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挖土党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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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停在码头的还是那艘打捞船,此时的码头上已经打出了一条巨大的横幅。
  横幅之上写的很简单也很震撼:“欢迎拉多加湖冰上公路第29战斗雪橇运输队到港,战争已经结束,我们成功守卫了伟大的列宁格勒!”
  奥西诺维茨不大,消息传播的速度自然飞快,早在打捞船抵达之前,就已经有居民自发的来到了码头,这些居民的手上都拿着一支灿烂的向日葵,它既是前苏联的国花,也是如今俄罗斯的国花,更是献给第29战斗雪橇运输队英雄的花束。
  而在码头的最前方,身穿一身苏联女兵军装,头戴标志性船帽的卡佳奶奶左手拄着拐杖努力站直了腰,右手缓缓抬起至额前。在女英雄卡佳奶奶的敬礼中,每四位仪仗兵抬起一具棺椁庄严肃穆的踏上了码头。
  安静的码头上只有接连响起的快门声,直到17具棺椁分别被装上车,卡佳奶奶这才缓缓放下手臂,70余年的艰难等待,她的战友,她的家人终于完成运输任务回来了。
  卡佳奶奶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固执却又坚强的独自一个人走到路边的轮椅坐下,目送着那17辆载着自己战友和家人的灵车驶离码头,这才颤颤巍巍的戴上老花镜打开了刚刚那位仪仗兵郑重交给自己的日记本。
  半晌,卡佳奶奶小心翼翼的合起日记本放在膝盖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这照片上不止有运输队员,还有近百位曾和她一样在拉多加湖上引航的苏联军人。
  照片里的人实在太多,卡佳奶奶即便带着老花镜也很难看清那些只比米粒略大些的面容。
  但那些陪伴着她熬过一个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的名字却依旧能准确的和照片上每一个模糊的人影对上号。
  恍惚中,卡佳奶奶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又变成了那个虽然一直在忍饥挨冻却有用不完的力气的年轻女兵。
  她仿佛又一次看到了那艘满载着饥饿的孩子逃往大后方的货船被德国飞机炸成斑驳的碎片。看到了那些蓝的、白的、红的、黄的各式各样的帽子和围巾被鲜血染红的湖水送回岸边,看到孩子们在德军飞机空袭后落水徒劳的扑腾以及绝望的哭泣。
  她仿佛看到了大雪纷飞的寒冬里,那些走着走着就倒在冰面上再也起不来的列宁格勒百姓,看到了那些不顾警告捡起德军丢下的罐头炸弹打开最后被炸的粉身碎骨的同胞。
  她还看到了那个被冻的脸上手上都是冻疮的年轻的自己,以及每次从科博纳港回来都会特意在自己身边停下,再从战斗雪橇的杂物包里偷偷掏出一块掺杂了锯末的黑面包塞到自己手里的阿纳托利。对于一天只有不到200克面包供给的卡佳来说,正是那些并不好吃的面包挽救了她的生命。
  她也看到了同样在运输队里的父亲、母亲以及哥哥,他们其实都已经知道并且接受了阿纳托利,甚至还曾和她一起商量等战争结束就为她和阿纳托利筹备婚礼,就在列宁格勒举行婚礼。
  她更看到那些笑着和自己分享秘密、分享食物、分享心上人照片的战友。他们依旧年轻,而不是像自己这样风烛残年。
  他们开心笑着朝自己敬礼、握手、拥抱,最后又一起冲她招手大声喊着“卡佳!再见!再见了!我们的卡佳!”
  “再见,再见了……我的战友们……再见……”
  奥西诺维茨码头,卡佳奶奶带着幸福的笑容坐在长椅上,一滴浑浊的泪水滑过苍老的脸颊滴在那本带着霉斑的日记本上,也滴在了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
  奥西诺维茨不大,当地的很多人都是听着生命之路的历史故事长大的,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卡佳奶奶,都知道她和那支失踪的运输队的故事,也都曾听过甚至聊过关于那支运输队的谣言。
  终于,有位身材臃肿的本地中年女人脸上带着羞愧勇敢的走上前,将手里的那支向日葵轻轻放在卡佳奶奶的膝盖上,半蹲着身体轻声说道,“卡佳奶奶,他们和您一样都是英雄,谢谢你们,抱歉,我们误会了他们。”
  卡佳奶奶意外的拿起那支灿烂绽放的向日葵,浑浊的双眼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他们都是英雄,他们不是逃兵!”
  “对!”
  胖女人重重的点头,大声地说道,“他们都是英雄!他们不是逃兵!”
  卡佳奶奶笑吟吟的点头,朝等在不远处的安德烈招招手和蔼的问道,“哪位是尤里?”
  话虽然这么说,但卡佳奶奶的眼睛却看向了石泉。
  “去吧,卡佳女士早就想见见你了。”
  安德烈拍拍石泉的肩膀,带着其余人先行一步去了停车场,只留下那位挂着“列宁格勒保卫战幸存者之家执行主席”头衔的褐发中年女人瓦列莉亚远远的站在一边等待。
  “您好,卡佳奶奶,我就是尤里。”石泉走到轮椅旁弯腰轻声说道。
  “谢谢你,尤里。”
  卡佳奶奶探身轻轻抱了抱石泉的肩膀,“谢谢你带他们回家,也谢谢你向所有人证明他们不是逃兵。”
  “卡佳奶奶,他们和您一样都是守卫了列宁格勒的英雄。”
  “他们才是英雄,我只不过是侥幸活下来而已。”
  卡佳奶奶摇头,“大多数时候,我就像一个交警一样,只不过是安排冰上公路的交通而已。他们才是英雄,因为德国鬼子的飞机总是追着他们打。”
  石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卡佳奶奶不紧不慢的回忆道,“那个冬天很神奇,从我记事起,拉多加湖从来就没有那么冷过。不过也多亏了那么冷的天气,它虽然冻死了很多人,同时也救了很多人。”
  卡佳奶奶说到一半便自嘲的笑了笑,“抱歉,人老了就会不自觉的喜欢唠叨,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没有比回忆更珍贵的了,哪怕那些回忆并不美好。那么尤里小朋友,告诉奶奶,这次我该付给你多少报酬。”
  “能帮英雄回家是我的荣幸。”
  石泉推着卡佳奶奶的轮椅沿着码头的护堤慢慢溜达,“虽然我是个华夏人,但作为二战中牺牲人数最多的两个国家,我想不管是我们华夏还是苏联或者今天的俄罗斯,我们对英雄的定义和尊重都是一致的,所以这次的委托不需要报酬。”
  说完,石泉似乎马上反悔了一样,重新说道,“卡佳奶奶,我收回刚刚的话。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次的报酬是能和您拍一张合影并且如果有幸得到您的签名就更好了。”
  闻言,卡佳奶奶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苍老的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怪不得安德烈那个神神叨叨的小商人一直说你是个非常有趣的华夏小伙子,看来他一点儿都没说错,你真的是个非常有趣的年轻人。”
  神神叨叨的小商人?安德烈?
  石泉咧着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这一头儿是个传奇的苏联女英雄,另一头儿是大伊万的老丈人,他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不过好在卡佳奶奶没有介意,先是招手示意一直等在不远处的瓦列莉亚过来,礼貌温婉的问道,“能帮我和这位小朋友拍张照片吗?如果能洗出来两张照片就最好了。”
  “我马上去找摄影师”瓦列莉亚做事雷厉风行,扭头就跑向了还没来得及走的一位记者和他的摄影师搭档。
  很快,一个肩膀上挂着单反相机的瘦高个子便跟着瓦列莉亚过来完成了他们想要的合影。
  打发走瓦列莉亚去冲洗照片,卡佳奶奶从轮椅下的杂物袋里拿出了一本极具年代感的旧书递给了石泉。
  “尤里小朋友,这半册《战争与和平》留给你当作纪念吧。”
  “这是?”
  石泉接过来小心翼翼的翻开,只见这厚厚的半册《战争与和平》几乎有一大半都用不同颜色不同的字体写上了一个个完全不同却足够大足够醒目的名字。
  卡佳奶奶眼神中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放下重担后的洒脱,“那些名字都是战争结束前我的战友们留下的。从守卫列宁格勒开始,到打进柏林为止。他们有的和我一样,是拉多加湖冰上公路的引航员,有的隶属于运输队,当然,还有更多的在各个战场上一起战斗过的战友的名字。
  当时我们都相信把名字写在身份胶囊里寓意着死亡,所以大家就把名字都写到了这半册《战争与和平》里,我们希望自己的名字能留在战争里,也希望自己的未来能活在和平里,可惜的是,能熬到战争结束的实在是太少了……”
  卡佳奶奶轻轻拍了拍石泉手中的上半册《战争与和平》继续说道,“从第183页开始,你就能找到他们的名字了。”
  “卡佳奶奶,这本书对您太重要了,我……”
  石泉还没说完,卡佳奶奶便轻轻摆手说道,“这半册书带着我前半生关于战争的所有回忆。不过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它了,所以就送给你当作纪念吧。虽然它的价值可能远远无法抵消你为了找到我的家人和战友所付出的成本,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拒绝。”
  石泉沉默片刻,从随身携带的腰包里抽出一个干净的密封袋小心翼翼的把这本珍贵的旧书装了进去。
  “很感谢您的馈赠,我会好好珍藏它的。”石泉收好旧书郑重地说道。
  卡佳奶奶轻轻拍了拍杂物袋,“不用这样尤里小朋友,我还有下半册,那里面记载的都是战争结束后我结识的朋友。所以你看,我把关于战争的回忆当作礼物送给你,但我也把关于和平的回忆都留给了自己不是吗?”
  第111章 大伊万的交易请求
  距离奥西诺维茨码头不远的一处苏联红军烈士公墓,石泉等人受邀参加了17位运输队员迟来的葬礼。这里埋葬的都是曾为拉多加湖生命之路献出了生命的红军战士。
  等葬礼结束,石泉推着卡佳奶奶在不算太大却密布墓碑的陵园里漫步。一路走过卡佳奶奶几乎能叫出每一座墓碑下被埋葬者的名字,更对他或者她的经历记忆犹新。
  一老一少几乎把烈士陵园逛了个遍,直到最后又绕回出发点,卡佳奶奶指着紧挨运输队员们的一小片空地笑着说道,“这里是我的位置,叶卡捷琳娜·索科洛娃(卡佳为叶卡捷琳娜的昵称),一个列宁格勒保卫战的幸存者,你看,我连墓碑上该写什么都想好了。”
  “卡佳奶奶”
  石泉一边推着轮椅往陵园外走,一边正色说道,“您更是影响了一个时代的英雄。”
  “英雄也好,幸存者也好,都过去了。”卡佳奶奶摇头叹息,神色中带着浓浓的落寞和惋惜。
  早已在陵园门口等待多时的瓦列莉亚走过来,将两张照片和签字笔分别递给了一老一少:“这是上午拍好的合影。”
  两人接过照片,镜头中心是石泉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女英雄卡佳奶奶,背景则是碧波荡漾的奥西诺维茨码头。
  “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很流行互赠照片。”
  原本有些消沉的卡佳奶奶突然变的兴致勃勃,慢悠悠的从杂物包里摸出另一本《战争与和平》垫在下面,提笔在照片背面写到:“致列宁格勒第29战斗雪橇运输队永远的朋友石泉,愿友谊长存,愿和平永驻人间——叶卡捷琳娜·索科洛娃”
  另一边,石泉有样学样,同样把那半册珍贵的《战争与和平》垫着下面,思讨片刻后用俄汉双语写到:“致永远的朋友,苏联女英雄卡佳奶奶,老兵不死,英雄不朽,愿友谊长存,愿和平永驻人间——石泉。”
  一老一少互换了照片,并不约而同的将其夹在书页里,卡佳奶奶最后一次轻轻抱了抱石泉,“尤里小朋友,我的战友和家人都在这里,过段时间我也会搬回列宁格勒,以后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卡佳奶奶这里。”
  “只要有机会来列宁格勒,我肯定会登门拜访的。”石泉在卡佳奶奶耳边说道。
  “你看,我还是习惯叫它列宁格勒。”
  卡佳奶奶最后拍拍石泉的肩膀,“尤里小朋友,再见。”
  “再见,卡佳奶奶。”
  目送着老人登车离开,石泉站在陵园门口,回望着那些被夕阳染上了一抹红色的墓碑,“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
  “现在这个时代也会有结束的一天,不过你又一次出乎了我的预料,这次的委托完成的非常好。”安德烈叼着粗大的雪茄从远处的人群走过来说道。
  “只是运气而已,这几天我探索了很多地方……”
  石泉还没说完,安德烈便不在意的摆摆手,“小伙子,这个世界没人会真正关注你努力的过程,更没有人在意你中间的付出,但所有人都无法忽视最后的结果,所以你不用谦虚,更不用解释。”
  安德烈说完,极有派头的挥了挥夹着粗大雪茄的右手,“记得今年冬天的委托,衷心希望在那之前你能做出更多的成绩。”
  “但愿如此”
  石泉腹诽,迎上了跟着安德烈走过来的大伊万何天雷兄弟俩。
  “接下来去哪?”
  大伊万凑上来指着石泉手里的巨著,“这本《战争与和平》卖不卖?”
  “滚,不卖!”
  石泉想都不想地答道,“我和雅科夫的车还在科博纳放着呢,所以现在还要赶回去。你呢?”
  “一起吧!”
  大伊万想也不想地说道,“这两天我都快被那两台摩托车折磨疯了,正好能抽时间休息一下。”
  石泉不置可否,至于何天雷更没意见。兄弟三个赶着最后一班观光轮渡回到科博纳港并顺便享用了一顿丰盛的胡瓜鱼大餐之后这才回到了码头的停车场。
  “avs-36?你从哪找到的这种宝贝?”
  大伊万刚迈进房车便一眼就看到了装在塑料收纳箱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那支步枪。
  “哦,布良斯克那个矿洞里找到的,当时忙着排爆的事忘了和你说。”
  “这可是宝贝!”
  大伊万从兜里掏出来一双橡胶手套带上,前后不过四五分钟便完成了组装。
  “这支步枪可是能卖不少钱!”
  大伊万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组装好的步枪,“看膛线就知道这支枪的使用痕迹并不多,肯定又是因为使用不正确导致故障频频才被放弃的。真是太可惜了,这把枪比sks的弹道表现可要好太多了,怎么样?卖给我吧?”
  “想都别想!”
  石泉从大伊万手里拎走步枪,“这把枪不卖,我要留着自己收藏的。”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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