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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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台最高处,圣人双手背后,面无波澜地看完了整场马球,待见到皇四子高高举起马杆,眉目在盛日烈阳之下灼灼发光。
  大魏朝当今圣上轻轻勾起唇角。
  慨儿。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老四张扬明朗的样子。
  在那个惯会撒泼打滚的姑娘身旁,他的儿子耀眼得像太阳。
  “赏秦王御笔一支,赏曹家娘子双色织锦细绢两匹。”
  圣人声音风轻云淡,看了眼身后端庄大气的皇后和娇艳妩媚的宠妃,笑了笑,“老二腿还没好全,却也有上进不屈之心,加之老二至北疆九死一生,于社稷有功,于朝堂有绩,赏玉镇纸两块;老三草场上表现也不错,赏端砚一台;欣悦大公主巾帼不让须眉,赏一沓澄心堂纸。”
  龚皇后扯了扯嘴角,率先曲膝谢恩。
  曲贵妃抬起精巧的下颌,似是短促地叹了口气,方福身谢了恩。
  圣人再笑,转头面向开阔的草场和这一群在京城中跺跺脚便可让这地抖三抖的肱骨权臣,提了声量,“笔墨纸砚具备,方可落笔成诗成画,缺一不可。朕欣慰于有子有女卓绝如此,朕欣慰于大魏朝有后有嗣万年安平,朕欣慰于众卿家一心为朝、一心为大魏之心!”
  笔墨纸砚齐活了。
  得了砚台和澄心堂纸的三皇子、大公主似乎不那么高兴。
  特别是三皇子。
  在最后一刻,被含钏撅了杆子的怒气,在回到扎营后,一股脑发了出来。
  端王侧妃张氏埋头迎上前来,双手递上温热的湿毛巾与皂角,“三爷,您净净面...”
  后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三皇子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贱人!”
  张氏耸着肩头瑟瑟发抖,蜷缩在营帐角落,连出气的声音都不敢叫三皇子听见。
  三皇子一把将装有温水的铜盆掀翻。
  水溅了一地。
  “贱人!”
  三皇子声音低沉,咬着牙关,好似要将谁撕碎,眼神一垂,扫到了半跪在角落的张氏,心头怒火顿生,一把将张氏肩头拽起,“我让你来,是为了让你给老四添堵!你做到了吗!?你费尽心机嫁到我端王府,你为老子带来了什么?!你说,你为老子带来了什么!”
  微薄的嫁妆、寒酸的出嫁仪式、这女人不再够劲儿的身体...
  三皇子的怒气快要冲破云霄。
  第三百九十八章 南瓜
  盛怒之下,三皇子看张霁娘那张缩在肩骨里阴暗不明的脸,低头伸手紧紧捏住张霁娘下颌骨,强迫她将脸伸出来。
  眉目粗糙,发丝干涩,甚至那张嘴...那张嘴也丑得突兀。
  像一个碍眼的突起的南瓜。
  三皇子大拇指一把摁在张霁娘嘴唇上。
  张霁娘躲闪不及,嘴唇猛地撞在了牙上,不一会儿便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张霁娘不敢偏头,两只胳膊只敢紧紧夹住肩膀,惊恐地克制住瑟瑟发抖的冲动——照她的经验,如果在三哥盛怒之下闪躲,迎接她的只会是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
  三哥...
  三哥...
  那个抚着她面颊,温声细语同她说,“阿霁,你的眼眸最漂亮,我亲一亲,可以吗”的三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她嫁进来,三哥待她便不冷不热,时不时来她房里睡一睡,便是睡也如同发泄一般,把她当做用过即弃的工具,欲望得偿后便留下一身疼痛可怜的她独自过夜。这尚且算是好的,若是三哥近日心绪不佳,更是皮鞭、木棍、蜡油...
  打她、拽着她的头发往床板上撞击、甚至在交---欢的时候用上比她手臂还粗的...
  她是妓---女吗?
  还有那个许氏,自她入门,便未曾见过她。当家主母如此做派,下面的奴仆女使自然有样学样,丝毫未曾将她当做主子,从张家带去的两个新买的丫头没几天便被许氏调开了,还另给她指派了一个软硬不吃的嬷嬷,若她稍有顶撞,便是罚跪、禁食...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生活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惜气瘫一向疼爱迁就她的祖母,与张家彻底决裂,自甘堕落做妾室,也要嫁给他..
  为什么日子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张霁娘眼含热泪抬起头来,畏缩地看向面目狰狞的三皇子,不敢擦拭嘴角的血迹,只敢俯身埋头认错,“三哥,是我错...是我没做好...您甭生气..气坏了身子骨不划算...”
  张霁娘被揉搓得蓬头垢面地低头认错。
  三皇子看到她乱糟糟的脑袋,心头无名火顿生,脑子里却无端出现了今日马场上曹家女那张动人明艳的面容。
  他记得他见过这张脸。
  在一个雨夜。
  老四带着这个女人来求他,求他彻查长乐宫淑妃早产一事。
  他还调侃老四与这个女人之间的暧昧与若有若无的情思。
  三皇子抹了把脸,端了根杌凳坐到张霁娘跟前,点上一盏旱烟,发狠似的吸了一大口,再重重吐出,斜睨了张霁娘一眼,心头有些发悔——若当时张霁娘嫁到老四府上,如今的局面也不至于如此被动难堪!张霁娘一可做耳目,二可当杀手,如若张霁娘成了秦王妃,老四还能攀上曹家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还能像换了个人似的,在他跟前笑?!
  他也配!?
  徐慨也配!?
  一个贱人生的杂种,也配赢过他?!
  三皇子再恶狠狠地抽了口旱烟,低头再看了看埋头跪着的张霁娘,挑了挑眉,伸出手,烧得发烫的烟锅一下子贴到了张霁娘的脖子上。
  “啊——”
  张霁娘惊叫着不住往后退!
  “三哥!”
  皮肉被烧得通红的烟锅一烫,顿时生出了一串亮晶晶的水泡。
  张霁娘伸手捂住脖子,两行泪“唰唰”砸了下来!
  她一直给自己说,是因为三哥最近朝堂上心绪不佳,才会如此对待自己,等圣旨下发,三哥的储君之位定下来了,三哥必定不会这么对待她。等三哥登基为帝,她就是在危难时刻一直陪伴在三哥身边的功臣,是最理解三哥、最容忍三哥、最心疼三哥的女人,到那时,三哥一定会看到她的付出和牺牲,一定会补偿她的...
  可...
  张霁娘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满脸满眼尽是苦楚与困惑。
  拿烟锅烫人,是她在闺阁中时,对下人仆从做的事...
  三哥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下人吗?
  “看什么看!”三皇子把旱烟枪随手放在张霁娘的手上,咬着牙关把穿戴在身上的盔甲与护腕、护膝脱下来,一把扔在张霁娘的身上,“王妃家中尚且可以给我银钱与地方的支持,舅舅掌管西山大营和城外禁军,母妃在圣人面前十分得脸,说话管用——我身边的人,只有你。”
  “一无是处。”
  三皇子蹬开鞋,头扬起看天,半躺在杌凳上,给张氏下了结语。
  “原先你还能嫁给老四,一是帮我看着他,二是伺机而动,掌控先机,谁知道你不争气,钦天监烧起来了,这出戏也唱不下去了。”三皇子眯了眯眼,想起今日马场之上老四和曹家女配合默契的样子,再想想老四一人自北疆回来独得圣恩,不仅赐婚风头正劲的曹家女,今日还得了御笔这样吉祥的彩头...
  舅舅说,圣人尚且年富力强,夺嫡立储之战,连号角都没打响,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他平心静气,不要太过冒进。
  他隐忍、宽大,结果是什么?
  一向唯他马首是瞻的弟弟,如今要骑到他脖子上拉屎拉尿了!
  这叫他如何再能忍?
  三皇子拿脚背挑起张氏的下巴,轻声问,“你说你,到底有用没有?”
  张霁娘下意识地向后一缩,紧跟着便连连点头,“有用有用!我...我能侍奉三哥起居住行,能为三哥延绵子嗣,三哥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张霁娘眼眶含泪。
  不这样。
  她又能怎么办呢?
  一条路已经走到黑了。
  难道她还能回头不成?!
  一向为她撑腰的祖母如今话都说不出来,左边身子丝毫动弹不得,现在已经被她爹和继母送到了京外的别庄去...当初她出嫁,祖母愣是一分钱嫁妆没拿出来,全靠张家那点规矩上的份例,侧室要有的二十八抬嫁妆险些都没置满...
  娘家回不去了。
  她只有指望三哥了。
  三皇子好似很满意张霁娘的回答,低下头,一边伸手将旱烟枪拿起,一边将张霁娘笑着扶起来,嘴里轻声说着话。
  “侍奉起居,绵延后嗣,都是你应当的...要做我身边的知心人,还需急我之所急,才算是真正为我好...真正爱着我...”
  第三百九十九章 蜂蜜乳酪茶
  三皇子营中的官司,自然无人知晓。
  三皇子又是温声细语,又是急风骤雨地操控着一个得偿所愿的傻女子,自然也无人得知。
  马场上仍是热热闹闹的一番景象。
  徐慨和含钏拿了彩头后,又有几局马球在草场之上开赛,龚皇后、曲贵妃依次拿彩头出来玩,各家的小姑娘、小郎君被含钏与徐慨激发出几分热血和硬气,纷纷下场,翻身上马展现一二。
  圣人又看了两局,便带着几个臣子走了。
  圣人一走,热闹也未减少半分。
  含钏不想再出风头了,便换了身衣裳才重新上的看台,一回去便被左三娘一把揪住左胳膊。
  “老实交代!”
  左三娘凶神恶煞。
  含钏配合地楚楚可怜,“大爷,小女子必当坦白从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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