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作茧自果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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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你是夜鹞的时候,眼睛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伸出手轻抚着晚悦的双眸,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这眸色改变之后她的性格也不一样了。
  晚悦苦笑,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意她的眼睛,太史令视她的眼睛为不详,不惜以命相博,这只是一双普通的眼睛,眼神不同寻常的黯淡了些罢了。
  “你是说我曾经叫夜鹞?我也曾经是你的手下吗?我们以前就认识的吗?”现在的晚悦思路有些混乱,但还是从他的言语间仔细分析着,
  “离开师门的那天,你就失去了联系,直到在齐皇宫看到了你。”他以为她的突然出现是会向元怙汇报情况,谁知道,她却忘了一般,“夜鹭多番试探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夜鹭?”晚悦皱着眉,
  “对,你们口中的裴嫔。”
  晚悦不敢相信一般的睁大双眼,他的手伸得太长了,
  “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是吗?那么裴嫔的刁难,元黄头推我入水,也都是你做的了?!只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夜鹞吗?”晚悦眼中噙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尽力不让泪水流下,
  元怙云淡风轻的说道,“我只是在评估你有多大的价值。”
  “哦~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场考验,看我有没有利用价值,若是我没有利用价值的话呢?”晚悦自嘲一笑。
  元怙没有回答。
  夜鹭、夜鹞与他师出同门,夜鹭擅长媚术,天生模样妖媚,足以魅惑君王,所以他将她真实的身份隐藏起来,安排她来到齐皇宫,让她使出浑身解数魅惑高洋,可惜,她经不起这后宫种种,疯了~
  她曾经多次派人传递消息,希望来寒耀宫见他一面,他却始终没有应允,相见于大计无益处,若是被人发现都功亏一篑,直到她疯癫,也没有见过最后一面,沦为一颗弃子,在冷宫之中自生自灭。
  而曾经的夜鹞,擅于轻功,曾一夜之间飞驰三百里,身段轻盈,姿态如风,当她知道自己是高洋的妹妹的时候,一样的重瞳便是她今生注定要背负的命运,她怎样都逃不出这个魔爪,最终选择自我流放,五年再也没有见过她。
  再见她时,她已不认得他,甚至武功尽失,与普通人再无两样,那双眼睛也由深不见底的漆黑变成朦胧的烟灰色,甚至连沉默寡言的性格也变了,他也曾怀疑,可是那张没有丝毫改变一模一样的脸,没有人动过手脚,她还是她,只是失去了记忆了吗?
  他以为或许这样,他们可以重新开始,结果还是一样的结局。
  这就是宿命!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夜鹞,今生我只会是高晚悦,你的夜鹞不在了!”
  晚悦的心凉了半截,她为了他断了亲朋,弃了荣华,背井离乡,想着跟他一起亡命天涯,可到如今不过是她的幻想罢了。
  “元怙啊,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晚悦无奈的看着他,将一片痴心错付,还能如何,剩下无尽凄凉与忧伤。
  “我说过我是魏国皇子。”他的目光坚定无比,他的出身不容置疑,他生来就是皇室之人,与生俱来的高贵与篡位夺权而来的皇家并不一样!
  “只是这样?”
  “是。”他居高临下,看着晚悦,“现在~你也无处可去了,跟着我回长安吧!”
  他的意思是她最后的价值便是这样了吗,因为她帮助他逃了出来,作为回报他满足她的心意,让她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何时,她高晚悦可以这么卑微的活着!
  “阿怙啊,如果我不是夜鹞,你可对于我,我这个人由过半分真心吗?”她没有底气,因为不知道答案,更不敢推测这答案背后的真假。
  “没有,如果你是高晚悦,那就不曾有!”
  高晚悦~
  他可能曾经喜欢过夜鹞是吗,但是最直接的发现眸色不同,便不一样了吗,那她高晚悦差在哪里了?都是一样的面目,一样的身躯,不同的灵魂!
  她自问也是个有趣的灵魂,怎么就被人视如粪土,一钱不值吗?
  “哼~”晚悦轻蔑的笑着,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阿怙啊,我只说过要救你出来,并没说过会随你离开,自己好自为之吧。”
  这就是真相,残忍又真实,他如实相告,她只能接受,感受寒风萧肃,耳边嘈杂的风声,像是在浅浅呜咽,
  她想哭,却又觉得自己伤心得已经流不出泪,心痛无法呼吸,她离去,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面对这么多的人,她依旧强撑着最后的尊严。
  “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回去,那高洋会放过你吗?”
  他的眼里不注意的表露出的目光让人不敢蔑视,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狡黠而俊美的嘴角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仿佛笃定了一般。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角,晚悦加快了步伐使他扑了个空,随即将身旁桑柘的剑拔了出来,双手举着,向他刚伸出来的那只手砍去,
  她知道她笨拙的姿态伤不到他分毫,就当是自己挥剑斩断无情缘吧。
  “你我以后便形同陌路吧。”
  晚悦将剑扔给桑柘,他单手接住,收剑回鞘,一切那么的行云流水,剑柄上还带着些许她掌心的温度。
  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
  晚悦依稀还记得,第一次在寒耀宫中初次见到他的样子,那临风而立、温和淡雅的少年,清澈透明的不沾尘似的感觉,一切是错觉吗?
  她知道,什么都知道,只是自己不愿意清醒,嘴上说着他似豺狼如虎豹、心如蛇蝎,但从未进过心中,
  她为此付出所有感情,把身边的人全都不管不顾,固执地跟在他的身后,站在的他眼前,只盼望有一天,他一回头,就能第一个看见她,看到她明媚的笑容。
  只为了这一回头的刹那。
  可是他每次都没有回头,只是不动声色轻轻的回答着,不用回头也知道她在干嘛,竟能一字不错的猜中。
  现在她已经绝望了。
  她只好承认自己的失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也没有力气再去歇斯底里的拼命了。
  慢慢的他的身影在她心里模糊,她心中对那个少年身影温柔的记忆越来越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人一走,茶就凉,是自然规律;
  人生的最大错误,莫过于错误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
  晚悦属于前者,坚持了不该坚持的,坚持要将元怙救出来,坚信自己的执着,坚信一切会改变,坚信一切会回到从前,他们彼此之间还有那一种纯纯的理解。其实,其实她错了。
  元怙心口忽觉一冷,有种渐渐沉落空的的感觉,形同陌路,她轻声细语的说出来,竟比千斤还重,压得元怙一瞬间不知如何呼吸,道:“这就是你的选择?”
  他懊悔自己刚才为何要出手想要抓住她,抓住的那是一个皮囊一模一样的她,哪怕内在已经不一样了,当他想要抽回手的时候,她已挥剑而来。
  她挥剑的样子很决绝,他再也不能靠近她分毫,否则她必不手下留情!
  有些人,近在咫尺,却是一生无缘。
  五年前,她亦是头也不回的离去,他没有挽留,想着终有一日会再见,五年后,她带着最后的骄傲与倔强像他砍来一剑,这一剑之后,他们便只是路人了。
  那他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做一个了断吗?
  晚悦不再理他,转身,道:“桑柘,走了!”喊了远处的桑柘,闻声,即刻收剑入鞘,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刚长出来的绿叶都飘飘落下。
  既然他不是真心,那晚悦也不必继续痴缠下去,所有的苦与痛、所有的泪水,在她的心里有多痛她都会自己去承受,他不必知道!
  这时,守门的将军也赶到了,看到晚悦往回走的身影,刚才的盛气凌人、恍若历历在目,颤抖的说道,“长公主,安将军他......”
  “他怎么了?”晚悦 的语气带点急促,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高洋性情暴怒,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陛下正迁怒安将军......恐怕...”在安幼厥被带走的一刹那,他的心中也捏了一把冷汗,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后面的事情却不敢想象~“走,回去!”
  若是因为此事他就此丧命,她万死难报答他,所以必须赶紧回去,
  元怙高声喊道,“你决定了吗?”因为她这回去能不能救人暂且不说,自己就自身难保!
  “哼,阁下说笑了,我救你出来已经履行了承诺,现在的我是齐国长公主,安将军的夫人!我要做什么与您,无关!”晚悦不拖泥带水,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
  不知何处,清风吹过,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因为着急额头渗出了汗水,但是她不会骑马,她坐在马上,桑柘为她牵马,
  桑柘声音极低的说着,“长公主需谨记,您始终是安府主母!请不要忘记自己身份。”
  今日之事本就不妥,将军带着夫人进宫参加家宴,没让他随行,却等来了将军谋反的消息,就知道这任性的长公主一定又捅了什么篓子,让安将军收拾残局。
  “你放心,事情即使我做的那便跟旁人没有关系,如果陛下勃然大怒这条命给他便罢了。”晚悦此去只求一死,只希望用自己的命能换来安幼厥的平安。
  至于元怙,他离开牢笼一定会有另一番天地,以后也在与她无关了!
  夜,像死水一般沉寂,月光照亮了整个邺城,整座城市笼罩在烟灰色月光之中,不知从何时起晚悦竟会变成这样的懦弱,她只知道眼泪已经浸湿了她的眼眶。
  其实,人生不就像月亮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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