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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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胡说什么,好丢人呀!
  小宫女们又是叽叽喳喳一片。
  陆轻舟就在湖对面,的确好生奇怪,仿佛正偷窥着一畔的佳人们,哪里能不叫旁人们猜测。
  厉长生走过来,站定在陆轻舟身边,低头也往水里瞧去,道:陆詹事好雅兴。
  陆轻舟抬头瞧他,不以为然的道:厉掌事才好雅兴,如何到这里来了?冯夫人没有将你拴在身边?当真可惜了的。
  这有何可惜的?厉长生笑道:最为可惜的是,小臣走到哪里,都有人爱见待见。而陆詹事您呢?空有一腔抱负,但走到哪里却都被当做纨绔子弟。如今就算小臣离开了太子身边,陆詹事可曾受到宠信?
  你!
  陆轻舟忽的站起身来,只可惜他身高不足,并无厉长生那一米九几的高度,也无厉长生肩膀宽阔,仰着头气势不足,着实被压了头筹。
  陆轻舟咬牙道:厉长生!你不过一个奸佞宦官,就凭着一张嘴上位罢了,有甚么可显摆现弄的?我陆轻舟与你全然不同!你有甚么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哦?厉长生轻笑一声,道:陆詹事说笑了,小臣的确只是会耍耍嘴皮子罢了。可陆詹事您呢,在旁人心中,也只不过是个败家纨绔而已。
  厉长生!陆轻舟恼怒非常,道:我的才华,是尔等庸俗之辈可理解的?什么纨绔子弟,只是尔等肤浅罢了!
  厉长生道:陆詹事既然如此说,不如
  他说着,递给陆轻舟一样东西。
  陆轻舟狐疑不接,厉长生干脆扔在地上,就丢在他靴前。
  啪嗒
  是简牍撞在地上的声音。
  厉长生道:陆詹事自命不凡,那不如看看这个,看过之后若是想找小臣探讨,可随时来冯夫人宫中。
  厉长生留下一句话,便笃定非常的离开,全不做半丝停留。
  莫名其妙
  陆轻舟低声说着,也欲转身离开。
  这步子已然迈出,却又堪堪停下,最后止不住心中好奇,还是将简牍从地上拾起。
  哗啦一声轻响,简牍随之展开。
  嗬
  这是?
  陆轻舟一阵纳罕表情,眼睛瞪得圆了不少,一脸震惊表情,仿佛有滚雷当头劈下,将他硬生生击得痴傻。
  陆轻舟见了简牍之后,便失魂落魄起来,俨然丢了魂魄。他漫无目的的在涤川园里行了几圈,最终还是回了太子殿中。
  小太子荆白玉正巧路过,眼瞧着陆轻舟便不爽利,轻哼一声转头欲走,全不想给陆轻舟好脸子看。
  哪料到陆轻舟也未有注意太子,眼皮垂着,目不斜视便走了过去。
  咦?
  小太子荆白玉纳罕的回头,道:这这陆轻舟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太子不拜也就算了,竟当做没瞧见一般,好生目中无人!气煞本太子了!
  陆轻舟是真无瞧见,他满脑子乱糟糟的,正想着厉长生离开时留下的话,说是可以去冯夫人那处找他。
  陆轻舟心中犹豫不定,昨日自个儿才将厉长生赶走,今日便巴巴的往冯夫人那处去寻他,这岂不是
  岂不是
  抬手打了自己的脸,实在是丢人现眼的事儿。
  厉长生很快回了冯夫人殿中,冯夫人正等着他,见他来了竟是还亲自迎出来。
  冯夫人道:怎么的去了这般久,可叫我好等!
  厉长生并未解释,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小臣正想问一问娘娘,日前予娘娘您的香体膏可好用?
  提起这个事儿,冯夫人便是一肚子话想说,瞬间话题就被差了开去,道:好用的很呢!皇上前个总嫌我熏香太重,如今倒是没再说过。
  厉长生笑着说:能为娘娘排忧解难,着实是小臣的幸事。只是不知道,娘娘可有什么赏赐予小臣?
  你这人,冯夫人一听笑了出来,道:讨赏都讨得如此直接,倒是叫人听着也舒坦。你且说,你想要什么赏赐?虽我比不得太子殿下,却也不是什么吝啬小气之人,指不定比太子对你更好呢!
  厉长生顺着她的话,道:那要先多谢娘娘恩典。其实小臣是有点事儿想要拜托娘娘,并非什么难事,对于娘娘您来说,就更是容易至极!但这事儿除了娘娘之外,太子殿下都是做不得的。
  哦?冯夫人笑了,道:是何事情?瞧你把我给捧的,就你最会说话。
  厉长生道:小臣有个友人,如今就在宫中当差,他家里人皆是瞧他不上,嫌弃他这个嫌弃他那个,可他偏生想要混出点名堂来,才好扬眉吐气不是?
  冯夫人一听,似乎也猜了个七七八八,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厉长生继续说道: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整个皇宫之中,陛下最为宠信的便是娘娘您,恐怕连皇后娘娘都是追赶不上的。若是娘娘您能赐个恩典,稍微向皇上引荐一番,那一准全无问题。
  皇上日理万机,自然不是谁都能见的,尤其最近窦将军打了胜仗,詹国使臣随之进宫议和,众多事情撞在一起,皇上是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分身,好不容易得个空闲时辰,是谁也不得打搅的。
  但若是冯夫人开口引荐,陛下看在窦将军的面儿上,亦是要给个脸子,不好一口回绝。
  厉长生道:小臣已然在友人面前夸下海口,那人还不信小臣,说太子殿下都做不成的事儿,娘娘您就更
  冯夫人轻轻拍了一下案子,道: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不过一点子小事儿罢了,也值得说的这么玄乎?你可是我身边的掌事内使,万勿叫旁人给轻看了去。你且告诉你那友人,叫他明日涤川园候着,我定然能将皇上带过去,一准便叫他大开眼界!
  是,敬诺。厉长生道。
  这冯夫人不愧是将军之女,性子霹雳爆火,稍一加热,差不离便要炸裂。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冯夫人全不放在眼中,一口应承下来。
  第二日午膳之后,冯夫人并着几个宫女,提了些糕点就往皇上那面去了。
  皇上正忙里偷闲,听说冯夫人前来,也不好直接驳了她的颜面,就叫人将冯夫人传了进来。
  冯夫人笑盈盈而入,送了点心说了好话,娇滴滴央求道:陛下,如今涤川园里正开了一些小花儿,陛下可愿意陪着妾去瞧瞧?也好散散心,舒缓舒缓呢!
  皇上有些疲懒,一看便是不愿动的,但抵不住冯夫人的央求,冯夫人反复求了两次,皇上也只好勉强答应下来,与她一同往涤川园而去。
  厉长生便在涤川园中候着,就等着皇上与冯夫人一道前来。
  涤川园的确开了不少新鲜的花草,但皇上总是瞧着,难免觉得腻歪,没甚么稀罕可言,瞧得全不走心。
  冯夫人依偎在皇上身边,踩着莲步便往这面走来,眼瞧着厉长生侍立在一旁,还对他打了个眼色。
  厉长生略微点点头,嘴角止不住露出一个笑意来。
  就听哗啦啦的声音,不远不近的竟有流水之音。
  皇上有些个纳罕的道:是甚么声音?这湖不是死水?怎么的还流起来了?
  冯夫人也是不知,无从回答皇上的话,倒是厉长生立刻上前两步,毕恭毕敬的道:回皇上的话,这是水车的声音。
  水车?那是何物?
  皇上眼瞧着厉长生面善,但他贵人多忘事,也不记得厉长生是何许人也。
  厉长生不忙着介绍自己,只是道:陛下请看,那水车不就在旁边?
  皇上往远处一瞧,干脆就带着冯夫人一道过去瞧瞧。
  就见湖边有个奇怪的东西,还似有个人影站在那处,水流之声也是从这儿传来。
  冯夫人心底里也是好奇,不免多看一眼。这一看顿时哎呀低呼一声。
  皇上道:你是何人?如何在此?这东西莫不是你造的?
  那立于水车旁边之人连忙回过身来,跪拜在地行了大礼,恭恭敬敬说道:太子殿中詹事,臣陆轻舟,拜见陛下!
  陆轻舟!
  那站在水车旁边之人,可不就是皇后的亲弟弟陆轻舟?
  无怪冯夫人会如此吃惊,她哪里想到陆轻舟会正巧再次。
  不
  并非正巧,冯夫人也是个聪明之人,稍一琢磨便猜了出来,昨日厉长生口中的友人,莫不就是这个陆轻舟!
  冯夫人这般一忖,更是震惊非常。
  这陆轻舟和厉长生瞧上去水火不容,全然一副有我没他模样,什么时候便成了友人?
  这陆轻舟乃是皇后的亲弟弟,陆家的一脉之人,与冯夫人可并非一路,冯夫人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向皇上引荐了一个陆家人。
  此时此刻,冯夫人表情古怪的很,但在皇上面前也不好发作,硬生生将火气往肚子里咽,咽得她差点浑身打癫!
  陆轻舟?皇上低声念叨,道:朕好像听说过你的名儿?一时却也想不起来。
  陆轻舟笑着道:陛下,臣的姐姐,真是陛下的皇后。
  皇后?皇上哈哈一笑,总算是想了起来,道:瞧朕竟然忘了,可不是嘛?你是陆家老三,是也不是?
  陆轻舟乃是家中庶子,上面兄父都是大官,却看他不起,觉着陆轻舟从小便是纨绔子弟,难登大雅之堂。
  陆轻舟倒是与皇后这位姐姐感情还算可以,只是皇后为人谨慎,不愿在皇上面前多说朝堂之事,就怕皇上对他们陆家心生忌惮,所以也是不肯帮陆轻舟引荐一二。
  如此一来,陆轻舟是削尖了脑袋,才混上个太子殿中詹事。别看詹事一职,已然压了厉长生头等,可这等官职,在陆家人眼中,仍是小小不言,难登大雅之堂。
  陆轻舟是被家人骂着纨绔败家长大的,但旁人皆是不知,他心中倒是有大想法大抱负,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大放异彩。
  这作为太子身边詹事,陆轻舟也是为了太子日后能继承皇位,能在未来小皇帝面前混个眼熟,实乃是一步远棋。
  陆轻舟视厉长生为眼中钉肉中刺,并非因着姐姐皇后讨厌厉长生,而是陆轻舟心里明白,若是有厉长生这样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在太子身边,自己恐怕永无出头之日。所以陆轻舟煞费苦心,终是把厉长生给算计走了。
  但如今
  陆轻舟万万也无料到,如今肯帮衬他助力他,在皇上面前引荐他的人,却是死敌厉长生
  厉长生昨日里给了陆轻舟一简牍,上面便画个了一个简陋的水车。
  陆轻舟一瞧大为惊讶,来回寻思了半晌,最终还是拉下脸来,去见了厉长生。
  厉长生让他连夜赶工,在涤川园修这么一个水车,等着明日在皇上面前展示才华。
  至于如何将皇上带到涤川园的水车面前,这事儿便由冯夫人亲自完成。
  果然不负厉长生的用心良苦,皇上一到涤川园便被陆轻舟修的小水车给吸引了来。
  陆轻舟从小便聪明机敏,他过目不忘最喜欢读书,瞧过几卷关于土木营建的简牍,便对此大感兴趣,开始日日钻研起来。
  按照现代的话来说,陆轻舟的梦想便是做个建筑师,他对于水利建筑更是颇有天赋,府中多半布置皆是陆轻舟亲自操刀,到处小桥流水,不只是精美也精巧的厉害。
  只是旁人见了,皆是不以为然,觉着陆轻舟不过爱顽罢了,所以才会将府内搞得花花鸟鸟。就连父兄瞧了,也嗤之以鼻,叫他多多钻研些正道。
  古时候的土木营建多数便是为帝王修建亭台楼阁,那时并不存在修水渠或者修路一说。帝王一旦大修宫殿楼阁,难免国库空虚,所以陆轻舟所向往的事业,并不被人理解看好,反而被误认为是不务正业。
  陆轻舟研究水利十余载,也有不少自己的想法,然而昨日一见厉长生的水车草稿,顿时惊为天人。
  这水车自然不是厉长生发明,说起来原理再简单不过,可这水车也是最为朴实实用,陆轻舟何等聪明之人,一眼便瞧出其中端倪,瞬间便被厉长生的才华所折服。
  他口中是不愿承认的,面上也是拉不下这个脸的,但心里又是悸动又是震惊,已然对厉长生的看法有了改观。
  皇上知道陆家有个老三,一直闲赋在家,不过这事儿他也不愿主动提起,毕竟陆家乃是皇后一派,羽翼已然十足丰满,若是再如此壮大下去,恐怕又要让皇上头疼不休。
  只是谁又料到,皇上今日一见,倒是觉着陆轻舟这人,有几分的合眼缘。
  皇上瞧着哗啦啦转个不停的小水车,兴致一上来,便道:这是你做的?朕瞧着,倒是比将作少府那些个老家伙们,还要有些个能耐啊。
  陛下过奖。陆轻舟一副诚惶诚恐模样,道:卑臣不懂得太多大道理,倒是会修葺些个小顽意,若是陛下喜欢,卑臣还有不少这样的新鲜顽意,愿进献予陛下。
  哦?皇上道:你的花样倒是挺多。你这性子,与你那父兄着实不一样,朕看着倒是不错的!不如这般
  皇上一时高兴,干脆说道:将作少府还有个空缺,不如叫你顶上去,便做个将作少府丞如何?
  卑将谢陛下恩典!
  陆轻舟二话不说,立刻复又跪下行了大礼,一口应承下来,全无推脱之意。
  皇上又哈哈大笑,道:果真是个爽快之人,明日便去上任罢,朕还等着瞧你做出来的新顽意。
  是,卑臣敬诺。陆轻舟道。
  这一下子皇上高兴了,陆轻舟也是兴奋至极,虽厉长生面色如常,但他的确并无不悦。
  说到不悦,这冯夫人是最为不悦的,差点便给气死过去。
  皇上不只是因着自己见到了陆轻舟,还封了陆轻舟个官,这叫冯夫人心中如何能舒坦的了?
  冯夫人笑得颇为僵硬,皇上倒是未有瞧出来,还道:爱妃,今日你将朕拉到涤川园来,莫不是与陆轻舟商量好的?你是不是早便知道这有个稀奇古怪的水车?
  哈哈,冯夫人笑的更是干涩,道:瞧陛下您说的,妾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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