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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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识若贴得太紧,彼此五感共享,又很容易出意外。
  直接点说就是擦枪走火。
  看着对方滚动的喉结,方轻鸿不由也跟着口干舌燥起来。
  与此同时,剑宗另一处。
  道衡一回来,便急匆匆来至青莲峰。他一脸沉冷地走进道一洞府,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师弟,我们得另寻他法了。
  雪发青年原本背对着洞口,闻声转过来:天麓寺一行不顺利?
  道衡长叹一声,问:云鸿呢?
  见道一不答话,他才注意到不对:师弟,你脸色怎如此难看,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道一抿了抿失血的嘴唇,不答反问:出什么事了?
  道衡知晓他固执,不想说的事,半个字都不肯吐露。于是,又回到让他心事重重的问题上:起先,我与慧能主持一拍即合,谈的很好。
  可今日黎明时分,主持圆寂了。说到这里,道衡苦笑一声:就在我拜访完他以后。
  第73章 疑案 有他在,便不能成事
  天麓寺主持慧能圆寂的消息, 像长了翅膀般,飞速在五域传开。连带一起的,还有剑宗宗主道衡真君秘密拜访, 和慧能连夜商议结盟的事。
  这无疑让剑宗站上了风口浪尖。原本暗度陈仓的事情,被迫搬上台面,成了明修栈道,宗主还背上了杀人嫌疑。
  虽然包括天麓寺在内的许多人,都认为比起道衡亲自动手, 有人栽赃嫁祸剑宗的可能性更大。既然要谋杀,谁会傻到把自己摆到台面上来?
  何况利益最主要的核心利益,跟剑宗此行诉求可谓背道而驰。剑宗如今在东境, 本就根基不稳,再得罪一方魁首,对于他们而言有什么好处?
  而且慧能的死,发生在道衡离开他的厢房后, 也的确有负责接引他回客室歇息的小沙弥,能为他做不在场证明。
  因此,道衡在配合天麓寺做完详细的调查后, 就被放了回来。没有确凿证据, 便随意扣留一宗之主, 天麓寺也说不过去。
  再说回天麓寺方面,近些时日来, 可谓流年不利。前有东海损兵折将,后有主持在可以说最安全的大本营内被暗杀,中域第一寺的名头,可谓是被人踩进了泥里。
  事发突然,和慧能同辈的长老们不是在闭关苦修, 就是境界不够,镇不住场子。无法,刚在东海遭过重创的智善大尊者,不得不拖着重伤之体,出来主持局面。
  他到底是大乘老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无论怎么形容,都不为过的存在。那些蠢蠢欲动的虫子们,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蛰伏回了暗处谁都怕他圆寂前燃烧自我,顺便把自己给带走了。
  而对于其他门派来讲,前有阴阳合欢宗、昆仑宫二虎相争,中有太微垣插手他域事物,后有剑宗、天麓寺暗结连理,顶层门派间的相互倾轧越来越激烈,下面的人也就越发不好过。
  一时间,流言满天飞,积攒了满腹牢骚的人们,开始质疑起魁首存在的必要性。不过终究只是过过嘴瘾,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也只能通过这种形势,来抒发内心的不满。
  但,愈演愈烈的矛盾冲突,撕裂感,如阴云般笼罩在幅员辽阔的五域上方,迟早有一日,会如瓢泼大雨,倾泻似的落下。
  在一片纷纷扰扰的嘈杂背后,那只在黑暗中推动一切的无形之手,何时又会有下一步动作呢?
  它放大野心和欲望,激化仇恨和冲突,对逐渐背离天道有情的众生,发出无声的嘲笑。
  目光调转回眼前,天麓寺、剑宗的结盟无疑是黄了。
  鉴于道衡的拜访是突然袭击,天麓寺事前毫无准备,并且一来就和慧能关上房门密谈,连慧能都是临场得知道衡来意。再者,道衡去时没有惊动多少人,直到他出来,被叮嘱来照顾他的小沙弥才知道有客来访。
  那么,旁人又如何得知他们的谈话内容?
  因此天麓寺方面思来想去,认为剑宗出内奸的可能性更大,并且希望道衡回来后,能够彻查门内,肃清叛徒。可没人能比道衡更清楚,真正知道计划的,包括他在内也只有三个人,连道乾都只晓得他要临时出趟远门。
  幕后主使者就这么神通广大,算无遗策?
  道衡催促:快快让云鸿过来,只怕在魔域进犯前,我们得先把这个问题搞明白。
  道一眼帘低垂,不动如山。
  道衡:这是何意?
  道一:你若想叫,便自己叫。
  道衡心道这有什么区别吗,开始探查方轻鸿的气机,结果发现人居然在无过崖的闭关地。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闭关了?
  道衡意念微动,一道虚影凭空而现,打断了他的传唤。
  来者宽袍大袖,一袭庄重锦衣,生就副旁人难及的好相貌,且丝毫不掩饰自己踏足人道巅峰的无匹威势。
  道衡:?
  他看向道一:这位是?
  后者面无表情:云鸿的朋友。
  扶摇朝道衡微一颔首,道:他在冲击境界,不便惊扰。
  闻言,饶是堪称剑修异类,笑里藏刀的道衡都不免吃惊道:他又要晋阶?
  扶摇嗯了声:有我灵元供养,不日便可出关。
  道衡:
  道衡:这种微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悄悄向自家师弟神识传音:这是云鸿道侣?怎么没听他提过?
  道一整张脸都黑了。
  道衡满腹疑问,什么情况?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但他又不好表现出来,怎么说也是自家后辈的朋友,来者既是客,而且凭人家展现出来的实力,其实也没他们什么置喙的余地
  很少有谁,会以主动献身的方式,来饲养哺育他人。这种行为也一般发生在道侣恰好天资不足的大能身上。为和自己的小道侣长相厮守,大能以将自己的真元灵力,通过双修之法渡到伴侣体内,帮助对方修行成长。
  这必须要大能十分爱自己的道侣,毕竟都到他们这个境界,早超脱了凡俗的七情六欲,一心只求道问仙,谁会自己拖自己的后腿?
  等等,双修?!
  怎么我才离开一会儿,天都变了!!
  道衡笑吟吟问: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扶摇:扶摇。
  道衡:前辈真身应该还陪伴在云鸿身侧吧?
  扶摇:嗯。
  嘶。
  道衡暗抽一口冷气,还真双修啊。
  他回头,想和师弟来个默契的对视。结果后者从扶摇现身起,就一直表现得很压抑,还不自觉地往外放冷气,根本没注意到他。
  师弟这是在生气?他气个什
  道衡醍醐灌顶,顿悟了。
  他内心全是波动,忍不住神识传音:师弟,你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道一:
  道衡:到底是不是?
  道一:是。
  道衡:你知道我想的那样是哪样吗?
  道一:知道。
  道衡忍不住追问:你确定?我的意思可是你喜
  道一打断他:喜欢。
  他回答得过于斩钉截铁,以至于道衡都品出一丝惊心动魄来。
  虽在修真界,师徒伦理之限没世俗那么讲究,但既然云鸿如今都有了对象,那师弟的一腔真心,便注定得不到回应。
  到底一起长大,站在道衡的立场,心里边难免更偏向自家师弟。
  他问:所以你突然改修有情道,也是为了
  道一:是。
  唉。
  道衡感慨万千,一会儿问世间情为何物,一会儿想师弟深沉无望的爱,若非有外人在场,简直恨不得拍胸脯对师弟下保证: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要真想有个道侣,师兄帮你找!
  道一:问够了吗?
  道衡:够了。
  道一:说正事。
  道衡:
  道衡咳嗽了声,对扶摇道:七日后,天麓寺要为慧能主持举行法事,将大师的佛骨舍利,供奉进雷音塔。届时,我剑宗不可毫无表示,若云鸿能在此之前醒来,还请前辈代为转告。
  好奇怪啊,自己后辈的道侣要叫前辈,但不叫前辈,又能叫什么?
  扶摇点点头。
  道衡长叹一声,要是因为我们,而连累慧能大师横死,剑宗若不能找出幕后真凶,又何以告慰其灵?
  道一站起身,面容似凝结的冰雪:七日后,我去。
  师弟莫急,此事还需我亲自出面。道衡拦下他,解释道:我已经和慧能之死脱不开干系,此时若蜷缩在后,岂不落人口实?君子既无愧于心,行事便更需坦坦荡荡,所以,我不但要出面,还要全程参与。
  多年师兄弟,道衡自然明白道一的心思。天麓寺一事上,他们双方都吃了哑巴亏,而从三十年前忽然布下魔域之局起,方轻鸿就在未来的计划里,占据了十分重要的位置。眼下他不在,他们也不可能再拉人进来,只能由两人暂时撑着局面。
  但背地里的人又怎会就此罢手?
  七日后的法事,若发生什么意外,导致局势变坏,两人再折进去一个都不无可能。道衡是宗主,一门之主被人押下,对剑宗士气的打击非同小可,是以他决不能有事。
  道一想代替他受过。
  道衡百感交集:师弟的心意,我心领了。
  这时,一直不作声的扶摇若有所指:有机会,看看他的舍利。
  道衡脑内灵光一现:前辈的意思是!
  六日后,西境昆仑山。
  一群头发花白的长老朝洞府躬身行礼:恭迎少宫主出关。
  幽长漆黑的隧道里,缓缓走出一名青年,他青袍广袖,风姿出尘,面庞如皎皎明月,莹莹生光。
  面对众人驯服的姿态,他如最仁慈的主人,温声道:免礼。
  一名站在最前方,样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向他汇报了近日来发生的事。
  柳梦寒沉吟片刻,问:天麓寺的事,可知是谁家动的手?
  灵殊子:禀少宫主,暂无消息。
  柳梦寒背负双手,缓缓朝外踱步:既如此,不妨推波助澜,把道衡留在天麓寺。
  灵殊子跟在他身后,拱手应是。而其余长老则亦步亦趋地缀在他们后头,等待指示。
  柳梦寒突然道:剑宗那边,可还有什么消息?
  灵殊子:道衡回去后,没有了。
  柳梦寒停步想了想:倒也无妨,事情闹得那么大,他定然坐不住。明日,我也去一趟天麓寺罢。
  灵殊子迟疑了下,斟酌着言辞:少宫主要去见那道胎?
  柳梦寒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我自有安排。
  只是有些棘手,那个人在,便不能成事。柳梦寒眼底有黑雾隐现,他用轻柔的语调说:在此之前,得先把他引开。
  第74章 彼此的道路 我能要到你的一个承诺吗?
  灵殊子作揖:请少宫主吩咐。
  柳梦寒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 而是对另外还跟在他们后头的长老说:去准备开启大阵。等人领命而去后,方才道:时间差不多,他该回一趟界心了, 去会一会他。
  是,少宫主。灵殊子应诺完,见柳梦寒往云顶金宫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忍不住问:您不和宫主商量下吗,宫主他
  青年的目光淡淡扫来, 灵殊子张了张嘴,话音截然而止。明明少宫主的修为尚不足以制衡他,可现在, 却令他额冒冷汗,跟背着座大山般,被压得透不过气。
  半晌,青衫青年道:做好你该做的。
  灵殊子不敢再胡乱开口, 颌骨僵硬地张合,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直到柳梦寒的身影在崇山峻岭间消失,他的身体才渐渐恢复知觉。那刺入骨髓的冰冷, 能将他奔涌的真元都凝固, 太可怕了。
  灵殊子长叹一声, 少宫主,已经不是原来的少宫主了。
  宫主先前如此相逼, 也不知最后这步棋下的,对是不对。
  而另一头,再次现身已立在雪山之巅的柳梦寒乘风而起,遥立虚空。烈烈罡风鼓动青袍,如仙人临九霄。
  黑色的恶力在他指尖凝聚, 其力量竟远胜昔日柳家老祖对战扶摇时,所展现出来的威势。而后,那团恶力膨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径足有数十米时,嘭的爆开,分成大大小小无数缕,散向四面八方。
  乌光映衬清俊出尘的面容,透出股诡异的不和谐感。
  稍早前。
  神魂双修结束后,方轻鸿便一直陷在入定的状态里。扶摇闷不吭声守在一边,为人护法。他似乎很习惯这种沉默的陪伴,在过往更漫长的等待里,那怀抱着期待的孤独,与所求之人心属他人的疼痛,曾交替着贯穿了他漫长的生命线。
  比起过往情绪无处可安放的无措,如今的平淡已是他强求来的,再好不过的结果。
  方轻鸿不知道的是,那三十年里,扶摇每从涅槃巢回来后,都要来他闭关的洞府站好久,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的眼角眉梢,都像在看最后一眼般珍惜。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让自己在对方心里,留下过深的痕迹。相遇有多快乐,别离就会有多痛彻心扉。
  方轻鸿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自己的生命却快走到尽头了。
  他不能让他往后余生,都陷入在更深的情感旋涡里。
  这是扶摇从下定决心,换来这一场与天道的豪赌起,便做好的觉悟。方轻鸿不需要明白,最好也永远都不用明白。
  然而世间任何喜乐,都是有限的。
  很快,绛紫通过法阵跑来,提醒他半月之期将至,该回涅槃巢接受净化了。
  主上若再滞留人间,您体内失控的诅咒就有可能感染接触您的人。见自家主上的目光仍流连在青年身上,绛紫不得不下狠心,提醒他问题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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