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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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嘻嘻的,拍着胸脯道:“知道了,放心吧,我已经有点数了,包在我身上。”
  兆丰平日里说话虽然没个正形,但学习却非常认真刻苦,一段时间下来,让我对他改观颇大。
  要是冉青庄能静下来好好听我说话,摒弃偏见,抛却先入为主,一定就会明白,兆丰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不是垃圾。
  眼睛突然一阵不适,我难受地揉了揉眼,但仍然异物感明显。
  “进灰了?”兆丰握住我的手,“别用手揉,多脏啊,我给你吹吹吧?”
  说着他扒拉开的眼睛,朝我脸上吹气。
  眼里迅速积聚起水汽,我感觉应该是好了,正要推开他,教室门在这时猛地被人一脚踢开,直接重重撞到墙上,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我和兆丰齐齐一哆嗦。
  “你们在做什么?”冉青庄立凶神恶煞立在教室门外,冷着脸问。
  那天的一切,回想起来都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激烈的争执之后,冉青庄单方面和我断绝了来往,彻底形同陌路。
  没过多久,学校里开始流传冉青庄被南职报复的传闻。有人深夜往他家院子里泼了红漆,他奶奶第二天醒来推门一看,被满目鲜红吓得直接犯了病。
  他唯有奶奶一个亲人,老人家便是他的逆鳞,他不可触碰的禁忌。冉铮在世时,仇家杀了他们家的狗,半夜抛进院子以作威胁,让他奶奶担惊受怕,这几乎成了他幼年的心结。
  他明明那样讨厌和冉铮扯上关系,可如今却同样因为与人结仇,被人以差不多的手段在院子里泼了红漆,害最在乎的人受惊犯病。
  我不敢想他该有多自责,又该多痛苦。
  一连几天他都请假没来学校,柜子里的早餐包我每天会替换成新的。换了也不浪费,背着琴,一路吃着,步行前往学校附近的小饭店,给兆丰和他那同学补课。
  几天后,冉青庄回了学校,一改先前狂躁,变得平和不少,只是仍然不理我,路上看到也会冷漠地移开视线。
  他不会原谅我了。我内心酸楚地想着。在他看来,我亲疏不分,背信弃义,已经不值得他再施舍一个眼神。
  他不肯和我说话,我只能去找他的朋友打听他的情况。而和我唯一算得上有些交情的,就是林笙。
  我偷偷找他,避开冉青庄,问他关于冉青庄奶奶的情况。
  “他奶奶?”林笙靠着栏杆,诧异道,“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双唇嗫嚅着,道:“我……以前见过他奶奶,老人家人很好,我听说她住院了,就有些担心她。”
  “好像是心脏的问题,受不了刺激。”林笙指了指心口道。
  心脏的问题……
  我得到想要的答案,谢过他,转身欲走。
  “季柠。”林笙忽然叫住我。
  我回过头,等他说话。
  林笙道:“既然这么担心他,为什么要做让他讨厌的事?”
  他虽然脸上在笑,仿佛特别友善,我却无端升起一股被冒犯的不适。
  “其中有些误会,我会找机会自己跟他解释。”说完,我冲他一颔首,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连夜查了许多关于心脏方面的文章,将靠谱的打印下来,一篇篇汇集成册,用夹子夹好,做成一本“心脏病人养护手册”,第二天同早餐一起放进了冉青庄的柜子。
  又过一天,当我再次打开柜子时,早餐和手册都不见了,柜子里放了张字条,上头笔锋有力的用黑色水笔写了三个字——谢谢你。
  我愣怔地将那纸条拿出来,捏在指间,拇指摩挲着那三个字,唇边不自觉泛起傻笑。
  好在他讨厌我,但不讨厌给他送早餐的“田螺姑娘”。
  没过几天,一个月期满,兆丰信守诺言,给了我一份凶手的名单。一共五个人,都是南职二年级的学生。
  “这一个月我一点一点不动声色摸到了视频传播的源头,就这五个傻屌,不会错的。平时他们几个就特别讨人嫌,在我们那儿都是人人避让的货色。”兆丰点评道,“正宗的混子。”
  他问我接下来准备如何,但老师说我也没什么确切的计划。
  心理战对这些畜生是不会有作用的,经过这一个月,我已经明白过来,这些人不能以常人论之。我思考着怎样公开这些名字才能起到最好的“惩戒”效果,兆丰在边上给了我一些灵感。
  “你们学校不是号称精英子女学校吗?那么多社会精英的孩子,就没一两个爸妈在社会上说得上话的?什么知名记者,著名主播,优秀撰稿人,一个没有吗?”
  有,还真有。
  林笙的叔父,博城都市报的主编,同样是宏高毕业,去年曾经作为优秀校友回来给我们做过演讲。
  配合第 22 章食用更加
  第57章 好喜欢他。好想要他。
  “我为什么要帮你?”
  僻静的操场一角,林笙靠在单杠上,视线望着远处的篮球场。虽然猜到他可能不会轻易帮我,但被这么直白的反问多少还是让我有些意外。
  一阵难堪涌上心头,面皮都在发烫。他说得对,他的确没什么理由一定要帮我的。不过是死了一只无主的流浪狗,凶手还是群不满十八的小混混。这样的事一年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对于新闻报道来说,内容未免太过贫乏,没有爆点。
  想明白了,我也不打算继续求他:“抱歉,是我强人所难了,就当我没有提过……”
  “帮你也不是不行。”林笙忽然改口。
  我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他。
  他收回放在远处的视线,与我对视,道:“但我有个要求。”
  这世道,要求别人给你办事,总不可能白白给办的。兆丰如此,林笙也是如此,我倒是没有太惊讶,或者说这才是人之常情。
  “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说。”
  林笙笑笑,过来勾住我的肩膀,道:“帮你可以,但我们约好了,这件事里不能出现你。”
  对于他故作亲昵的姿态,我有些别扭,正要不动声色挣脱他的桎梏,就听到了他说的话。
  我不由怔了怔:“不能……出现我?”
  “对,不能出现你。”林笙捏捏我的肩膀,语气一派和善道,“你的功劳要全都归我。不然我辛辛苦苦为你做嫁衣,不是也太亏了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种事能有什么功劳,难道他还要靠这个评三好学生吗?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从中得到什么才去追查这件事的,不过是想还小黑一个公道,想给冉青庄一个安慰,想用非暴力的手段了结这件事。能不能在这当中拥有姓名,我无所谓。
  “好,一言为定。”我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
  林笙见我答应,进一步扩充他的条件:“这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冉青庄。”
  听到冉青庄的名字,我眼尾条件反射似的抽动了下。
  “这件事我找了南职的人帮我调查,他也是知道的。”
  林笙挑了挑眉,似乎觉得麻烦:“那就除了他,别再让别人知道。你能做到我就帮你,不能做到就另请高明吧。”
  我能找的也只有他了,哪里还有第二个选择?但凡有第二个选择,哪怕次一点的,我都不会来找他。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让别人知道的,包括冉青庄。”
  林笙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留下一句“交给我吧”便往篮球场跑去。
  远远看到他似乎是与人迎面击了击掌,换了场上的一个人下来。篮球场上都是他们班的人,看不清楚是不是有冉青庄,但有个身影异常高大,跳得也很高,看着像是。
  我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上课铃响起,这才缓步往教室走去。
  当晚我就写了封三千字的长邮件,将来龙去脉全都写明,并附上兆丰好不容易找到的没有经过剪辑的完整露脸视频,发到了林笙的邮箱。
  林笙没有回复我,但几天后,《博城都市报》便将南职几人虐狗的事做了详细地刊载。其中还加了不少匿名学生abcd的证词,证明以高伟带头的那几人平日里就是欺男霸女的存在。老师懒得管他们,家长更是直接放任自流,他们整日混日子,敲诈、霸凌、打架斗殴,俨然就是个黑恶小团体。
  【许多变态杀手也是如此,起初只是虐待动物,发现没有人管,他们就逐渐开始嚣张起来。越是嚣张,便越没人管,如此恶性循环下来,就使得他们的行为一次次升级,逐渐朝犯罪发展。】
  文章大部分用的都是我的稿子,只是加入了更多“残忍”、“血腥”、“变态”、“罪犯”等等这样的词汇,刺激人的眼球。
  最后的主题,从虐狗又拔高到现代教育上,质问社会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培养出这样一个又一个的潜在犯罪者。
  《博城都市报》虽然只是地方报纸,但创刊已有四十多年,在博城人心中地位非凡,具有深远的社会影响力。
  报道一出,虽说没到登上晚间新闻,掀起全民热议的程度,在我们当地却也造成不小的讨论度。
  “听说了吗?虐狗的找着了,是南职的学生。”
  午间休息,我翻开练习册,笔尖落在纸上,听到身后的交谈声,不自觉停下动作。
  “肯定就是南职的啊,都穿他们校服了。恶心死了跟这种学校做邻居,看到他们就心烦,把我们学校的档次都给拉低了。”
  “谁说不是呢,我朋友知道我是宏高的,还跟我打听隔壁南职是不是真的有人吸毒卖春?靠,我怎么知道?我跟他们又不熟!谁会跟那群乌合之众有来往啊……”
  “嘘,小声点,我们班可还有乌合之众的朋友呢。”对方虽是这样说,声音却不见得有压低几分。
  “怕什么?我敢说他敢认吗?通过这件事我算是知道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了,要放以前两军对垒的时候,这种人就是要被拖出去乱箭射死的。跟人家林笙一对比,人和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吧?都不知道怎么想的,吃里扒外的东西。”说到最后,逐渐义愤填膺,就差对着我的后背啐上一口,骂一声“狗贼”了。
  “要不怎么没人跟他做朋友呢?一天到晚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干,比女孩子都娇弱,跟谁没学过乐器似的。”
  “可能就是我们学校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所以才去隔壁发展的吧。一天到晚闷不吭声的,像个背后灵一样……”
  两人窃笑起来,丝毫不掩饰话语里的恶意。
  握紧拳头,霍然起身,身后的笑声消失了,我却没有勇气转身,只是快步离开了教室。
  说来也巧,一出门便碰上冉青庄、林笙几人从走廊另一边走来,脸上不约而同挂着汗水,似乎是刚打完球要回教室。
  “还是林笙有本事……”
  “这次真是大快人心。”
  “长得帅,成绩棒,心地善良,有勇有谋,打篮球还总是投三分球,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那人越想越气,一把勾住林笙脖子,死命挠他的头,挠得林笙哇哇大叫。
  冉青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嘴里说着别闹了,出手拽住那人后领,轻轻一扯,将林笙解救出来。
  几人打闹间,冉青庄无意地一扫,终是发现了前头愣愣站着的我。
  唇角下压,他若无其事收回视线,笑容已经从脸上消失。
  他也和他们一样。
  他也和他们一样看我。
  我闭了闭眼,将脑袋垂得很低,缩在一边,让他们先行通过。
  两方交汇,我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用跑的冲进厕所,将自己锁在了隔间里。
  对着门缓缓蹲下,我将脸埋进双臂间,只想一辈子呆在里头,再也不要出去。
  众口铄金,积非成是。我算是知道言语化为利刃,一把把戳在身上到底有多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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