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龙宫,也终究成了个囚笼 (ωoо1⒏ υ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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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晃便过去了许多许多天。
  灭门之祸,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个鲜血淋漓的红夜,骨肉分离的绝望,仓惶逃命的恐惧,满怀恨意的刺杀,沦为阶下囚的耻辱,好像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被深埋在心底。
  东海恢复了往日的繁华,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透过海水反射着波光。
  言笑晏晏之间,彼此不再提过去的伤痛,这种默契,仿佛所有人都已经决定,要淡忘那些不能提及的过往。
  那些逝去的人,魂归大海,终究不会再回来。
  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敖庚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个梦,梦里见到了一个鲜妍明媚的少年人,他用一柄火尖枪,戳破了自己的单纯快乐的时光。
  她从一个天之娇女,沦为丧家之犬,被人一脚踩进泥土里,肆意践踏。
  平生未曾受过的屈辱凌虐,从未想象过的不堪磋磨,最不能回首的日子。她被迫仰望那个少年人,那个少年人低头看了她一眼,伸出他的手,将她抱了起来。
  她恨他,他的手沾满了鲜血。她也依赖着他,仰人鼻息,活在他的庇护下。
  似乎也有过一点点的温情,一些哄慰,他还救过她的命。
  但他也杀了叁哥哥,那是她亲哥哥,全天下最爱她的人。
  她真恨,恨自己没用,一心要杀他全家复仇。
  一定要让他看到陈塘关十万人给他陪葬。
  可是他一个人走了,抵了这些罪过。
  他把能还的都还了,和她说,别生气了。
  然后就这样轻易地走了。
  连死法,都遂了她的意。
  国丧结束后,祭堂被强行关闭。
  她没有资格再去给叁哥哥守灵。
  她也没有身份再去给叁哥哥守灵。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东海龙七公主,敖庚死了,死在灭门当日。
  听说,后来传闻的那些事都是假的,那都是李哪吒一手策划杜撰的。
  根本没有什么投诚,她也未曾嫁予那人为妾,未曾有过身孕,也未曾受那些折辱——自然,东海龙族七公主是断然不会遭遇这些事,她清清白白地,死在了灭门的夜里。
  诚如父亲说的那样,她应死节。
  五哥哥说,父亲也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
  敖庚已经死了。
  她不再是叁哥哥的妹妹,她也不是叁哥哥的未亡人。
  她甚至已经不再姓敖了。
  日后,父亲会给她安排新的身份,给她再寻一门好的亲事。
  听说,会是一个良人。
  哪吒,我会嫁给别人呢,你还不回来吗。
  你说过,你最讨厌别人碰你的东西。碰坏了,你就会不高兴。
  那你怎么不回来把我抢走啊。
  敖庚叹了口气,人生何时由得人了。
  天纵奇才如哪吒,也是这样惨烈的一个下场。
  这龙宫,也终究成了个囚笼。
  她早就应该想明白的。
  他带着自己从龙宫里打出来,就是和李家翻了脸,可最后,还是要为李家搭上一条命。他早就知道,这案子要翻,这罪名要人抵,这该死的要拉出来受刑的,得是他。
  没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他保了她,就得为家族死。
  正如她也不可能喜欢他。
  就算他活着······就算他活着,隔着血海深仇,她又如何能坦然地面对他。
  他就算对她再好,她又何如能够动心。
  将来身死,如何能面对死去的哥哥,那些惨死的族人,难道不会日日夜夜的成为她的梦魇。
  敖庚看着手里的指间刀。
  哪吒身死,龙元果真回到了她身体里。
  有什么用呢。
  怎么也比不过那个人的绝艺,人族真是聪明啊,才不过那般年纪,连父兄也打他不过,敖庚这修了几百年的道行,在他手下仿佛一个只会打闹的孩子。
  那个人那么厉害,竟是自己死了。
  敖庚想,那个人得是有多决绝,才能一刀一刀生剐了自己。
  他可真是下的了手。
  于是她捻起刮骨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鲜血流出来。
  她蹙眉看着这血流过皓白的腕子,有点疼,不够疼,那个人,他得很疼吧。
  削骨还父,削肉还母。
  她想起那天,她想用玉枕砸死他,反而撞伤了额头。
  后来被哪吒按在怀里,许久未动,哪吒以为她睡着了,给她轻轻吹气。
  她枕在哪吒肩上,想的却是怎么用指间刀捅进他心里。
  再也没人会心疼她了。
  她像一个幽灵一样,生活在龙宫不见天日的角落。
  父王从未来看过她,相见两伤怀,不如不见。
  她放走父王那天,在父王面前,生生吞噬了自己腹中的骨肉,她和父王说,她要水淹陈塘。
  借兵四海龙王,清君侧。
  诛杀李氏满门,填东海。
  李哪吒碎尸万段,水淹陈塘。
  父亲答应了她。
  东海的水,终究没有淹没陈塘关。
  敖庚摸着右耳的耳垂,那里有一个耳洞。
  她刚被抓的那些天吧,金吒差人送了一副珍珠耳环,送赏的婢女说,是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没有耳洞,也不肯戴,赤裸着身子被人从床上拖下来按在妆台椅子上,要给她穿耳洞。
  她挣扎不过,被人甩了耳光,被人踩着小腿跪下,头磕在地上。
  后来哪吒来了,把她抱了起来。
  然后,他就用一根针带着红线,给她右耳穿了一个耳洞。
  也曾经带过耳坠的,在她用壁术装作失忆的那段时间,哪吒给过她许多珠宝首饰,她最喜欢一对合欢花金缕耳环,和她那只凤头钗很配,意头也好。
  她还问过哪吒,为什么她只有一个耳洞。
  哪吒的手指在她耳垂上摩挲:“因为小妖精当初哭得凶,不肯打一对耳洞,便只打了一个。”
  她躲进哪吒怀里,搂着他的腰抵赖:“叁哥哥胡说,我才没有哭呢!”
  哪吒在她头顶笑出声,胸腔震动,让她羞红了脸。
  “就会耍赖,小妖精。没见过比你还能哭的,整天就知道哭。”
  她探起头:“那我哭了,叁哥哥会疼我吗?”
  哪吒的眼睛里带着晦暗不明的神情,用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我会心疼。”
  如今摸着耳垂,后来,这个耳洞都快长死了吧。
  也许很多年之后,这里都看不出来,曾经被人用针戳了一个洞出来。
  敖庚怔怔地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说:
  可能有点斯德哥尔摩了,没错女鹅想鹅子了。
  应该不算斯德哥尔摩,女鹅在最初就对鹅子一见钟情。
  后来鹅子又对她不错,长得也帅是吧,然后器大活好,可以理解。
  毕竟失忆的女鹅是很爱自己夫君的。
  别忘了珠珠。
  龙宫也是囚笼了。
  被囚禁的龙,继续被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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