衣在妃嫔里仅高于采女,金奉衣与妾身同岁,都十分的年轻,这会儿就为了个镯子逼死安宝林,以后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须知道伊御婉过几个月就要生了,皇嗣娇贵,妾身可不想自己宫里留这么个祸害分心!”
  “再者。”
  她撇撇嘴角,“妾身要不这么做,怎么知道陛下原来对承月宫上下心存怜惜?”
  “朕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认错,还会转过来说朕的不是。”淳嘉哂道,“你那些宫里人大抵出身贫寒,性情各异,行事难免鲁莽。你作为主位,管教是应该的,但动辄灭口,传了出去,终归不是好事……”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云风篁就笑嘻嘻的上前挽住他手臂撒娇:“妾身就知道陛下是为了妾身好!陛下放心罢,这回也是万万没料到那金氏这般眼皮子浅,措手不及之下,为防皇后娘娘借机生事,不得不快刀斩乱麻!有这么个教训,妾身已经命手底下人好生给宫里人些规矩,免得再弄出这等不知所谓的事儿来,拖累妾身事小,坏了陛下跟慈母皇太后的期望,妾身可是万死莫赎了呢!”
  淳嘉一动不动的任凭她挽着,懒洋洋说:“真是稀奇,你居然没有继续吃崔氏的醋?”
  他都做好了这妃子揪着他说她气崔怜夜的话不依不饶的心理准备了!
  结果云风篁没这么做,淳嘉诧异之余,竟然有种“朕的爱妃终于懂事”了的欣慰……
  但转念他就觉得不对:妃嫔大度是应该的啊云风篁凭什么吃这个醋!
  再说崔怜夜进宫比云风篁早得多,要吃醋,也该是崔怜夜醋云风篁才对!
  “她?”云风篁轻蔑道,“她比妾身长了小十岁,都快能给妾身当娘了,妾身至于吃她的醋么?”
  结果这话说了出来,就见皇帝缓缓侧过头,盯着她看了会儿,才微微一笑:“朕与崔氏同岁,这么说,朕在爱妃眼里,也是老了?”
  你才知道吗老家伙?
  云风篁心中腹诽,面上则笑着说:“陛下这话说的,您要不说您圣寿几何,与妾身走出去,谁不觉得您是妾身的兄长?”
  淳嘉“嗯”了一声,淡淡道:“朕记得你的长兄比你大了十几岁,十五还是十六?你还没你最大的侄儿年长?原来朕在爱妃眼里都这么大年纪了?嗯?”
  云风篁讪笑:“妾身是说您看起来跟妾身一般年岁来着。”
  “是吗?”淳嘉眯起眼,皮笑肉不笑道,“早几年纪氏也是这么说的。”
  主少国疑,所以皇帝合该专心进学,将政务托付他们这些老臣,免得年少无知的天子做出错误决策,坑害社稷。
  云风篁擦把汗,继续挣扎:“不不不妾身的意思是陛下不但龙章凤姿英明神武,而且精神抖擞年富力强,犹如朝升之日,鲜明蓬勃,哪里是崔氏那贱婢能比的?”
  见皇帝面沉似水,似乎一时半会儿哄不好的样子,她赶紧岔开话题,“对了,慈母皇太后这两日精神了许多,今儿个早上还多吃了半碗燕窝粥呢!”
  淳嘉冷冰冰的看着她,过了片刻才冷哼一声:“魏充容侍疾有功,合该赏赐!”
  故意不提云风篁这几日也是得空就往芳音馆跑,没少花心思服侍袁太后。
  云风篁这会儿正心虚着,也不敢跟他理论,只笑着问:“那,陛下,要进去瞧瞧慈母皇太后么?”
  皇帝摆手:“你去忙你的,朕自去见母后。”
  打发了云风篁,入内后稍微夸了魏横烟几句,也就命她退下,寝殿就剩了母子俩以及几个近侍。
  袁太后环视了一圈,命蘸柳之外的人都退下,方含笑说道:“区区一个奉衣罢了,仗势欺人以下犯上,被真妃处置了也不冤枉,皇儿何必匆匆而来呵斥真妃?真妃年轻,难免性.子急,咱们好好的说,慢慢儿教就是。”
  “正因为真妃年轻,孩儿以为才要严加调教。”淳嘉缓声道,“不然养就了动辄杖毙底下人的习性,传了出去,还道孩儿后宫都是些毒妇,于皇家声望,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孩儿匆匆而来,倒不是为了她,方才也不过赶上了顺口训斥几句。主要还是听说母后这儿被打扰,担心皇后不懂事,搅了母后静养。”
  “不过听她们说几句话,哪里就搅扰了?”袁太后笑着道,“你也别太怪真妃,她出身不如皇后,资历也浅,要是这回不来个死无对证,被皇后抓住把柄,往后说话都不够硬气的。同样对宫里人狠,真妃却比楝娘聪慧许多。楝娘就是不分轻重的狠,唉!”
  提到袁楝娘,淳嘉皱了下眉,旋即微笑说:“这些事儿,让后妃们自己处置去,母后还是要专心颐养才是。不然,孩儿就算人在前朝,也是不放心的。”
  又道,“方才听真妃说,母后今早多用了半碗粥?孩儿可要好生赏赐那做粥的厨子。”
  于是陪着袁太后,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看看时间不早,这才告退离开。
  他走之后,袁太后嘴角笑意渐渐淡却下来,沉默了会儿,才淡淡道:“出来罢。”
  屏风后,青衣玉钗的袁楝娘苍白着脸走出来,没行礼,直接扶着肚子在下首坐了,一言不发。
  太后也没怪她失礼,只端起茶水呷了口,平静道:“听到了?”
  袁楝娘面无表情,不说话。
  “皇儿对小云氏上心了,怕她重蹈你的覆辙,年纪轻轻就在内外落下不好的名声,回头但凡宫里出点儿什么,无凭无据的,大家都相信是她做的。”袁太后不疾不徐道,“就好像你——要不是你在宫里传出来的恶名,当初小云氏诬陷你宫里人推她落水,怎么会从纪太后到诸妃,连带哀家都疑神疑鬼,觉得这实在是你的手笔?”
  “换成淑妃那样的,谁会怀疑她?就算怀疑,没有相当的证据,谁敢直接提出来?”
  太后说到这里叹口气,“当年,这个道理,哀家就跟你说过的。可是你不听。但小云氏不一样,她有个好娘亲,不会让女儿一直犯糊涂……你看着吧,接下来小云氏必然会想方设法扭转口碑。效仿淑妃当年做个贤惠人,至少让大家都没法不说她是贤惠人……”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袁楝娘终于开口,脸上眼中,都毫无波动,淡淡说道,“陛下厌弃了我,姑姑也不喜欢我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还要活着?”
  蘸柳听着,微微皱眉,说道:“婕妤这样说娘娘,未免太叫娘娘心寒了!若果娘娘不喜欢您,何必还要让您过来,亲自听这些话、又亲自开导您?娘娘膝下无女,自来拿您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哪怕您再三再四的做糊涂事,娘娘何尝真正不管您?其他不说,就说之前袁才人的事情,换了其他任何人,如今还能继续带着芳音馆,平安无事?!”
  袁楝娘沉默了会儿,道:“是,我是对不起姑姑一番苦心,但……我现在明白过来,又能做什么?不过是叫姑姑跟着操心,叫陛下看到我闹心而已。”
  “你才这么点大,何必说的就跟自己七老八十,回天无力一样。”袁太后摇着头,缓缓说道,“你就是不为了自己,也想想你的孩子。为了这孩子平平安安长到现在,哀家花了多少心思?你自己这些天来也没少担惊受怕……难不成临了临了,就因为你的心灰意冷,不管孩子死活?”
  她叹口气,“皇儿对你并非无情,你也不想想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其他人,能一样?只是你这些年来太过不懂事,伤了他的心,让他累着了,这才不愿意来看你。可他就算不想来看你,总也要来看孩子的。你学乖点儿,别那么折腾他,他看几回孩子,能不想起来你的好?”
  “那又怎么样呢?”袁楝娘怅然说道,“他如今已经有云风篁,有魏横烟了。就算为着孩子心软下来,也不可能跟从前那么对我。那么他来不来看我,又有什么意思?反正有姑姑的庇护在,我跟孩子在这宫里也苦不了。”
  “还不如就这样罢。”
  她冷漠的说道,“他现在不想看到我,我也不想看到他……以后,我就守着孩子过!”
  见袁太后胸口起伏,到底语气放缓了许多,“若是姑姑不嫌我烦,以后我也常来看姑姑。”
  “……”太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要说这样的气话,人一辈子很长很长。哀家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舒服,可这事儿真怪不得皇儿。这些年来,你过的不容易,皇儿更不容易。你却一点儿不体恤他,只管跟他添麻烦,次数多了,他怎能不避着你?”
  袁楝娘露出讥讽之色:“但他亲政之前,不,才亲政那会儿,也没有说跟现在这样,根本不来的。”
  皇帝拿她当挡箭牌,当幌子,当立人设的凭据……
  这些话,不是只有云风篁告诉过她。
  只是袁楝娘以前从来不相信,她坚定的认为皇帝是真心实意爱着她的。
  就好像她眼中亲爹亲妈都比不过淳嘉重要一样。
  但现在……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实摆在面前,尤其是方才藏身暗处,听着淳嘉跟云风篁单独说话的那一幕:袁太后总觉得皇帝烦她是因为她不体贴皇帝,不够柔顺,可是云风篁难道对皇帝难道就柔顺难道就体贴吗?
  她直承金奉衣的所谓暴毙是被她下令杖毙;甚至光明正大的吃醋,对着崔婕妤一口一个“贱婢”!
  诚然袁楝娘从前在淳嘉跟前也是差不多的态度,可那会儿淳嘉是什么反应?他顺着她的话头,千依百顺的,让她越发的认定了自己在这三宫六院里,是不一样的。
  那会儿袁楝娘觉得淳嘉是真心偏袒她。
  可刚才,淳嘉看似句句反驳云风篁,不无质问,语气里的轻松随意,却让袁楝娘一点点的掐破了自己的掌心。
  皇帝在她面前,原来,从来都是,装的么?
  虽然如今姑姑袁太后明确表态还是支持她的,可袁楝娘却已经没了继续跟皇帝纠缠的勇气。
  这些年来支持着她在这宫里度日的,就是两情相悦。
  现在却渐渐发现,满宫里都是明眼人,只有她一个死活看不清楚。
  袁楝娘如今茫茫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但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放低身段去跟皇帝求和的——她在皇帝跟前从来没有服软过,那还是自觉皇帝爱她的时候,现在发现皇帝对她其实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真心……袁楝娘想,那她为什么还要去做低伏小?
  反正皇帝也不可能怜惜她的不是么?
  “姑姑不要劝我了。”袁楝娘收回思绪,定了定神,站起身,“我就这么过罢,反正,宫里头这么多人都没能生下皇嗣,谁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命,对吧?”
  说着,拂袖而去。
  袁太后一动不动的坐着,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问蘸柳:“是哀家用心太险恶,所以天意不在哀家这边,连楝娘这般好哄的,都不愿意听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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