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攻克最后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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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7年9月6日清晨,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副处长傅政华从新疆回到北京,他顾不上回家看一眼,又兵不解甲,马不御鞍,率领几名侦查员,驱动警车,驶上京石高速公路,直指河北省徐水县,到白宝山原籍调查取证。
  白宝山在徐水县老家出生、长大,十二三岁才离开那里,来到北京上学、工作。原籍地有他的亲戚、邻居,有他儿时的朋友、同学。那么多熟悉的眼睛,应该对他回徐水有所察觉。
  傅政华与他率领的侦查员们,分成几个小组,到白宝山小时候就读的学校、居住地走访,到他的亲戚朋友中座谈。
  有的说,1996年4月的一天,在徐水县长途汽车站看到过白宝山。
  有的说,1996年7月的一天,在徐水县城郊的一片果园里,与白宝山偶然相遇,白宝山背着一包东西,与其打招呼,神色几分不自然,当时以为久不见面,突然相遇,显得拘谨,现在回想起来,一定是有什么鬼名堂。
  有的说,1996年8月,在徐水火车站与白宝山一同上车,只见其手里用毛毡包着一样长家伙,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越想越觉得象支枪。
  傅政华通过无线电波,将这一条条信息反馈给北京市公安局预审处处长宋克礼,让他作为重磅炸弹,轰击白宝山最后死守的防线。
  傅政华在徐水的调查取证继续深入。
  宋克礼对白宝山的攻坚进一步加强。
  在铁的事实面前,白宝山终于抵挡不住,败下阵来,开口交待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
  1996年3月7日,白宝山终于走出了新疆石河子市新安监狱的大门,他在这里整整服刑10年,若不是他伪装积极,骗取管教干部的信任,减刑一年,提前释放,他还要在这里熬过365个夜晚。
  白宝山加快脚步,离开监狱,生怕有人会将他拖回去似的。他边走,心里边咒骂:该死的监狱,该死的政府。他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全部在高墙铁网内打发了。
  白宝山25岁那年,因犯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投放到北京第一监狱服刑。他好不容易熬过了3年,眼看离出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没想到他被重新起诉,同伙揭发他犯有抢劫罪,他隐瞒了几年,最终还是纸包不住火。他被加刑10年。
  白宝山成了重刑犯,不能再留在北京第一监狱服刑。去哪里?他不知道。他接到加刑通知书的第二天,北京市第一监狱的管教干部要他收拾好东西,立刻就走。
  他被送上汽车,又被押上火车。
  白宝山走下火车,面对的是与北京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他恨揭发他的同伙,他恨给他加刑的法官,他恨政府,他恨社会,他恨所有的人,他痛恨世界上的一切。
  他对同监的两名犯人不满,认为他俩充积极,好表现,与揭发他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他内心恨不能将这两名同监犯人一口吃掉,可表面上却待他俩特好。
  于是,这两名犯人拿他当朋友。
  白宝山看看时机成熟,便利用外出牧牛的机会,在沙漠中挖好了两个大坑。
  这两名犯人问他挖出这么大两个坑干什么,他说牧牛时避风。
  此后,他将这两名犯人分别骗进沙坑,逐一杀害,掩埋,不留丝毫痕迹。
  谁也没有怀疑他杀人。
  他为自己的成功暗暗高兴。他的胆子更大了。他表面上继续伪装积极,暗地里则为日后报复社会、报复政府做准备。
  他牧牛时认识了一位牧羊人,对其谎说打猎,需要子弹,请其帮忙弄一些,弄得越多越好。
  这位牧羊人老实,信以为真,共为他弄来长枪、短枪子弹近百发。
  白宝山有了子弹,又预谋弄枪。
  与他同监的一名犯人服刑前使用过多年的枪,他千方百计与这名犯人套近乎,博得其好感。时机成熟,他向这名犯人请教关于枪的知识。于是,他懂得了枪的种类、枪的性能、枪的使用方法。他求其利用过去的关系,为他弄支枪,以便边牧牛边打猎。这名犯人说:
  “弄枪,那是要掉脑袋的事,干不得。”
  白宝山从未死心。
  他盯准了一起服刑的本地人吴子明,与其称兄道弟,打得火热。吴子明受了他的小恩小惠,把他当知己。他与吴子明偷偷对天发誓,兄弟同心,共谋大事。他要吴子明弄枪、弄子弹。
  由于监狱看管严密,他俩的阴谋未能得逞。
  白宝山在新安监狱服刑10年。服刑时间越长,对社会、对政府越仇视,报复心理越强。他将弄到的子弹埋藏在野地里,出狱时可随时取出。同时,他还弄到了绿军装、绿胶鞋。将来杀人抢劫时,穿上,便于隐蔽和逃跑,不易被人怀疑、发现。
  1996年3月7日,白宝山搭乘70次列车,离开新疆,驶向北京。13年的囚禁生活终于过去。他重新回到了社会。一路上,他盘算如何把13年的损失夺回来。
  白宝山回到北京,就抓紧实施准备了10年的行动计划。
  1996年3月31日深夜,白宝山隐藏在石景山区某电厂执勤岗哨背后的小夹道里,手操一根铁棍,一步一步接近岗哨,突然窜出,朝哨兵头上猛击一铁棍。
  哨兵倒地。
  白宝山抓起地上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沿事先选准的路线,逃进果园,把枪埋进早已挖好的坑里,然后回家。
  白宝山抢到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还不满足,他要抢手枪。手枪比步枪好藏匿,易使用。要干大事,必须有手枪。
  1996年4月7日傍晚,白宝山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里装进11发子弹,将其伪装好,偷偷摸摸来到石景山区某单位,躲藏在离大门数十米远的黑暗处,观察执勤岗哨的动静。
  哨兵始终睁大明亮的眼睛,注视四周的一切。
  白宝山一直没有机会下手。两三个小时过去了,白宝山已经腰酸腿痛,而该死的哨兵仍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白宝山打算离去,日后再寻机会。他正欲离去时,看见哨兵正好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这边。
  白宝山毫不犹豫,举枪瞄准哨兵背脊,连开两枪。
  哨兵敏捷地扑倒,寻找枪声传出的地方。
  白宝山生怕被哨兵发现,不敢久留,撒腿钻进一片果园。
  搜捕的人过来了,他吓得不敢出气。搜捕的人过去了。他庆幸自己命大。
  他带着伪装好的步枪,走出果园,准备回家。他想,搜捕的人过去了,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正好,一辆出租车从前面驶来,他拦住,上车,嘱咐司机开往模式口。
  途中,一辆警车迎面拦截,一名佩戴巡警标志的青年下车,走近出租车,要司机和乘客出示证件。
  白宝山孤注一掷,推开车门,朝巡警开枪。
  慌乱中,枪没响。
  巡警幸免遇难。
  白宝山一边拼命逃命,一边疯狂开枪。
  两名年轻巡警紧追不舍。
  白宝山利用夜色掩护,又仗着对这一带地形熟悉,七弯八拐,甩脱了追捕。
  1996年4月21日夜,白宝山为了抢支手枪,潜入丰台区某要害单位,暗暗观察挎着手枪执勤的哨兵,伺机下手。
  深夜,哨兵关大门时,他觉得时机已到,朝哨兵背后连开三枪。
  哨兵倒在了血泊中。
  白宝山跑过去,担心哨兵没死,又朝其头部开了一枪。他解下哨兵身上的枪套,心头咯噔一惊,懊恼万分。
  原来枪套是空的。
  白宝山逃离现场时,还朝倒在血泊中的哨兵狠狠地踢了一脚。
  白宝山在北京城里没有抢到手枪,但他仍不死心。他分析形势,北京城里防范很紧,继续抢枪,风险太大。
  他决定转移。
  白宝山乘车来到他的老家河北省徐水县城,他熟悉这里的一切,哪里有要害单位,哪里有哨兵佩枪执勤,脑海里均记得十分清晰。
  他就近选了一家单位,走过去观察,门口的哨兵没携枪,门内的哨兵倒是挎着折叠式冲锋枪。
  他的心一阵狂跳。若能将这支折叠式冲锋枪抢到手,今后要干什么大事都行。
  白宝山观察周围的环境,果树遍地,只要往里头一钻,很难发现。同时,交通方便,汽车、火车不断驶过,易于逃跑。
  白宝山经过一番缜密准备,于1996年7月26日下午开始行动。
  他隐藏在离哨兵不远的果树林里,观察他们的行动规律。
  深夜2时,是人最困倦的时候。白宝山窜到哨兵背后,开枪将两名哨兵打倒,抢走一支“八一”式自动步枪。
  此后,他时刻想到的是如何用这支枪抢劫钱财,风风光光地过有钱人的潇洒日子。
  1996年12月16日下午2点多钟,白宝山携带包藏好的“八一”式自动步枪,穿行在西城区德胜门外北滨河路香烟批发市场,寻找袭击目标。
  他突然眼睛一亮,只见一位中年妇女正埋头清点一提袋花花绿绿的人民币。他掏出头套,遮住自己的面孔,猛地拔出枪,对准中年妇女的胸膛,连开两枪。
  中年妇女“哇”地一声倒地。
  白宝山夺过棕色提包,一边开枪,一边逃跑。
  烟市大乱。
  白宝山趁混乱之际,潜入一座垃圾站,藏好枪和钱袋,逃离烟市。
  事后,白宝山指点他的姘妇、四川女子谢宗芬,从垃圾站取回枪与钱。
  白宝山分给谢宗芬人民币5000元。
  此后,白宝山在北京呆不住了,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盯踪。但他又不死心。他在烟市只抢了65000元,感到太少了。他要抢百万元、千万元。今后才有好日子过。
  他在北京不敢下手。几经谋划,决定西行新疆。
  1997年2月21日,白宝山携带“八一”式自动步枪,搂着姘妇谢宗芬的细腰,踏上了从北京开往新疆的列车。
  白宝山、谢宗芬来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147团8连,走进了吴子明的家。
  吴子明第一眼见到白宝山,简直不敢相信,惊奇地问:
  “白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宝山回答:
  “我来看望老朋友呀!”
  开头两天,白宝山掏钱,吴子明用嘴,喝酒抽烟,嫖娼赌博。
  渐渐地,白宝山提起了当年在新安监狱服刑时,两人谈到的话题:抢钱。
  两人一拍即合。
  他俩说干就干。两次抢劫民兵武器弹药库未能得逞。于是,改变计划。
  为了便于逃跑,他俩先抢摩托车。
  1997年8月7日下午,白宝山、吴子明窜至昌吉回族自治县,隐藏在公路旁的树林里。一男子驾125型摩托车驶过,吴子明佯装病人朝其招手。当摩托车停下时,白宝山突然窜出,将驾车男子枪杀,并就地掩埋。
  神不知,鬼不觉,他俩高兴不已。接下来,他俩要抢枪。
  他俩盯踪警长姜玉斌、治安员时春勇,趁其睡觉时,从窗外开枪,将其杀害。抢走“五四”式手枪和子弹。
  他俩驾驶抢劫来的125摩托车,连夜逃离现场。
  他俩需要的枪,有了;需要的交通工具,有了;最后的目的就是要抢大笔的钱。
  1997年8月19日上午9时,边疆宾馆商贸城刚刚开门营业,白宝山、吴子明走了进来。他俩这边走走,那边看看,样子像购物,实际是寻找目标。
  中午12时许,他俩发现一中年男子提了一大袋钱。他俩尾随其后。看看没有保安护卫,也没有人注意他俩的行动。他俩突然掏出头套,遮住自己的面容。
  白宝山紧走两步,举起“八一”式自动步枪,对准中年男子的背脊,枪声响起,中年男子倒地身亡。
  吴子明提起沉甸甸的钱包,拉了白宝山一把,说:
  “大哥!快走。”
  白宝山没有移步,那双贼眼盯准了另一位提着钱袋的男子。
  此时,商贸城内一片混乱。
  这位男子见发生抢劫,本能地将钱袋紧紧地抱在怀中。他欲冲出商贸城,可周围是混乱的人群,他被困在原地,无法脱身。他看见蒙面男子朝他走过来,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他浑身颤抖,连声哀求。
  白宝山连开两枪。
  这位男子倒在了血泊中。
  白宝山提起钱袋,朝吴子明做了一个手势。于是,他俩各提了一只钱袋,镇定地驱开混乱的人群,走出商贸城。
  当惶恐的人们清醒过来,朝他俩赶来时,他俩不慌不忙,向追赶、堵截的各族群众,向商贸城保安人员连开11枪。
  他俩逃进新疆大学,被几名大学生发现,又开枪打死两名大学生。
  他俩逃进一座树林,这里有他俩事先挖好的一个土坑。他俩将抢劫到手的130多万元赃款和枪支、子弹埋入土坑,然后扮成游客,买票进入水上公园,甩脱了警察、保安和群众的追捕。
  他俩回到石河子住地,日夜闭门不出,只派谢宗芬以购物为名,外出探听风声。
  没过三日,吴子明熬不住了,总是对白宝山埋怨:这些年吃够了没钱的苦头,如今有了上百万元的钱,埋在土里不花,等于没有钱。他要求把钱分了,吃好,喝好,玩好。有朝一日,掉了脑袋也值得。
  白宝山开始不肯,后来被他吵烦了,表面假装同意,内心却做好了杀人灭口,独吞巨额赃款的计划。
  1997年8月23日,白宝山对吴子明说:
  “你不是要享受吗?!今天跟我走,让你享受个够。”
  吴子明问:
  “大哥!你让我怎么享受?”
  白宝山回答: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白宝山、吴子明、谢宗芬乘车离开石河子住地。
  途中,白宝山告诉吴子明,他们要上天池风景区,吃喝玩乐,真正过一回有钱人的日子。
  游天池风景区的两天里,白宝山一直在寻找杀害吴子明的机会。
  8月26日傍晚,白宝山朝谢宗芬使眼色。
  谢宗芬心领神会,将吴子明骗进一座山坳。
  白宝山抓住机会,取出早已准备,随身携带的榔头,趁吴子明不备,猛击其头部。
  吴子明没有被击倒,双手护了脑袋,拼命朝山里逃跑。边跑边喊:
  “救命呀!白宝山杀人,快救命呀!”
  天色已晚,游人早已离去。
  吴子明的呼救,没有人听到。
  谢宗芬吓傻了眼,痴呆呆地站立原地不动。
  白宝山掏出手枪,追上去,将吴子明打死。接着,掏出随身携带的汽油,浇在吴子明的头部,划火点燃。
  白宝山看着汽油熊熊焚烧,直到吴子明的头部被烧焦,他这才搂了谢宗芬,离开天池风景区。
  白宝山、谢宗芬回到乌鲁木齐市。
  夜晚,白宝山在下榻的宾馆内挖了一个土坑,埋藏好“八一”式半自动步枪,接着,又搂了谢宗芬,潜入一座树林,挖出埋藏在土坑里的130多万元人民币。
  白宝山分给谢宗芬11万元,其余全部据为己有。
  他俩分头行动。
  谢宗芬回原籍四川。
  白宝山潜回北京。
  根据白宝山的交代,傅政华在距徐水火车站不远的一座土坡上,起获白宝山埋藏的“五四”式半自动步枪一支。
  同一时候,乌鲁木齐警方,在本市某宾馆院内,挖出白宝山埋藏的“八一”式自动步枪一支。
  四川警方迅速出击,成功抓获谢宗芬,同时起获赃款7万余元。
  至此,白宝山抢劫枪支、持枪杀人抢劫系列案件,在公安部的统一部署协调下,京、新、翼、川警方联手合作,经过缜密侦查,成功告破。犯罪嫌疑人除吴子明已经死亡外,全部落网。赃款大部分追回。为国家、为群众挽回了经济损失,为社会消除了一大隐患。
  1997年9月,北京城变得格外亮丽格外灿烂。9月12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将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北京警方更觉肩上的责任沉重。他们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决心为护卫首都安全,刷写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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