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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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章惇出去之后,又和曾布聊了一会全国各地的军事情况以及宁夏平原的安稳程度,姚种两军的和睦共处,西夏人对曾经亲征他们的大宋官家的敬畏。
  然后是蔡卞、吕大防等人,还有一些虽然不错有才干但并不特殊的官员。随后召见苏轼。
  师生会面,似乎什么都没变,又有很多东西已经被改变。
  林玄礼笑呵呵的问:“先生,你相信黄河澄清出圣人么?”
  苏轼:“臣不信。黄河澄清有据可查的,已有二十八次,没听说天下间出了二十八位圣人。正史和稗官野史里,都没这么多圣人。”
  “哈哈哈哈。”林玄礼沉吟了一会,看看这肥胖的六十多岁老年人:“黄河数次改道,波及百万民众,州城尽化水泊。真宗开始修,仁宗皇帝在修,神宗皇帝也在修,先帝也在修,朝廷举倾国之力,浚河、开沟,投入的民力财力不计其数,如同进了无底洞,总是不能填满。苏先生,你一向爱民,善于修水利,我想让你研究黄河这河道究竟要怎么修,才能减少洪灾、巩固堤坝,灌溉良田。”
  苏轼一瞬间想起很多事,想起年轻时的宏图壮志,想起苏堤落成到现在好评如潮,想起现在的岁数,关于黄河的一切资料——三年两决、百年一改。
  李垂给宋真宗上了一本《导河形胜书》,说到黄河改道向北,本来作为天险的、横在中原和华北平原之间的黄河,要在地图上竖过来,成为从辽国到大宋腹地的天然水路。真宗朝决定引导黄河回归故道,坚决阻止黄河向北的趋势。然后在仁宗时期淹没了山东五个州,在神宗时期灌郡县四十五,坏田逾三十万顷。
  如果能遏制,呃,控制住黄河改道,让它不再泛滥,功莫大焉,比做一任丞相更光彩些。“若官家不弃,臣愿担此重任。”
  苏轼斗志昂扬的走了。
  ……
  王繁英起床后拿棍棒晨练了一番,把沙袋殴打了一顿,从秦王府带进宫的宫女已经看了大半年,已经适应了,宫里的宫人还是瑟瑟发抖。
  擦擦汗梳梳头换身衣服,端详着大铜镜里身材高挑、宽肩细腰有明显练武痕迹的身体,以及被小胖熊啃的痕迹。紧致,矫健,有力量,这具充满训练痕迹的身体,不论是角力厮扑还是激烈的‘修炼’都能轻易完成。
  王繁英喃喃自语:“我可真是——太迷人了。”
  还是满脸斯文儒雅的去两宫太后那儿问安。蹭了顿饭,俩太后早就派宫女悄悄看过她晨练,据说是非常可怕,十多天就报废一个粗麻沙袋。对此也不说什么,就坐等娇软的小美人抢去宠爱,再说她做得不对。
  向太后匪夷所思:“现在她这套……十一郎还很待见。”
  朱太后:“是啊。”煦儿对刘氏的迷恋还情有可原,毕竟能歌善舞,佶儿这个爱好就很像他的风格。但凡他像汉武帝那样好男色,恐怕新一代的名将没有几个能逃过。“倘若十一郎的爱好不变,那没几个人能和她争宠。”
  向太后头痛不已:“怕是将来,将门送女儿入宫。以佶儿那个胡闹的性子,像你说的那样,在杏岗开擂台比武,也不是没有可能。”谁赢了皇帝跟谁走那种,有生之年别让我看见。
  朱太后扶额:“哎,今天这事儿,都怪曾布。”说什么黄河澄清圣人出世。
  王繁英在入驻中宫之后,凭借盛宠和有钱、宫外有很多人可供驱使,也在两宫太后身边收买了一点眼线,掌握她们的动向和行为,对于她们俩闲的没事就从后宫斗争之阶段性胜利者一号和阶段性胜利者二号的身份评点自己和官家的关系的事,觉得非常好玩,还能让她们忙于观察和猜测没空干预朝政。干预不了,但是会起冲突。
  得是一位能够出将入相的美女,才能抢走官家的关注度。他显然不喜欢那些纤细的、羞怯的、柔弱的、素雅的女子。
  先料理了一会宫务:“叫郑妙妙来觐见。”
  郑妙妙总能用同样的布料和首饰、头绳,把自己打扮的精巧娇俏,美轮美奂。笑意盈盈的被带到中宫正殿,黑色褙子的袖口窄小,垂下时能覆盖手背,抬起手就松松的堆在手腕上,显得手腕纤细。褙子修身而长,紧紧贴着腰身,长度几乎到达脚踝,显得人更婀娜多姿,领口用了浅蓝色的布料,越发肤若凝脂。耳朵上两串小珍珠摇曳生姿,发髻也精巧。
  王繁英欣赏的打量了一会,心说这要是搁在别处,准能从名模干到著名设计师。“真是个美人。听说你善于弹琴画画,很会画首饰样子。官家和我在宫外有许多产业,不瞒你说,最近准备开一家金银铺子,专卖大内的首饰样子。要你过来,就是设计这些首饰,倘若做得好,封你做美人。”
  郑妙妙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皇后:“小人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做工匠…还是掌柜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繁英不急不缓的给她讲了一下设计师的工作,随口画饼:“设计的首饰你可以先戴,赚的银子也会分你百分之一,多过美人的脂粉钱。也不用苦等官家有空见你时,再去讨好他,你可以整日钻研,做出自己的成绩,他见了自然喜欢。官家一向喜欢论功行赏,又要为国敛财,你若能帮他做大生意,更高品级的内命妇也指日可待。这又是你擅长的,岂不比以色侍人更踏实?”
  郑妙妙听的心生向往,是哦,原本还担心皇后盛宠,自己得等她不方便时才能伺机争宠,还担心官家那几天也得休息,或者是被皇后打,毕竟大宋的皇后打妃子的事儿不少。能分到的时间和精力少之又少,现在这样可好,倘若能净赚一万贯,自己能到手百贯!首饰也有了,将来做事做得好,不用官家给,皇后都能直接封自己做个充容、昭容,此生圆满了!
  “不敢欺瞒娘娘,小人攒了许多首饰图样,只是要金的才好看,做不起。”
  立刻跑回去取行李,双手奉上珍藏许久的几套首饰图样。
  ……
  林玄礼无聊的活动了一会,回去继续批奏折。今天似乎是刑事案件转场,一连看到好几个荒谬而残忍,丧失人性的案件。
  地方官提议死刑,刑部也建议死刑,批准!批准!批准!
  爽了。
  皇帝的生活始终处于一个严肃紧张又无所事事的状态中,看完每天一大堆的奏本之后,胡乱吃点东西,写纸条叫王繁英去解释一下今天不能公布六哥有遗腹子的事。“童贯,你在宫里多找几个年轻机灵的内侍,只有你一个人不大够用,高蜜又不机灵。”
  童贯知道官家准备把郝随扔到某个名山宝刹里担任宫观使,再也回不来的那种,自己就得升级:“官家,小人觉得,后花园管花草的杨戬,就特别机灵,人长得也好看,还写的一手好字。您见过他几次,是在您养伤期间,给您送清供那个。”
  林玄礼:[你还认不认识一个自称苏轼私生子的梁师道?没必要凑齐北宋六贼吧?凑齐了也不能许愿啊。][不过这六个家伙倒是大概都有点本事,最起码童贯就是现在所有舔狗中最优秀的一个。杨戬也确实是全后宫最好看的阉人。啧。]“嗯,他倒是不错。算了,这事不着急。”
  自己去寡嫂宫里扛走俩可爱小侄女:“我的小红马生了两个小马驹,你们俩再长大一点,可以骑大马,好不好玩?”
  二宝三宝开心拍手,一直到御马监中,这里弥漫着淡淡的麦草香气和马身上热烘烘的味道,频繁的洗澡和打扫,马们都很干净。
  “叔叔,这是你从小就骑的马么?”
  “是跟着您去打仗的?”
  “是啊。”林玄礼有点感慨:“它叫小红。已经快要致仕养老了。马儿大多能活三十岁,三到十五岁能骑,再往后就老了,跑的没有原先那么快。”
  俩小萝莉叽叽喳喳的问:“小马驹呢?”
  “小马驹这么小啊。”
  “好像小狗。”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我现在能骑小红吗叔叔~叔叔~”
  刚出生的小马驹比小狗没大多少,湿漉漉的,一副脚软腿软的样子,走两步就摔一跤,又让小侄女大惊小怪的啊呀啊呀的担心它们。
  林玄礼:“三年时间就能长得像小红一样大。”
  小侄女低头看看抖抖抖的小马驹,仰头看看真正的高头大马,齐声道:“哇!”
  真是太可爱了。
  回去就下旨赏赐她们小马驹各一只,镶金银片的马具一套。
  下旨将驸马都尉王诜削去爵位,贬为庶人,押入昭狱,重审公主逝世一案。
  下旨成立天授院,与太医院等同,命吏部拟定所需官员的数量和等级。
  下旨调宗泽进京组建天授院。
  下旨将新科进士贾岱玉调往水部任职。
  下旨给章楶拨款一万贯,好好修造陵寝。
  这些旨意都没被驳回,顺利下达。
  章惇:我觉得官家没必要说我睚眦必报,十年了,王诜小心翼翼避开他,讨好官家,还是逃不过。
  林玄礼跳起来:“好好,更衣。朕要出宫一趟。”
  童贯普通一下就跪了:“官家,您要去哪儿?您得多带些侍卫,藏匿身份,以免再遇到刺客。您容小人穿一件花里胡哨的衣裳,替您扰乱视线,行不行?”
  “不用。去驸马都尉府门外。”林玄礼露出了小心眼的微笑。
  京城内城,一处颇为奢华的住宅区,路口有茶汤摊、卖包子的、卖油炸糕和炸丸子的。
  林玄礼在这儿吃的小肚子圆滚滚,才等到传旨的官员姗姗来迟。
  “十年了,我终于看到这一幕了。哈哈哈哈。嗝儿~”
  第113章 今日暴雨如注
  王诜失魂落魄、难以置信的等到了,被贬为庶人,拿问下狱。
  从新君登基他就惴惴不安,本来以为君王忘了自己,没想到还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
  林玄礼选的位置很好,刚好能看到他被刑部的人带走,还能看到他那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居然还没完,完蛋完蛋这次真的要死了’的神情。这厮还是一副酒色虚劳过度的样子,软的像一条蒸熟的茄子一样软趴趴,身上还带着酒气,被两个矫健的狱卒拖出府邸。
  他住的是御赐的宅子,废为庶人之后宅子也收归国有。
  府里一片慌乱,美貌的姬妾、清纯的侍女和帮闲、家仆全都被仓促的赶出府,抱着一点家当站在路边,一副无处可去的样子。
  和驸马毗邻而居的也是驸马府,还有几位老公主全家住在这里,听说了禀报的骚动之后,纷纷感慨:“终于等到这一天。”
  “就知道十一郎矢志不渝,不会绕过王诜。”
  和公主恩爱的驸马毫无压力甚至想笑,问公主:“我们平素不和他来往,今日要不要去送送他?”
  仁宗的女儿庆寿公主:“好呀。理应如此。”
  她今年才四十多岁,辈分已经高到没边了,故而不便社交。
  夫妻俩就携手出门,目送隔壁的乱象。
  林玄礼高兴的抖了两下腿:“哈哈哈哈。”
  庆寿公主和丈夫在家仆的簇拥下缓缓散步,看到街道尽头处的茶摊处气势不同,穿着纯白直裰的英俊青年高大又威严,身边围绕着十几个精明强干的侍卫,其身份不言自明。
  林玄礼看到这位姑奶奶,笑着招招手。
  夫妻俩这才走过来,都做家常打扮,看起来融洽又宁静。肩并肩一起行礼:“十一郎,恭喜您心愿得偿。”
  林玄礼微微颔首,起身还礼:“姑奶奶,驸马,不必多礼,你们也出来看热闹?”
  庆寿公主:“是啊,王诜府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驸马补充道:“上次这么热闹,还是十一郎您回京后病重那次,他府里彻夜笙歌。”
  林玄礼摸摸下巴:“这倒不意外。他恨我不死。”
  不是所有官员都听说过官家登基之前曾经亲自把王驸马踹断两根肋骨,也知道一点前因后果。大部分人都觉得王诜书画双绝,就因为一件被罚了又罚的旧事,又被贬为庶人,实在是有点过了,又打听到官家自幼就和王诜不和睦。
  蜀国公主的事和仁宗的公主情况不一样,蜀国公主温良贤淑、恪守妇德、对丈夫对翁姑都很敬重,而仁宗的公主据司马光所说,是和仁宗后期一样精神失常。
  部分御史言官拿王诜刷kpi,弹劾这厮道德败坏。另外几个没眼色的则拿官家刷kpi,建议官家不要因为一个姑姑被气死了就一定要杀了姑父,流放到南方去就好了。
  另外一些御史则拿这几个刷‘每个月必须弹劾一个人’的工作内容。
  章惇一边腹诽官家也和自己一样对某些旧事耿耿于怀,还偏偏要劝自己放下,一边明示同党不要在这件事上触怒官家,同时期待苏轼上奏为王诜说情。要是那样的话,嘻,我不战而胜。
  苏轼专心致志的研究黄河,研究之后觉得自己应该去亲自看看,所有的汇报上写的都不够清楚。
  可能因为官家曾在边关杀人如麻,可能因为官家瘦下来之后和先帝极其相似。
  也可能是因为蜀国公主是完美受害者、政军两方面的大佬都讨好官家,这件事没掀起什么反对声浪。
  林玄礼暗暗的命令刑部等弄死王诜之后,把这件事列入《编敕》的编撰资料中。
  换种说法就是《大宋律·皇帝补丁·赵佶添加1.0》,法律从来不改,直接用《编敕》往上覆盖,以后再,出现驸马气死公主的问题,就会援引这次审判作为参考资料。
  半个多月后。
  屋外疾风骤雨敲打着芭蕉叶和其他花叶、水缸中的积水,怕潲雨关上了窗子,屋里因天色太暗,提前点起蜡烛。
  “奏折批完了,骑射练过了,要抄的书抄完了,今天不开经筵不是节日,昨天打架的伤还没好,吃太饱不想做饭,下了雨不能出宫玩。”林玄礼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现在居然没啥事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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