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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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这个地方不能再待,广场那边弟子众多,也不能经过。
  凤瑄思考片刻,很快想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好地方。
  他运转灵气,飞速画出传送阵,阵光一闪,带着厉扶仞二人,消失在地牢。
  就在二人消失的前一秒,一道人影正巧从转角走出。
  “厉——”白乐荣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他若是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个一身黑气,被带走的人,分明就是厉扶仞。
  …………
  悔过崖中昏暗阴沉,忽然间一道灵光乍现,从中踉跄着走出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厉扶仞的躯体重重的压在凤瑄肩上,凤瑄一时失察,差点绊倒。
  凤瑄咬咬牙,将厉扶仞半拖半扶的转移到一块大石头旁,坐靠在上边。
  他第一时间查看了厉扶仞的状况。
  厉扶仞体内,除了一股来源不明的魔气横冲直撞,到处作恶外,还另有一股强大的灵气,追逐在魔气后,打击压制,丝毫不顾厉扶仞的身体能否受住。
  这两股杂糅凌乱的气息,就是造成厉扶仞此时痛苦的根本原因。
  凤瑄擦了擦厉扶仞额角的冷汗,脑海里迅速转动:
  这其中的灵气,应当来自蚀骨锁,可另外一股魔气呢?
  “厉扶仞,你怎么样,还好吧?”凤瑄焦急询问。
  厉扶仞却始终双目紧闭,眉间紧缩,面上一片黑意。
  倘若再这样下去,还不待蚀骨锁将魔气压制,厉扶仞很快就会全身经脉寸断,灵气爆体而亡。
  凤瑄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情。
  他试探的手指伸了又缩,最后一咬牙,再不迟疑,一把将堆积在厉扶仞脖间的衣领扯了下来。
  “我也是为了帮你。”凤瑄道。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那常年被遮挡住,外人从不得窥见的隐秘区域,也终于彻底暴露在少年眼前——
  因长年不见阳光,厉扶仞修长的脖颈白的耀眼,好看的喉结突出分明,再往下,一条漆黑无光,不知是何材质的坚硬项圈,毫无机制般死死的扣锁在厉扶仞脖子上。
  极黑极白带来极大的视觉冲突。
  冰冷坚硬的项圈愈发衬托出脖颈的纤细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折,就能轻易毁灭掉。
  但只有亲身尽力过的凤瑄才知道,这看起来脆弱的躯体,有着多么顽强到惊人的生命力。
  “唔。”
  又一道灵气汹涌,厉扶仞难耐的闷哼出声。
  随着这道动静。
  漆黑无光的项圈上忽然浮现出一条条奇异银纹。纹路如流水般,在项圈上流转飘动,时隐时现。
  这些纹路繁杂而又精致,一探便能感知到纹路中蕴含着极强的灵气波动。
  项圈上有个锁扣般的铁环,凤瑄伸手,尝试着扳了扳,可惜项圈纹丝不动。
  “果然打不开吗……”凤瑄碎碎念道,小脸皱成一团
  凤瑄闭眼,运转灵气,注入到厉扶仞体内,试图帮助蚀骨锁压制住魔气。
  只要魔气被压住,蚀骨锁应该也会安静下来,凤瑄猜测。
  可这股魔气好似克凤瑄扳,凤瑄的灵气压制不住不说,甚至还会被吞噬!
  短时间内,凤瑄根本拿它没有办法。
  厉扶仞唇角已经泛出紫意,垂在身侧的手不断痉挛。
  凤瑄急得嘴上都要起燎泡了,那魔气却还是毫无损伤。
  堵不如疏。
  既然压制不住,那只能把魔气释放出来。
  凤瑄重新把重点落在项圈上。
  厉扶仞曾说过,这项圈,除了裘子晋外,世上再无第二人能开。
  凤瑄自然也不奢求他能解开项圈,但只要如冰窖中那般,能让项圈解开片刻,释放出厉扶仞身体里的魔气便足矣。
  凤瑄将手扣在项圈上一拉,将项圈微微提起,正欲释放灵气冲击项圈,一闭眼,忽然想起冰窖那日的场景。
  这蚀骨锁和他的梧桐枝,似乎有那么些联系,不如……
  凤瑄这般想到,左手又将梧桐枝取了出来。
  梧桐枝感受到主人的气息,轻柔而又欢快的四处摇曳。
  凤瑄又愁又急,双手合十指尖交叉做祈祷状,迫不及待道:“师父,你的灵气对它似乎有压制的作用,这次又要拜托你了师父。”
  梧桐枝听不懂凤瑄的话,却明白主人的指令。
  凤瑄一使用灵气催动,梧桐枝上下,顿时散发出翠绿色的星光,星光逐渐凝实。
  凤瑄收回手,梧桐枝便飘飘荡荡的飘至半空中。
  凤瑄连忙将厉扶仞扶到自己怀中,目光炽热的抬头望向梧桐枝。
  梧桐枝散发出的光芒,照亮了悔过崖的一角。
  仿佛是感受到主人急迫的心情般,梧桐枝翠色的灵气飞快凝聚,一条条翠绿色的枝蔓,从梧桐枝上蔓延开来,又寻着气息,一条一条,蜷住了漆黑的项圈。
  梧桐枝每一次摇曳,都会有大量的灵气,顺着枝蔓注入到项圈内,同项圈灵气缠斗在一起。
  项圈上绿光大盛,一时间竟压住了项圈的风头。
  厉扶仞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
  果然有用!凤瑄双眼亮晶晶的想到。
  梧桐枝的灵气越是涌入,项圈上的银纹则越是暗淡,眼看着项圈即将被安抚下来。
  梧桐枝的灵气忽然闪烁数下,断了!
  凤瑄震撼抬头,只见梧桐枝迅速飞了回来,已经失了颜色,此时正焉了吧唧、有气无力的躺在凤瑄掌心,动都不肯动一下了。
  没了梧桐枝的压制,项圈上的银纹闪烁数下,眼看又有兴起的迹象。
  凤瑄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吗?蚀骨锁眼看着就要被压制了,只差那么一点!”
  后几个字凤瑄说的格外用力,可梧桐枝却还是无动于衷,甚至瑟缩着更加抗拒的往凤瑄的心口跑,它想要回去了。
  被凤瑄一手挡住:“你别,你再帮帮忙,求你了。”
  梧桐枝不会思考,它只会下意识的趋利避害。
  凤瑄咬牙,直接运转灵气,再次将梧桐枝唤了起来。
  然而一接触到梧桐枝,凤瑄便心下一惊:“这破锁这么厉害?”
  不过片刻的功夫,梧桐枝体内竟空空如也,半点灵气都没有了。
  难怪它不肯救厉扶仞,不是它不想救,是它没能力再救了。
  就在凤瑄犹豫,眨眼的功夫里,项圈上的银纹再次汇聚,厉扶仞的眉间再次紧缩起来。
  “啧。”凤瑄轻啧,没好气的掐了下厉扶仞的脸颊,“你怎么事这么多啊。”
  嘴上抱怨着,凤瑄却丝毫不犹豫,掌心灵气汇聚,金黄的灵气萦绕在梧桐枝身上,竟准备用自己的灵气催动梧桐枝。
  梧桐枝抗拒的快速抖动,发出沙沙声,试图阻止凤瑄堪称疯狂的举动。
  却被凤瑄一巴掌拍定住了:“不用你担心,我心里有数,死不了。”
  说着他灵气猛的灌入,枝蔓瞬间再次发出,缠上了蚀骨锁,黄绿交错的灵气,不住的往蚀骨锁中运送。
  然而梧桐枝蔓绕上蚀骨锁的瞬间,凤瑄脸色猛的一白。
  浑身的灵力连带着部分精气,泄洪般瞬间消散。
  那种极度空虚的痛苦折磨,叫凤瑄双唇颤个不停。
  他有气无力:“这破锁究竟是什么做的,呼,这么多灵气都喂不满……”
  废灵气不说,这东西还一股子阴寒之气,直往凤瑄的骨头里钻。
  凤瑄打了个寒战,只觉得浑身上下,从骨头缝里渗出寒气来。
  数秒后,凤瑄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
  梧桐枝不安的不断颤抖警告,然而它每次想断开的时候,都会被凤瑄的灵气阻止。
  【就差一点了。】
  凤瑄无力的靠在石块上,在心里不住的给自己打气。
  他忍不住想,等他这次救了厉扶仞,非得好好同厉扶仞吹上一番,教厉扶仞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成。
  他这么拼命相救,什么以身相许的报答就不要了,但不让他飞升,简直没天理。
  又过了数息,凤瑄已经抱不住厉扶仞了,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头昏体重,冷的渗人。
  好冷,好冷。凤瑄控住不住的喃喃道。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将厉扶仞推至一旁,任由寒气侵蚀自己。
  凤瑄没注意到的是,随着他的动作,厉扶仞眼皮,极小极小挣扎着掀开了些。
  然而厉扶仞此时背对着凤瑄,因而只看到耀眼的梧桐枝,从眼前一闪而过。
  梧桐枝第三次发出沙沙的警告声。
  凤瑄能感受的到,梧桐枝已经开始抗拒他的灵气,准备再次结束了。
  “别…别……”凤瑄虚弱的阻止,“呼…我…我还可以……”
  蚀骨链的银纹已经几乎淡到不可见,只差最后一点点了。
  凤瑄咬牙,逼出精血,精血覆盖在蚀骨锁上,染出了一团极淡的暗红之色。
  就在梧桐枝即将强行中断的最后一秒,蚀骨链忽然闪烁数下,银纹彻底消散。
  光芒瞬间消失,悔过崖再次变得昏暗起来。
  梧桐枝再不停留,耷拉着叶子,仿佛霜打的茄子般,直接没入了凤瑄的身体里。
  “哇”的一声,凤瑄猛的吐出一口带冰渣的血来。
  眼前一片发黑,凤瑄闭着眼缓了好长一会,才终于恢复了些体力。
  他靠着石块,摸索着起身,挣扎了好几次,才终于探查到厉扶仞的气息。
  经脉平稳,灵气平和。那魔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好在厉扶仞已经脱离了危险。
  凤瑄长吁一口气,胸口阵阵却发闷。
  他本想再休息休息,便带着厉扶仞回去,但很快的,凤瑄终于察觉出体内的异常来。
  他分明结束了和蚀骨锁的接触,可那入骨般的寒气,不但没有消退,反而隐隐有了再度兴起的趋势。
  凤瑄心猛的一沉,随即神识入体查看,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那寒潮竟激发了他体内的万年寒气,距离他上次受万年寒气的折磨不到一月,眼下这万年寒气又要卷土重来了!
  万年寒气作祟,自己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凤瑄心里再清楚不过。
  倘若再耽误下去,别说厉扶仞,就连他自己恐怕都顾不上自己了。
  到时候厉扶仞清醒过来,恐怕他身上万年寒气的事情,就要瞒不住了。
  万年寒气已经苏醒,此时一阵又一阵,跃跃欲试般朝凤瑄残破的躯体发出试探。
  凤瑄紧咬的牙关不住颤抖,他身形虚浮的弯腰起身,一步三停,晃晃荡荡的朝外走。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距离他们的不远处的石块后,一道人影,满脸诧异和难以置信的神情,嘴上嘀嘀咕咕,不知在悔过崖不知已经待了多久。
  正是白乐荣。
  他呆滞着望着凤瑄跌跌撞撞的消失在悔过崖入口,右掌下意识的按在了自己左小臂上。
  直到凤瑄的背影彻底消失,他仍旧不敢相信般碎碎念道:“怎么会……他怎么会有神木……”
  他亲眼目睹,那分明是真的——神木。
  …………
  一进屋,凤瑄再也支撑不住,他“嘭”的猛的靠在门上,整个人仿若千斤重般往下坠。
  万年寒气早就彻底从丹田逃了出来,此时正在凤瑄的体内不断乱窜。
  若非凤瑄意志坚定,硬是咬牙撑了下来,恐怕早在悔过崖,便支撑不住的倒下了。
  凤瑄拖着残破的身体,挣扎着将自己转移到了床上。
  他把所有能够的上的被褥、床单,不要命的往自己的身上累。
  可是,不够,还是不够。
  哪怕他已经完全蜷缩在柔软的被褥中,却还是觉得浑身坠入冰窖般的寒冷。
  寒气逼骨,似有无数根针同时刺在他浑身各处,经脉、骨头似被碾碎。
  “好痛、好冷……师父……”
  长夜漫漫,煎熬不绝。
  …………
  拜师大会即将来临,学堂也因此暂停授课,预留出时间,给新生弟子们筹备比赛。
  自从上次魔气的事件真相大白之后,一连好几日,衡永思都没有见到凤瑄。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衡永思担忧道。
  他改道训练场,转而朝着凤瑄的房间走去。
  “砰砰砰。”敲门声略显急促,衡永思担忧声响起:“凤瑄,你在吗?”
  无人应答。
  衡永思眉头皱起,敲门的声音越发用力:“凤瑄?没事吧?”
  然而还是一片寂静。
  就在衡永思即将夺门而入之际,门忽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衡永思神情微愣,就看到凤瑄一身洁白的里衣,温和的朝他笑笑,语气带着些晨起的虚弱:“什么事?”
  衡永思一楞:“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没事吧。”
  凤瑄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啊…是吗。”
  他生了个懒腰,故作沉思:“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
  他动作间,露出较好的身形,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晨起的朦胧美感。
  又笑到:“不用担心我,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衡永思脸腾的一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边看了,支支吾吾:“我是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就担心…担心你出事。”
  他一边挠头一边解释。
  凤瑄嘴角扬起真诚的弧度:“放心啦,我没事。”
  又对着他眨眨眼,歪头道:“多谢你关心。”
  衡永思脸上又是一红,他忙找其他话题:“再过三日便是拜师大会了,以你的资质,必然能拜的一个好长老,你可有想过拜哪位长老为师?”
  凤瑄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来无念宗就是为了厉扶仞,当初裘子晋想要收他为徒,他都拒绝了,更别说其他乱七八糟不认识的长老。
  凤瑄诚实的晃脑袋:“没想过诶。”
  其实只要能留住厉扶仞身边,拜不拜师都无所谓。
  衡永思却着急了:“你怎么能没想过呢,这可事关你未来的前途,可千万不能马虎。”
  凤瑄却一句没听进去,他在想,他已经昏睡了好几天,也不知道厉扶仞现在怎么样了。
  许是他走神的太过明显,衡永思忍不住靠近了,伸手,在凤瑄的眼前晃了晃:“这么重要的事,你还走神?”
  此时两人的姿势有些亲密,乍一看,就像是衡永思在抚摸凤瑄的脸颊一般。
  凤瑄一个机灵回神,他微微撇头,正准备萌混过关,余光却看到门口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影,此时正目光漆黑的望着自己。
  凤瑄双眼顿时一亮,他欣喜不已的跳起来招手:“厉扶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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