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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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夜晚11点,吕瀚海刚下车,就被几个陌生面孔请上了车。
  泰然自若地靠在柔软的真皮靠背上,吕瀚海伸了个懒腰,“你们最好别扣着我,我出来是专案组的安排,要去老不死的那里问件事。”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子头也不回,吕瀚海也只能从后视镜里窥视到男子冷漠的双眼。“要问什么事?”
  吕瀚海抽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专案组遇到了些麻烦,让我给解决一下。”
  男子接过,看了一眼:“呵,你这角色倒进入得够快的!”
  吕瀚海苦笑道:“要跟专案组打成一片,必须互利互惠,这不正好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吗?”
  男子把照片往身后一丢。“你记着,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要不是老板,以你师父的情况,很快就会没命的。”
  吕瀚海总算有些畏缩之意,连忙点头,“明白,让老板放心,他安排的事情,我一定办到!”
  “算你识相!”男子示意驾驶员,“开车,去友邦家和医院!”
  吕瀚海默不作声地闭着眼靠在后座,小心揣摩着这群人的来意。他原本计划着,下了车找个五星级宾馆,舒舒服服睡上一觉,第二天再去办事。被他们截住,可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摆过摊,算过命,吕瀚海是个察言观色的行家。从刚才他们说话的语气中不难猜测,“老板”对他这次“无事献殷勤”颇有些不满。
  吕瀚海始终想不明白,一路上,他又是打出租,又是坐大巴,坐的全是不记名的交通工具,为的就是不暴露行踪,可这帮人怎么就这么巧,在下车的那一瞬间堵到了自己?那么,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的呢?莫非专案组内部……
  吕瀚海眯起眼睛,影影绰绰地注视着前方那位的身影,看来,要是能琢磨出个万全之策,还是早走早好。这潭浑水,只怕比他以为的还要深,他可不想半道跟这儿淹死……
  奔驰雷霆车直接停在了医院门口,吕瀚海办完来访手续,直奔住诊楼2910房间。时间已是后半夜,可屋里头依旧灯火通明。男女交谈发出的阵阵笑声从门缝中传出。吕瀚海悄悄推门而入,只见一位漂亮的护士小姐正弯腰观察着二十四小时动态心电图仪器。
  “咦?我的儿,你怎么来了?”躺在病床上的老年男子发现是吕瀚海,言语里透着喜悦。
  贴在床头的病人卡上写得清楚,老头名叫吕良白,今年大寿六十有七。
  “滚一边去,谁是你儿子!”吕瀚海张口就骂,“老不死的,我天天在外面吃苦受罪,你倒好,深更半夜还跟小护士打情骂俏。”
  “哎,你怎说话呢?这么难听?”站起身来的护士有些怒意。
  吕瀚海用手指着小护士,吊儿郎当地说:“丫住院费可是我付的,注意你的态度!”
  私立医院,有钱就是爷,护士脸憋得通红,敢怒不敢言地直瞪着吕瀚海。
  “给你一分钟,麻溜地给我出去,我和这老不死的谈点事情!”
  女护士脸一转,双眼微红,显然受不了这闲气,很快离开了病房。
  吕良白嘴角挂着笑,丝毫没有因为吕瀚海的出言不逊生出怒意。“你干啥发那么大的火,是谁惹我儿子了,说出来给师父听听!”
  吕瀚海在床边一屁股坐下,摆摆手说:“滚犊子吧!从小到大,就会用这句话哄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啥样了。我告诉你又能咋样,你难不成扛着担架去给我报仇去?”
  吕良白一声叹息,抓抓白头发,“哎!要不是当年我太固执,也不会被人打成终身残疾,害得你都这么大了,到现在也没娶上个媳妇,我真怕啊!哪天我咽了气,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你可咋办?”
  吕瀚海气得发笑:“哈!你还好意思说,从小到大就跟我说做人要讲道义、讲情义、讲仁义,来来来,你告诉我,这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你进了这里,除了我,谁管过你?有人来看你吗?”
  吕良白收起笑容,不快地别过脸,看向夜色,“我不跟你抬这个杠!别说了。”
  吕瀚海不依不饶地起身绕到他跟前,“你根本就说不出一二三来,当年要不是你讲什么狗屎原则,你能被人打成残疾?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要不是我天天上街要饭,咱爷俩是不是早就饿死了?打从我8岁开始,你一躺25年啊!你知不知道我这25年是怎么过来的?没了你怎么办?我告诉你,没了你我过得甭提多自在了!反正我生下来就是个孤儿,我一个人过,好得很!”
  吕良白凝视着吕瀚海的眼睛,久久才道:“你今天这是咋了,哪儿那么大气性,来来来,坐在床边咱爷俩好好唠唠。”
  “我唠你妹啊!”吕瀚海从怀里掏出那只有几十页的蓝色书本扔给老头,“你,把《古藏经》全文借我看看,就复印这几十页能顶个屁用!”
  听到《古藏经》三个字,吕良白瞬间变得谨慎起来,“好端端的,你要它做什么?”
  吕瀚海白他一眼。“你放一百个心吧!我不是去寻什么宝,盗什么墓。我想查几个符文,看看是什么意思!”
  吕良白连连摇头道:“不是我不给你,我是怕你拿到这本书后误入歧途。我给你复印的那几十页,已经够你用了,你不会想变成我这样吧!”
  话语里带着凌厉之意,吕良白树皮一般的手抓紧了被面。吕瀚海显然注意到了老头的举动,长叹一声,拿个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服了你了,心眼贼多!”吕瀚海掏出照片甩到被子上。吕良白刚看清上面的纹样,面色就是一变。
  “我现在给公安局做事,不敢作什么妖。知道你不会老实给我,那你帮我认一下总行吧!这个案子有年头了,有个木头箱子里装了一具人骨。箱子外头刻着这个图案。老不死的,你给我的上头有些纹样能对得上,你实话实说,能不能解出来?”
  吕良白却充耳未闻一样,他双眼紧盯着照片,面如死灰。
  意识到师父不对劲,吕瀚海连忙晃晃他。“喂,老不死的,问你话呢,你到底知不知道?喂,老不死的,喂!”
  吕良白伸手推开他。“别晃了,我听得见!小子,我问你,这个木箱子是不是在树上发现的?”
  “哎!老不死的,你还真有两把刷子,你怎么知道是在树上发现的?”吕瀚海大喜,看来这下又要立功了。
  “那就没错了!”吕良白吐了口长气,“《古藏经》上确实有这种图案的详细记载。不过那都是迷信,在现实生活中,我还从未见过。”
  “书上怎么说的?”
  吕良白感慨道:“邪啊!邪门得厉害……既邪又恶,就算是在各种传说里,你师父我也没见过比这个更邪门的手段。迷信害死人,害死人啊!”
  “你倒是说,别光感慨行不行。”
  “哎呀,这是一种残忍的古代祭祀方法,名叫死灵祭。你看这个名字就够倒霉的,那木盒上雕刻的,是镇魂符。为什么看不懂呢?因为始于殷商时期,那么久远的文字,有的早已失传。那盒子是榫卯结构,一旦合上就再也打不开,除非你们把盒子完全毁掉。盒子是大小各一套,树上架一个,装的是肉身,树底埋一个,盛的是内脏。盒子经过特殊处理,风吹日晒都不会腐朽。”
  “我靠……内脏还分开装,干吗非得这么恶心?”觉得邪性非常,吕瀚海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这就受不了啦?告诉你,尸身装进去后,树上有蚂蚁、蝇蛆来啃食肉身,而树下则有蚯蚓、甲虫钻入内脏。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这就是为了把死者的灵魂给锁进箱内,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借此来献给神明。”
  “这也太残忍了一点。”哪怕见多识广,吕瀚海还是忍不住这样评价。
  吕良白嫌弃地道:“都说是殷商的文字了,还是用的巫术,那个年代,经常用人祭祀天地,不过因为杀性太重,所以流传得不广泛。对了,做死灵祭必按星宿排列布置木盒,你们……现在找到几个了?”
  吕瀚海大惊。“星宿?什么星宿?你是说,还有其他的死人?”
  吕良白手指窗外漆黑的天空,摇头晃脑地说:“古人习惯夜观星象,他们认为神明都住于天上,所以祭祀神明,大多参照日月星辰对应的方位。”
  “古人为了方便于观测日、月和五大行星(金、木、水、火、土)的运转,便将黄赤道附近的星座选出二十八个作为标志,合称二十八星宿。四方各有七星宿,组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兽。古人嘛,习惯面向南方观察,就有了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说法。”
  “我跟你小子说,这死灵祭分为巫灵、恶灵、神灵三种。巫灵祭祀三人,呈三角星芒排列,对应三个星位。恶灵祭祀五人,呈五角星芒排列,对应五个星位。神灵祭祀七人,呈北斗七星排列,对应七个星位。此外,每年的腊月十三是祭天神的日子,祭祀的过程得要持续三天三夜,这样死灵祭才算完成。”
  吕瀚海听完,当下倒吸一口冷气:“老不死的,要是所言不虚,那么这起案子,警方……最少还有两具骸骨没有发现,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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