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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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到底关乎女儿的将来,陈氏思来想去下不了决心,便去老太太那里讨个主意。
  “………萦姐儿心里不痛快,我这个当娘的心里又如何好受。可她小孩子家见事不多,我只能提前为她打算。”陈氏与老太太酸楚道,“肃王府门第高,萦姐儿一旦嫁进去咱们就鞭长莫及了。万一世子身边不清静,萦姐儿不知深浅,又没有得用的人手,那时咱们再想插手也怕落人话柄。倒不如一开始就备着人,未雨绸缪。”
  老太太沉吟半晌,才道:“你思虑的周全,只是照着萦姐儿的性子怕是必不肯如此的。”
  “娘明鉴,这丫头性子倔的很………”陈氏就将先前季萦的那些话说了,忧愁道:“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让人操心的很。”
  老太太听了却并未如她这般担心,反而欣慰的笑道:“嗯,是萦姐儿能说出来的话。”
  “娘,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想了想道:“照我说,事已至此,萦姐儿那儿还是不要强求的好。你的女儿你是了解的,性情与她几个姐姐都不同。从小时就将学识看得无比重要,反而是女工这些只是稍带着学一学。她聪慧,眼界、见识皆不下于男子。这些心思想法,显见是早就有了的。如今咱们也只能由着她了。”
  “可是肃王府那里……?”
  “你放心,我与老太妃相交至深,只要萦姐儿将来不出大错,她是不会委屈了萦姐儿的。至于世子那里,事在人为,只要萦姐儿聪明,即便想法出格些,他还真舍得怪罪不成?”老太太说到最后眼神里透着些意味深长。
  陈氏一个机灵,瞬间反应过来,她心领神会道:“娘放心,媳妇知道怎么做了。”
  …………………
  九月初五,宜嫁娶。
  天刚蒙蒙亮,陈妈妈就进来卧房将季萦叫醒了。香榧服侍她喝了一杯花蜜水润嗓,杏林弯腰收拾床铺,忽的鼻尖嗅到了一丝潮湿的水汽。
  “可是昨晚太热,姑娘出汗了?”
  “………”
  季萦朝床塌那里看了一眼,见被子上并没有明显的水迹。应该只是她从系统里出来的太急,不小心带了出了雨水的潮气。
  不错,她昨晚进系统又遇上了大雨,本想着立即出来的,却不想突然尝到了雨水的滋味,清冽回甘,令人舌底生津。雨水一入肚腹,瞬间感觉全身好似被一股暖流滋润,神台清明。
  这雨水真不是传说中的杨枝甘露么?
  她灵机一动,将背包中的几个空置的瓷坛子全部用来盛了雨水。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半夜,才从系统里出来。想着明日一早屋里的丫头就要起来收拾,不欲再折腾,便就着一身潮津津的衣裳睡了。不想杏林这丫头鼻子这么灵。
  顺着杏林的话,季萦微微点了点头。吩咐道:“让人备热水,我要沐浴。”
  香榧便道:“一早就准备好了呢。”
  季萦洗漱后,陈妈妈等人服侍她穿上了嫁衣。大红的嫁衣,贴合的穿在她的身上。双层纱绫广袖上绣满了层层叠叠的鸳鸯石榴图案,腰间大红的丝绦上是并蒂荷花纹样,上坠着鸳鸯环佩和百子百福的如意香囊。正红的香罗云鹤描金百迭裙,裙边叠绣松鹤海水纹。外罩一件金银丝鸾鸟朝凤广袖大衫,逶迤拖地至三尺外。
  陈氏与一众宋家女眷从门外进来见到这幅场景,俱都不由怔了怔。三太太惊艳的笑道:“哎吆,咱们六姑娘今儿可真漂亮。”
  “可不是,六姑娘的好颜色真是名不虚传,今儿可是将全京城的待嫁小娘子都比下去了。”说话的是韩国公的夫人,她是宋家请来为季萦梳头开脸的全福夫人。
  季萦一见她,立马屈膝行礼。这位韩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她的两个儿子都是朝中重臣,颇得圣上信重。她的长女嫁给了张阁老的长子为妻,小女儿被选入宫中成了太子正妃。她不止有儿女的福缘,自身也有贤名传出,在京城一众女眷中很得敬重。
  “今儿是六姑娘的好日子,哪里需要这些虚礼。”韩夫人说着就将季萦扶起来,然后送上自己添妆礼。是一副红宝石头面,既贵重却又不显得过分。
  季萦亲自接了,让身后的杏林好生收起来,才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韩夫人为她梳头开脸,最后又描眉画眼,敷了胭脂妆粉。
  一应收拾妥当,大太太与三太太招呼着大家去坐席。留下陈氏陪着季萦,给她说些待会儿婚礼的流程以及忌讳。
  其实这些事宜陈氏昨日就与季萦说过了,再说第二次她依然听的认真。想起今日过后女儿就是别家的人,母女两个不免有些伤感。
  直到大姑娘领着几位妹妹进来给季萦道贺,陈氏才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笑着起身出了屋子,留她们姐妹说话。
  大姑娘许是被大太太教训过了,见了季萦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喜庆的贺礼,也没有先前的阴阳怪气,表现的颇为端庄得体。
  几位姑娘相继给季萦添了妆,又与她说了几句恭贺的话,才一起出去了。
  香榧端了饭菜进来,季萦各样用了几口,又微抿了几口参茶。忖着时辰差不多了,便重新补了口脂,安坐在榻上。香榧和杏林就带着杏黄杏橙两个收拾她随身的物件,这些待会儿要一道带去肃王府的。
  宋府门外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时,齐灏身着大红色莽袍喜服,头戴金冠,骑着悬光来宋府接亲了。他气质磊落温润,不同往日的清冷,眼含笑意,面上一片喜气洋洋。
  跟在他身后一起来迎亲的是安定大长公主的长子安国公世子,兴国公府冯世子,以及几位文臣家与他交好的子弟。
  大门口,以宋子羡打头、宋子固压阵的宋家一众兄弟好生为难了一番新郎官,从吟诗作赋到兵器的十八般用法,一一提出问题让他们作答。好在齐灏早有预料,带足了帮手,这才勉强通关,进了宋府的大门。
  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以及一干儿子儿媳,早已收拾齐整在正房里等着。
  齐灏进了门,衣摆一撩就跪下给老太爷、老太太以及宋修远夫妇磕头。老太爷与老太太还有陈氏殷殷嘱咐了几句便罢,反倒是宋修远眼角浸出了不舍的泪水,拉着齐灏的手嘱咐个没完,翻来覆去一句话,自家女儿在家娇养惯了,日后万不能让她受委屈。
  齐灏见岳父这般失态,一点也不似朝堂上那个清明善谋的宋大人。他有些哭笑不得之外,还是认真的保证了决不会委屈了季萦,这才被允许接了新娘子。
  第102章 出嫁(2)  季萦与老太太等人道辞,期……
  季萦与老太太等人道辞, 期间不仅狠哭了一场,还差点抓着老太太的手说出不嫁的话。老太太看着孙女儿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不由想起孙女儿幼时牙牙学语时, 也是这样小手拉着自己的大手, 娇气的靠在她怀里试探着挪步………
  她不由心里发酸,淌着眼泪紧紧抱着孙女不愿放开。宋修远使眼色让陈氏劝一劝, 只是陈氏此时也是泪眼朦胧,哽咽的不能自己, 索性与老太太一样, 也抱着女儿哭个不停。
  还是老太爷当机立断, 让宋子固强背了季萦出门, 如此才打断了祖孙三人间的“凄迷”。
  齐灏眼瞅着大舅哥背着媳妇出了门,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迎亲队伍启程后, 他身边的冯世子与安国公世子忍笑打趣他这媳妇娶的不容易。他心里颇有些戚戚然的认同,但面上还是一副矜持的神色。
  八人抬的花轿一路抬到了肃王府,季萦手里挽着红绸进了肃王府大门, 到了拜堂的地方。她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只能跟着礼官的唱和下拜。礼成后才被引进了新房。
  她坐在床榻上, 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 端身坐立。屋子里吵吵嚷嚷的全是笑声说话声。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忽的一亮, 她的盖头被新郎挑开了, 她忙收敛神色, 垂头做羞涩状。
  “哎吆!好漂亮的新妇!”
  盖头被挑开的瞬间, 屋里气氛瞬间凝滞了半会儿,许多没有见过季萦的人不由怔愣着,见过的人眼里也是止不住的惊艳。
  齐灏看着季萦此时美的有些惊心动魄, 绚丽夺目,眼里满是笑意。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季萦的身上,炙热而又热情。直到周围的人回过神来,笑着打趣起两人,他才收敛了些。
  行过撒帐礼,两人又喝过合卺酒,齐灏才轻声安抚过季萦,出去待客了。他临出门时不放心的神色又引得众人一阵打趣的笑。
  一个体态微丰,十八九岁年纪的妇人打量着季萦笑道:“大嫂,我是你二弟妹。”又介绍旁边一个与她一般年轻的妇人道:“这位是三弟妹。”
  这两人应该是齐灏的两个庶出弟弟的夫人。
  季萦温和的笑着与她们两人点了点头,轻声唤了句:“二弟妹,三弟妹。”心里却有一丝窘迫。因着自己与齐灏的亲事,宋家与肃王府的小辈成亲好似都遵循不了长幼有序的规矩。
  一旁又有人介绍自己或旁人给季萦认识,季萦一一微笑着点头打招呼,然后将人名与面容对应着记在心里。
  屋里的女眷都笑着与季萦打了招呼,然后才被肃王府上两位少奶奶请去前面吃席,二奶奶临走前特地与季萦道:“门口守着的是世子屋里的丫头,大嫂的婢女也安排在隔壁屋了,大嫂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吩咐她们便是。”
  季萦笑着谢过了她的好意。
  等乌泱泱的人都走了,门口立马进来了三个人,是陈妈妈与香榧、杏林。她们身后一并跟着两个穿了崭新的桃红色比甲的年轻丫头。
  这两个面生的丫头随在陈妈妈身后给季萦请安。
  看着两人恭敬的跪在地上只露出头顶的乌黑油亮的发辫,季萦温声让两人起来说话。
  “你们叫什么名字?”陈妈妈首先问道,声音轻柔却有一丝不容质疑的威严。
  一个身量小些的丫头道:“奴婢名唤隐歌。”
  另一个身量高挑的的丫头就接着道:“奴婢隐月,是在世子屋里贴身伺候的。”
  陈妈妈听着就微微蹙了蹙眉心。季萦却面色如常的接口问道:“世子的院子,就是这处新房么?”
  那叫隐月的丫头微微侧脸看了一眼旁边的隐歌,才脆声回道:“回世子妃的话,世子原来的院子并不在这里。在靠近前院的地方。”
  季萦听了,脑海里不由浮出肃王府的地图,瞬间就知道了何处。如今自己所在的新房就在王府的东边,离那里并不远。
  她笑了笑,示意自己再没有什么问的了。陈妈妈就开口打发这两人出去。临到门口,隐月就有些迟疑的道:“世子妃,二奶奶吩咐厨房备了吃食,您现在可要用些?”
  季萦就冲她笑了笑,道:“二弟妹有心了。”然后又吩咐杏林道:“你跟着这位隐月姑娘走一趟,将吃食提回来。”
  杏林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招呼着隐月和隐歌出去了。季萦这才微微伸了伸腰。
  陈妈妈见她面上的疲惫,忙与香榧两个伺候她拆卸了头上的首饰。香榧又出去一趟打了水来,季萦好好洗过了脸的脂粉,这才放松下来斜倚在窗前的贵妃榻上。隔着半透的窗纱,看着外面穿红着绿的人影,来来往往。
  陈妈妈给她松了发髻,让如瀑的乌发柔顺的散落在她身后。一面取了只半月形的玉梳,蘸了甘菊精油为她梳发,一面轻声道:“姑娘,奴婢刚才打眼一瞧,世子院里的这两个丫头可都不是个省心的。”
  季萦此时放松的眯着眼睛,让陈妈妈给她按摩头皮。回忆了一瞬刚才见过的那两个丫头,确实不同一般。虽因着今儿的衣服颜色略打压了两人的姿色,但细瞧之下一个双眉微促,似弱柳扶风,另一个,眼波流转,举头投足间俱是风情。这两个丫头都是实打实的美人。
  她神色懒懒,语气淡淡的道:“世子倒是眼光独到,这样出挑的丫头都能找到。”
  “姑娘可别吃心。”陈妈妈小心劝慰道,“奴婢瞧着这两个丫头都还是黄花闺女,想必世子并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岂是一眼就能瞧的出来的?且天长日久的看吧!”
  两人正说着话,杏林提了食盒进来,隐歌和隐月却并未跟着。
  香榧盛了一碗梗米饭给季萦,又与杏林将食盒里的热菜依次摆在桌子上。看季萦握着筷子吃饭,香榧便朝门口示意了一下,“人呢?”
  杏林就轻声道:“那两人还算自觉,预料着咱们姑娘不喜生人近身,正在门口守着呢。”
  香榧这才不说什么了。
  吃罢饭,碗筷被撤下去,季萦倚在榻上等着齐灏这个新郎官。等了半晌,不禁有些困乏。
  陈妈妈心疼道:“姑娘眯一会儿吧,一会儿世子爷来了我叫醒姑娘便是。”
  季萦今日身心累了一天,这会儿实在撑不住瞌睡,便微阖双眼准备眯一会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的梦里浮光掠影,事事纷杂。忽觉得脸上有手指轻轻的拂过,她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张开双眼准备翻身坐起。
  却被一双有力的手压在肩膀上,“吓倒你啦?”男子的声音清冽,语气中微含些歉意。
  季萦眨了双眼几下,眸光终于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可不正是自己的新婚丈夫齐灏么。
  她看了看四周,陈妈妈与香榧还有杏林三人俱都神色恭敬的立在一旁。她张口想说什么,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就嫌弃的往后躲了躲。
  齐灏见了也不生气,反而宠溺的掐了一下她的鼻头,语里带笑道:“娇气!”
  然后不等她反应,就起身道:“我去隔壁厢房洗漱。”然后又对她道:“厨房里准备了热水。”
  他走了,季萦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将新房里的浴室让给了自己。
  陈妈妈等人见此情景,喜得眉开眼笑。
  季萦坐在浴桶里,慢慢放松僵硬的身体。陈妈妈在身后一边帮她打理头发,一边道:“世子爷真是心疼姑娘,特地将浴室让出来。”
  季萦心里高兴,但还记着刚才见到的那两个漂亮丫头,便撇嘴道:“王府这样大的府邸,难道就不能新房里修两个浴房么?”
  陈妈妈闻言,不由嗔道:“姑娘可就知足吧。寻常新妇今晚可是要伺候着夫君洗漱更衣的。世子爷不但没恼姑娘先睡着了,而且又这般体贴,这般心胸可不是常人能有的。”
  季萦便道:“还不是妈妈没有及时叫醒我………”
  陈妈妈就打趣道:“奴婢们可是叫过了的,只是您睡得沉,世子爷心疼姑娘不许香榧搅扰您。”事实上,她轻唤不醒姑娘,香榧忍不住用力拉了拉姑娘的袖子,世子爷的脸色就立马落下来了,显见是责怪她们打扰了酣睡中的姑娘。
  季萦被打趣的面色一红,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的沐浴,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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