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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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强健有力的赵勇将压在身下的宁秀娟翻来仰去,当他终于将自己那股憋满全身的搅挠得他欲仙般快乐的玩意儿迸射之后,才瘫软下来。他喘吐热气,搓揉爱妻,用手在她那莲花般的脸上一扇,又用食指去刮她那精巧的鼻子:
  “秀娟,我当一回美国人他爷如何?”
  宁秀娟笑:“说啥呀!”
  “我要当美国人他爷!”
  “看你,发了点儿小财就昏了头脑了。别忘了,商场如战场,大胜大败都是瞬息间的事情,这可是你对我说过的。”
  “我不是说的这事儿,我是说,现在我想要你快些为我生个儿子。你想想,你在这美国本土生下那崽儿,他就是美国人了。我不就当美国人他爸了?他长大后再为我生个孙子,我不就是美国人他爷了么!”
  宁秀娟咯咯笑:“赵勇,你快下去呀,压得我气都上不来了。”
  “我要狠实压呢。秀娟,给我生一个美国崽儿!”赵勇说着,使猛劲。
  宁秀娟拼命把他翻倒过去,压到他身上,把嘴对了他的耳边说了句话。
  赵勇就哈哈大笑:“真的,两月没来了,秀娟,你太好了,我的亲亲!”
  “我昨天去看了医生,他说我有了。”
  “啊,万岁!哈,我赵勇要当美国人他爸了,哈哈……”
  赵勇将宁秀娟一阵亲吻,推开她,穿睡衣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天已亮,落叶的枝头已挂满飞雪。他站在这刚分期付款买下来的坐落在洛杉矶郊外山坡上的二层楼房的窗前,享受着屋内的24小时的恒温,看着窗外的纷纷扬扬飘落的今冬的第一场雪,好兴奋。宁秀娟也穿睡衣过来,偎在他身边。
  楼下场院,一位白发美国老人正躬腰扫着积雪。
  “秀娟,你看这个霍比,他干得多么认真、卖力。”
  “唉,”宁秀娟一叹,“人生真是如梦,此一时彼一时,这个霍比老人,也好可怜的。”
  “可他也很快活,认为在我这儿拿到的工资不错,活儿也不太累。是呀,中国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我刚来时在他手下打工,那时候,他是拥有千万美元资产的大富豪。我们现在住这房子,就是当年他和他情人住的。那会儿,他拥有豪华住房、三辆豪华轿车、一艘游艇。这个老人在朋友中以慷慨出名,经常邀请朋友坐他的游艇出游,远至荷兰。我去帮工服务,也沾光享受。他在酒吧或是餐厅晚饭消遣时,总是为朋友结账。那会儿,他是机械厂的厂主,拥有3间工厂,销售额达一千多万美元。”
  “他怎么败得恁么惨?”
  “他的困境开始于6年前,他妻子要求和他分手。离婚后,遇上经济衰退,他的机械厂生意严重萎缩,很快就与他那豪宅、名车和游艇,包括这幢房子‘拜拜’了。他只好依靠救济金生活,住的是慈善团体经营的廉租房子,没有电话。我是在孟齐鲁那儿见到他的。他在老孟那儿做杂活儿,打扫卫生。我不忘他曾经雇佣过我的恩情,请了他到这儿来。”
  “你快下去,叫他歇一歇,到屋子里暖和暖和。59岁的人了,别冻坏了。”宁秀娟热了眼眶。
  赵勇拍拍宁秀娟脸蛋:“秀娟,你们女人就是心软。我现在是雇佣他,给了他工钱,他应该为我认真干活儿。”
  “你们这些男人,就是心狠。”
  “是的,有点儿心狠。在美国就是这样,谁有钱谁就是老大。你不知道,那年夏天,我为霍比清理这屋前的草坪。那天,我早饭午饭都没吃,因为我头一天被小偷扒去了所有的钱,一贫如洗,等待着他发了工资或是给了小费再去找吃的。他出门来,见我有气无力干活,草铲得不平整。就说我不像在做工,像是在做儿童游戏,做不好,他不会发工钱的。直到他办了事下午回来,看了我做的活儿,才ok,给了我工钱,我才去酒吧虎吃一顿。”
  宁秀娟的眼睛发湿:“赵勇,你也好不容易。”
  赵勇、宁秀娟穿戴整齐,下楼去时,赵勇把几件脏衣服交给霍比,说:“i'm likely to have these shirts a one.”要他把这些衬衣洗一洗。
  “yes,sir. do you want starch?”霍比搓着冻红的手,恭谦地问赵勇,你要浆洗吗?
  “no starch,please.”赵勇竖起大衣衣领御寒风,说请别浆洗。
  “yes,sir. your shirts will be ready on today.”霍比朝手上哈热气,笑说你的衬衣今天会洗好。
  “i also have a suit to be dry-cleaned.”赵勇指着交给霍比的西服说,还想要干洗这套西服。
  “yes.”霍比点头。
  赵勇从车库开出自己的“劳斯莱斯”轿车,下车,让宁秀娟开车,自己坐到副驾驶座。宁秀娟开车驶过霍比身边时,探出来脸朝霍比友善地笑:
  “bye!”
  “bye!”霍比正喝小口酒瓶里的酒,笑答。
  从反照镜里,宁秀娟看见霍比正孩子似的蹦跳,他是在运动取暖。
  “这个霍比老人,他多像一位慈父。”宁秀娟开着车,说。
  “可他没有孩子。他结过两次婚,妻子都不要孩子。照美国社会惯例,美国妇女的生育年龄一般是15岁至44岁。据美国人口统计局调查,约有18%的妇女在44岁结束自己的育龄期前,不考虑生育。”
  “咳,这个霍比,他孤独一人……”
  “是呀,他孤独一人。所以呀,秀娟,我可不能再像霍比,你最好给我生个儿子,我要儿孙满堂。在这里,我要当美国人他爸他爷!”赵勇说着,拍了宁秀娟一掌,哈哈大笑。
  宁秀娟就嘟囔道:“生儿生女又不是女人定得了的,都在于你们男人。”
  赵勇说:“没关系,生儿生女都是一样,国内不就这么说的。生女儿也行,我将来也可以当美国人他外公!”又一阵笑。
  赵勇辛苦奔波,又与可靠的伙伴孟齐鲁合伙做生意,发了一笔不小的财,财大气粗则心爽。难得有一小暇。赵勇兴致勃勃领了宁秀娟去洛杉矶东北方向的著名的黄石国家公园旅游。那儿的胜景早使宁秀娟垂慕不已。从洛杉矶到黄石公园,几乎要向东北方斜贯美国西部。轿车一驶上高速公路,宁秀娟就加快了车速,超过美国高速公路上一般限速的每小时88公里。美国警察也和中国警察一样,会躲在公路的暗处截堵超速行驶的驾车人。曾有美国民众对高速公路限速过低的问题进行过抗议。抗议方法十分独特,他们分别开着自己的车,严格遵守当局的限速行驶,浩浩荡荡的一行把个高速公路的交通完全堵塞,任凭一些归心似箭的零散车辆在后面大按其喇叭。
  轿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宁秀娟每开车驶上这宽敞、光洁、各种交通符号统一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高速公路,便有一种五体投地又无可救药的佩服,她心里充满了没完没了的人生感叹和哀鸣,这路会把她引向天际引向人生的终点。就想到夏坤和此时正坐在她身边打盹的赵勇,这两个人仿佛就是她人生道上的两道路边线,牵引着推搡着她去没完没了,如同此时的行车一般。她充满了无比的渴求又充满了无比的无奈。她长久地保持着一个坐势,平握方向盘,脚蹬油门,车就如箭般朝着不知道尽头在何处的地方奔去。
  赵勇从夏坤那儿回来后,对她说了夏坤他们那建大楼的事情。告诉她,由于分成比例各执不下,陷入了胶着状态。宁秀娟就说他过于计较,这么件善事也办不成,说他当初拍胸脯许下的诺言不过是吹牛皮。赵勇就笑她是妇人之见。说,比例谈不好,今后赔了老本你我去喝西北风去。也给她安抚,说是胶着也并不是破裂,也还是有希望的。她就说,你这是宽心话,看你那情绪、眼神就知道,此事儿弄不成。赵勇就又说了她妇人之见。她就觉得,自己的确是个一事无成的弱女子、弱妇人。
  那天,孟齐鲁来了,章晓春也来了,在他们家里摆谈生意好久,都很振奋,大有“三国”联合生死与共的态势。赵勇让她摆了酒菜,三人对吃对饮。赵、孟二人酩酊大醉,她和章晓春也满脸酡红。两个男人倒床鼾睡之后,两个女人借了酒劲海吹。章晓春把个黄山之游绘声绘色详细描述。对于夏坤的黄山遇险差些丧命,两个女人都泪水涟涟,齐指责夏坤太不应该,太糟蹋自己的身体。宁秀娟说,倘要是她还在夏坤身边,她就会在他劳累后给他慰藉,孤独时给他温存,出差时给他叮嘱,会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就诅咒自己也诅咒起赵勇来。章晓春连声称是,说,宁秀娟,你呀,千不该万不该离开了他。又说,他这个人呀,干什么事情都太亡命。这个世界上什么最重要?人的生命最重要,人的身体最重要,你说是不是,宁秀娟?当然,是这个理,宁秀娟说。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可就是,就是有些好高骛远。你别以为我挺了解他,可是,他那颗心,他那颗男人对女人的心,我始终摸不透。我离开了她,他不会原谅我的,真的!她那个早年的情人史莹琪,人家已经和她导师结了婚了,可他,还在痴恋着人家。章晓春,你可别再记恨我,过去,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就宽宏大量些。其实,他导师娶了你这个学生又未尝不可?当然是可以的!章晓春就热了两眼,说,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秀娟,我,我今天给你说老实话吧,这次回国去,我和庄庆离开夏坤家时,我偷偷给他留下了一封信,把话都挑明了。我把这信夹在他那本医学英汉大词典里了,你知道的,他是随时要翻阅那本书的。咳,章晓春,你呀你,都什么年代了,你有话就当面说,怎么还来词典传书那一套?是啊,我这个女人,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敢闯敢爱敢恨的了,可不知道怎么,我在他面前,一想到要张口对他说那话就脸热心跳,他那导师的威严感就袭上我的心头……两个女人就这么半醒半醉地侃到深夜,都在沙发上睡着了。
  宁秀娟驾驶着车,听见身边疲惫不已的赵勇的鼾声,就又怜惜起自己这个现在的丈夫来。赵勇做生意好难也好有办法,那一次,她终于说服了他同意她去经销一批电器生意。卖出去后不久,那买主发现其中有一件是次品,拎了来退货并索赔。她急红了脸,要解释他们也是从另一家公司买来的。赵勇阻止了她,笑着祝贺那买主中了大奖,说是他们这批货里专门放了一件次品,买到的顾客即为幸运中奖,当即付给了他高于这件电器十倍的“奖金”,并赠送了一件这电器。买主大喜。事后,她很不理解。赵勇对她说,《孙子兵法》云:“善出奇者,无穷于天地,不竭如江河。”又说,美国人经过上百年的商场鏖战,才总结出一句箴言:“愚者赚钱总是顾今天,智者赚钱总是思明天。”她心里也好怨他。你再忙,回国去了,又到了重庆,为什么不去看看我那女儿夏欣,就那么匆匆地去了你的南京办事处。当然,也亏他去了,否则,就要被那个不负责任的贪占公司钱财的办事处经理搞垮了。想到女儿夏欣,她就泪湿眼眶。她一定要让女儿来美国读书,一定要母女团聚!她已得知国内和美国这边联办有中学生交流留学生的机构,她已让赵勇悄悄去联系了。她知道,夏坤决不会答应,就偷偷地为女儿办着留学手续。她渴望成功,希望夏坤能够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女人的心。
  宁秀娟和赵勇轮换开车,终于驶到了黄石公园。宁秀娟那忧烦的心才豁然开朗。
  黄石公园,位于怀俄明、蒙大拿和爱达荷三州的交界处,占地9000平方米,由400公里的环山公路连接起来。这里群峰列岫、河湖交错、森林密布,温泉、瀑布、悬崖比比皆是。如想饱览,需时一个月,走马观花也要一周时间。他们当然只有走马观花了。
  赵勇领了她去看大峡谷。这是黄石河流经公园形成的一条24公里长、400米深的大峡谷,峡谷内有“玻璃悬崖”、“石化森林”两大奇观。但见谷壁呈橙黄色,还杂以红、绿、紫、棕、白诸色,五彩缤纷,蔚为壮观。看得她真有如入梦境之感。又去了黄石湖,黄石湖为山中湖,湖水碧蓝,有独木舟游弋其间,别有情趣。最为诱人的是“老忠诚泉”,此泉的喷发时间和间歇很有规律,喷射的高度达50多米,在这冬天尤为动人心魄……
  赵勇、宁秀娟出游黄石公园归来的这天早晨,冬雪下得大。主人来电话说下午到家,休闲数日的霍比又忙着在屋院里扫雪。他边扫边手舞足蹈,哼着美国西部小调,不时呷口小酒。听见了院门外的汽车喇叭声,他开了门,见是章晓春和庄庆驾车来。一番招呼打问,章晓春才知道来得不巧。庄庆说,我早提醒你先打个电话,你看,被我说着了吧。章晓春只好耸肩摊手,自认倒霉。霍比说,他们今天回来。章晓春说,好吧,那就进屋里等。二人进了客厅,庄庆观赏看屋里的中国山水画,章晓春坐到沙发上烦躁。霍比为他俩冲了咖啡来,章晓春笑着道谢。
  章晓春来,一是同赵勇谈生意上事儿,另外主要还是想找成天在家无事所做的宁秀娟摆知心话。那天,她和宁秀娟一番酒言之后,二人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友。她不以为一大早宁秀娟会不在家,所以就没有打电话。早上,她开车出来时,庄庆喊住她,说要跟她同行。她说,你要去就上车。庄庆总爱跟章晓春出去凑热闹,章晓春有时让他去,有时不让他去。这一次,章晓春想,他去也无妨,倘如赵勇在家,就让他去同赵勇胡侃什么这画派那艺术去,她正好可以去和宁秀娟摆谈。
  这么多天了,章晓春既没有得到夏坤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他的来信。而她给他留下的可以说是“最后通牒”的那封信,是叫他不论如何想的,也要尽快给她一个答复。她想过,也许他至今还未见到她那封向他倾吐心声的信,但她以为可能性只有10%。夏坤这个人,那本医学英汉大词典翻得又旧又破,不可能这么久了也不翻翻。事实是,他恐怕早已看了,保持沉默罢了。沉默,就有几种可能。一是心有所动却决心难下;二是觉得好笑,不屑一顾;三呢,则是讨厌,这个章晓春啊,保持师生友情多好,怎么这样,唉唉,不理她罢了。她这样一想,越加烦躁,越想尽快找宁秀娟摆谈,让她分析分析,为她出出主意。她甚至想请宁秀娟马上给夏坤去越洋电话,帮她问问,是死是活也得个结果。这些个男人,怎么就不明白一个女人的心!
  “呃,章晓春,黄石公园你去过没有?”庄庆不知哪根神经被触动,兴致极高地过来坐下,问。
  “没去过。”章晓春此时无心去想什么黄石公园。
  “我去过两次,春天一次,冬天一次。尤其是冬春最美!那里的森林里有羚羊、野牛和鹿子,水上有白鹭、天鹅和沙丘鹤。园内有上万个温泉。什么老忠诚泉、沙滨泉、堡垒泉、帝国泉、女孤星泉、女巨人泉等等。有高塔、火洞、水晶、彩虹、神仙等好多瀑布。还有那看了之后,死也不觉得遗憾的大峡谷……”
  “得了吧,庄庆,你们美国这点儿景观有什么了不起的。什么大峡谷,有我们中国的长江三峡壮观么?”章晓春杵他道。
  庄庆这次去了长江三峡,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的人间胜景:“比不了比不了,长江三峡,太伟大太迷人了!”
  “长江三峡沿途的景观好多,妙不可言,历史也悠久。你们美国,建国才多少年?”
  “呃,章晓春,我可也是中国人。你说得对,美国的名胜古迹是远不如中国的。”
  章晓春看着庄庆的认真样子,扑哧笑:“美国出门旅游的去处上不了台面,所游之处不稀奇,要和中国动辄几千年的名胜古迹相比,真是贻笑大方。你们美国人眼中的名胜不过就是一个有几十年历史的废墟或是一个形状怪诞的建筑,这些没有什么根底的东西一经宣扬出去,美国人就热血沸腾地从四面八方赶去游览。你这次去看了长江三峡,只沿途就有瞿塘峡、错开峡、巫峡、兵书宝剑峡、牛肝马肺峡、灯影峡、西陵峡等等。还有巫山十二峰、石宝寨、鬼城、白帝城、屈原故里、昭君故里、悬棺、张飞庙等等。随便挑一个,少说也有数百年历史。”
  “是的,你说得对。嘿,章晓春,你记性真好,我也游了,就记不全。”
  “当然,那里生我育我的地方,我当然记得清楚。你直夸黄石公园,它有黄山的那种独特风景么?”
  “啊,黄山那场大雨,那大雨中的穿彩色雨衣的游人,那雨帘中的巨柏奇峰怪石,动人!雨停云散后又是一番美景。我真想住在那儿画一辈子,一辈子也画不完!”
  章晓春笑:“庄庆,你又发傻了,只一个黄山你就要画一辈子,偌大的中国你要画好多个辈子!”
  庄庆一副认真相:“没关系,那我就一辈子二辈子三辈子……无穷辈子地画,用笔画用心画。中国值得画的太多太多,只你们重庆就了不起,已有三千年的历史。原来,长江南边那个涂山,就是治水的大禹王娶妻生子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安家之地。原来,‘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成语也是从‘人心不足巴蛇吞象’演变来的,出自重庆远古时期的巴国。原来,‘巴’就是一条盘着的蛇形。那时候,那里大蛇遍地,也有成群的象。‘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啊哟哟,章晓春,你知道吗,那巴蛇吞了象之后,要三年时间才能消化完它,才吐出骨头来。”
  “嘻嘻!”章晓春笑出声来,“庄庆,你从哪里听来的?我这个重庆长大的人也还没有听说过。”
  “我买了本《重庆旅游》的书,那上面写的!”庄庆笑,挨坐到章晓春身边,“章晓春,这些日子我一直见你闷闷不乐,今天,你才这么开心地笑了。”
  章晓春呷口咖啡:“庄庆,谢谢你逗了我笑。唉,你不知道,人呢,有时候很开心,有时候呢很不开心。”
  庄庆严肃了脸:“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是生意受挫了?”
  “不是。”
  “是我爸爸薄待你了?”
  “不是。”
  “是我有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
  “不是。”
  “那是什么呢?啊,你是不是这一阵太劳累,生病了?要是病了可一定要去看医生,我陪你去。”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人。不是不是。”
  “那,那你是不是想家了?”
  想家,是啊,章晓春确实在想家。想家里的亲人,想旧日的同学、朋友,想家乡的那些值得留念的事物。可是,庄庆,你不知道,我还有更焦灼更渴盼更烦人的心事:“庄庆,你别问了好不好。我这个人,爱笑爱闹也爱忧烦,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常常就是心烦意乱。”
  “章晓春,你可别烦。你一烦我就好心慌,我也就好烦。要不,我去给爸爸说说,让你休休假,我陪你出去玩玩。”
  “不行,庄庆,怎么能无事要休假。再说,我还得挣工钱呢。”章晓春乜庄庆,见他要说什么,就伸手捂他的嘴,“庄庆,你不要说了,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可是大学生是硕士,我不会吃人家的闲饭,我要自食其力。”
  “我也没有这样说呀。”庄庆觉得委屈。
  章晓春就又笑了:“好了好了,把电视机打开,我们看电视吧。”
  “看电视可以,你难道就不觉得肚子饿?我们还没吃早饭呢。”
  章晓春才感到了腹中的饥饿:“这样吧,我在这儿等,你开车去买点吃的来,也给霍比买一份。”
  “嗯。”庄庆走了。
  偌大的客厅里,就剩下了章晓春一个人。她就在屋内踱步,好几次走到了电话机前,真想立即给夏坤打电话去。他现在也许正坐在那张写字台前挑灯看书写论文,也许他正在翻阅那部对于她章晓春至关重要的大词典。当然,也许他已经入睡了。或许,他又出诊去了、出差去了。想来想去,她还是没有去碰那仿佛会灼人烫手的电话机。就听见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冻得满脸发红的孟齐鲁走了进来。
  “啊哈,就我们漂亮的章小姐在,我老孟来得正是时候啊!”孟齐鲁永远是那么乐观、精神。
  “你怎么来了?”章晓春笑道。
  “我怎么不能来?我们不是‘三国’联合么,他赵勇这儿我可以常来,你那儿我也可以常去。我刚才跟霍比说话,见庄庆开车出去了,我就上来了。”
  “上来又怎么了?”
  “和你独坐呀。”
  “老孟,你坏。”
  “哈,我老孟不坏。刚才,庄庆对我说,你近来不痛快,叫我来开导开导你。”
  “他瞎说,我快乐无比。”
  “这就对了,这就像我们的小章晓春啰。不论有什么事,都要乐观才是,对不?你看人家霍比,就乐观。”
  “你跟那打工的老头倒很熟。”
  “他在我那儿打过工,我还不想放他走呢,只是一来赵勇想要,二来呢,他在我那儿要犯法。”
  “犯什么法?”
  “我见他没住处,就让他晚上睡办公室。不想,警察知道了,说这违法。美国的法律规定,办公室里不得住人。”
  “真是,管得也宽。”
  “可不是。你看那霍比,原先的大老板,现在的小打工,一时天上一时地下,他还想得开呢。刚才他对我说,有钱阵他快活,因为他要啥有啥,要乐有乐;现在没钱了,他也快乐。他说他不会绝望,因为他曾经办过工厂,当过厂主,经过了。他说,过程最美好。”
  “过程最美好?”章晓春笑了,“这个霍比,还真会说话。倒也是,过程最美好。”
  “可不,你看我,看你,还有赵勇,还有我那学友夏坤,一生奋斗都在过程之中,有苦有乐有成有败,可还不是挺好的乐呵呵的么?那个姓甘的,前次捅了我们一下,损失不老少,我那气呀,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可又咋了?这不,我,你,还有赵勇,不还是都走过来了。我们联手做这几笔大生意还不是都获利了?听说那姓甘的也佩服呢!”
  “老孟,你这个人有意思,是个大好人。”
  “唉,好人也难当呀!你说说,原先那背叛我而去投了姓甘的那两人,又要想回我这儿来了。因为他们见我这儿起色不小了,钱多了。我这人呀,刀子嘴豆腐心,就说,好,欢迎,你俩来吧。可我手下的人就指责我没骨气,反对他们回来。我就对他俩说,先别太急,暂缓一缓。可又把人家给得罪了。你说说,我这不是耗子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么。”
  “老孟,你的宽容大度是对的,我支持你。况且,他们都有技术,也有利于你们。”
  “看,小章才是我老孟知己呢。”孟齐鲁邪盯章晓春笑,往她身边挤坐。
  章晓春任他挤坐,笑道:“老孟,你可别话里藏话,听过一首民谣没有?”
  “啥民谣?”
  章晓春唱:“路边的野花你莫采,小心你家恶老婆……”
  孟齐鲁听了哈哈大笑:“唱得好唱得好,我是说,每次回国临走前我老婆就对我叮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看来,你们女人的心相通呢!”盯章晓春,“小章,你放心,不说我老孟没有这个豹子胆,就是有,也不敢采你呀。呃,给我说老实话,你这次回国,跟我那学友说明白了没有?”
  章晓春叹了一声:“老孟,我同他是师生关系,有什么不明白的。”
  “听宁秀娟说,你同他在黄山上有一段奇遇?”
  “哪里是什么奇遇,是险遇……”
  章晓春就又把那段几乎成了故事的黄山险遇述说了一遍。二人正说时,庄庆买了快餐盒饭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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