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引蛇出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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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奏陛下,王世充昨日已下令从河内郡撤军,其黄河水师已然离开孟津东去,预计两日内单雄信所部便会开始南撤。”
  帝国在长安的根基只能说是初步稳固,远谈不上全面掌控,相形之下,因着布局的早的缘故,在东都方面的消息却是极为的灵通,这不,王世充昨日黄昏方才下的撤军令,这一大早地,王诚便将准确消息报到了张君武处。
  “呵,李渊老儿这一手趁火打劫耍得不错嘛,窦建德那头如今可有甚动静么?”
  自去岁起,张君武便多方绸缪,为的不单要在破坏王、李两家之盟约,更是有意调动李唐,让其将部分主力投入黎阳仓的争夺战中,从而为今夏进兵山西创造出有利之战机,如今王世充的势力已被赶回了黄河以南,显然已不太可能再有增援山西之机会,若是窦建德再跟李唐大战不休的话,无疑正是张君武最乐见之结果。
  “回陛下的话,窦建德所部前锋已拿下了滑县,如今正厉马秣兵准备攻打黎阳仓。”
  见得张君武心情大好,王诚也自兴奋得很,笑呵呵地便给出了个答案。
  “嗯,单雄信所部要全军撤回孟津,就算其水师全力以赴,也少数须得四日时间,再算上行军赶到伊阙关的脚程,最快也须得有七日之时间,既如此,克明且着兵部传下令谕,让懋功准备于清明前后发起总攻,三日内若是不能拿下伊阙关,那便就此退兵好了。”
  既已切断了王、李两家之间的联系,伊阙关能否拿下已然不是太重要了,纵使如此,张君武也不打算就此作罢,毕竟有伊阙关在手的话,南线便可腾出大批的有生力量,既可保障樊城之万全,又可寻机扫荡陈郡、郑州、卞州等河南各地,从而为下一步彻底平灭王世充创造出有利之态势。
  “微臣遵旨!”
  张君武的部署可谓是恰到好处,杜如晦自不会有甚异议可言,紧着便应了一声。
  “轩逸,芙蓉园大宴一事都安排得如何了?”
  天下如棋局,虽是复杂多变,可大体趋势皆已尽在掌握之中,心中有数的情况下,张君武自是不会去费太多的心思,倒是对引蛇出洞的大宴一事更为关注上一些。
  “回陛下的话,一切虽已大体安排停当,然则微臣还是以为陛下安危要紧,实不必亲身犯险。”
  一听张君武问起了此事,王诚的脸色当即便是一苦,颇为无奈地进谏了一句道。
  “等等,王大人所言的犯险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场诸般宰辅中,引蛇出洞一事目下就只有王诚一人知晓,他这么一说,柴孝和等人不由地全都为之一愣,个中又属萧瑀反应最快,紧着便出言追问道。
  “这……”
  王诚本来就不情愿让张君武去冒险,此际一听萧瑀这等问罪的口吻,本就苦着的脸色顿时便更苦了几分。
  “时文有所不知,事情是这样的,李世民那小儿派了史万宝前来行刺朕,目下难以得知此獠之行踪,为防其胡乱生事,朕打算挖个坑,让其前来自投罗网,以绝后患。”
  在场的都是朝廷重臣,张君武自是信得过,也自没让王诚为难,笑着便将内情道了出来。
  “不可,陛下乃社稷之根本,岂可如此莽撞行事,倘若稍有差池,置百姓于何地哉,窃以为当得大搜京兆,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史万宝等逆贼揪出,万无让陛下亲去冒险之理!”
  饶是张君武说得轻巧,可萧瑀却是一点就炸,面色肃然地便表明了坚决反对之态度。
  “陛下,微臣以为萧大人所言甚是,史万宝等不过江湖蟊贼而已,但消陛下少出宫,谅此般人等也自无隙可乘,待得灭了李家,贼子也就断了妄想,实无须陛下如此大动干戈的。”
  房玄龄生性谨慎,自是同样不愿张君武去冒险,在他看来,区区一史万宝,根本不值得张君武如此重视。
  “陛下还请三思则个。”
  柴孝和虽不曾有甚长篇大论,仅仅就只一句规劝之言而已,可不赞成之态度亦自是明摆着的。
  “卿等不必担心,朕乃马上皇帝,经历过之战阵不知凡几,又岂会惧了史万宝之流,不瞒诸位爱卿,朕其实早已密令彻查了的,只可惜人海茫茫,一时间难以寻出那些逆党之所在,朕本人倒是不怕,就如时文所言,但消少出宫,贼子也难奈朕何,只是如此一来,却又恐逆党狗急跳墙,于京畿之地胡作非为,倘若大肆杀戮我朝中官员,必致民心大乱,到那时,却恐东征之事难免受影响,与其到时候被动,倒不如朕主动出击,引蛇出洞,力求将诸贼一网打尽。”
  众宰辅们的担心,张君武能理解,然则他却并不打算改变主意,没旁的,在他看来,李世民既是连刺杀这等下作勾当都敢做,未见得便不会下令在京之逆党大肆屠戮无辜,而这,显然不是张君武乐见之局面。
  张君武这么一说,众宰辅们顿时便哑然了,此无他,真若是史万宝等人丧心病狂地大开杀戒,要想防范于未然,根本没半点可能,换句话说,张君武这就是以亲身冒险来保障诸般臣工们的人身安全,这等勇于牺牲的气概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陛下仁心宅厚,实明主也,只是微臣以为此事还是须得慎重些才好,倘若稍有闪失,社稷危矣。”
  好一阵的沉默之后,柴孝和方才谨慎地出言建议了一句道。
  “这个自然,朕还年轻,并不急着去寻阎王爷喝茶,轩逸且将具体之安排说叨说叨,我等君臣且就好生合计一番,终归须得保证万全才好。”
  张君武素性杀伐果决,一旦决定了的事,甚少有所更易,而今个中道理既已解说分明了,他自是不愿再多费唇舌,说了句俏皮话之后,便就此转入了正题,与众宰辅们就具体部署事宜细细研磨了起来……
  申时末牌,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端的是梅雨季节里难得一见之美景,然则李世民却显然不曾沉迷其中,望向夕阳的眼神里满是忧虑之愁绪,不为别的,只因河南的战事太过顺遂了些,不单在黎阳仓附近成功挡住了窦建德所部的强攻,更将王世充的河北大军杀得大败亏输。
  打胜仗是好事么?局部来看,或许如此,然则从战略角度来说,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了,道理很简单,王世充本该是李唐的盟友,可眼下彼此间的关系已是彻底破裂,接下来无论张君武是发兵攻打东都,还是虚晃一枪地兵进山西,对于李家来说,其实都不是好事,正应了那句老话——唇亡齿必寒!
  怎么办?李世民其实也自茫然得很,该做的努力,他都已是做了的,奈何自刘弘基、殷开山战死之后,他李世民在朝中的力量已是大不如前了,哪怕还有着刘文静的支持,却已再无早年那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事到如今,他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期盼着张君武会犯错,而这,可能性未免太低了些,一想到自己屡次败在张君武的手下,李世民的心底里便是好一阵的黯然。
  “主公,主公。”
  就在李世民心烦意乱间,侯君集已疾步行到了其身后,低低地唤了一声,却不曾想李世民正自神情恍惚,根本没半点反应,无奈之下,侯君集也只能是提高了些声调,再次唤了一声。
  “哦,是君集啊,何事?”
  侯君集的声线这么一拔高,李世民总算是从遐思里回过了神来。
  “长安急信到了,请主公过目。”
  身为李世民的嫡系心腹,侯君集自是能理解得了李世民心中的苦楚,只是面对着险恶的形势,侯君集也自找不到甚应对之良策,所能做的也就只是尽心尽力地帮李世民办事而已。
  “哦?”
  一听是长安来信,李世民的精神立马便是一振,一伸手,紧着便接过了侯君集递过来的小铜管,飞快地扭开其上的暗扣,从内里取出了一卷写满了字的密信,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之后,却并未有甚言语,默默地将纸条递还给了侯君集之后,倒背着手,在亭子间踱起了步来。
  “主公明鉴,依属下看,若是真按此计划行事,成功之把握或许不到五成。”
  尽管在来之前,侯君集便已大略看过了密信,可在接将过来之后,还是又仔细地过了一番,末了方才给出了个不甚乐观的判断。
  “嗯……某亦是这般看法,奈何时不我待啊,传令下去,照此执行罢。”
  侯君集能算得到的事儿,以李世民之智商,又怎可能会看不通透,问题是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此时不行险一搏,那就只能坐等张君武来攻了的。
  “诺!”
  侯君集张了张嘴,似有欲言状,可到了末了,还是啥都没说,仅仅只是恭谨地应了一声,便即就此退出了亭子间,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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