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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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已收到密函,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仿佛早已知晓结果一样。
  太子殿下,此事过于急躁了。坐在一边的褚机开口,他是个满头银发梳的一丝不苟的老人,脸上有着许多皱纹,眯着眼的时候显得很慈祥。
  孤知道。苏已罕见的没有沉默。
  陛下一向偏袒七皇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区区一个虎符,还要不了他的命。除非亲眼看到苏席通敌,否则皇帝再怎么勃然大怒,苏席都不会有事。
  更何况,这件事上漏洞太多,以皇帝的警觉,不会不知道这是有人从中作梗,到时候若再想要苏席的命,可就难了。
  虎符原本是苏家的信物,是苏家没有开国之前用来号令大军的,一百多年过去,虎符流落民间,落到了叛军手里,又不知为何,到了苏席手上。
  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席拿到虎符,没有上交皇帝,反而被苏已知道了。
  孤不想要他的命。苏已眸色暗沉,孤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褚机拄着拐杖,笑着问,殿下还想要什么?
  皇位已经在手,美人也唾手可得,可是苏已却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他的眼睛跟他的心一样,处处透着冷意,没有什么入得了他的眼,也没什么进得了他的心。
  苏已是风,风没有枷锁,他只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存活于世。
  孤想跟他说说话。
  褚机一愣,他是谁?
  苏已却不再开口,沉默的站了起来。
  殿外突然起了大风,吹的枝叶哗哗作响,吹得地上开始有了枯黄的落叶。花园里的花还在娇艳的盛开,可惜这行宫里,却再没有人会去欣赏。
  小太监们拿着扫帚,匆匆忙忙的打开殿门,从偏殿里走了出来。
  苏已站在游廊上沉思良久,问,明月呢?
  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下属开口,在前往昌黎的路上发现了明月公子的踪迹。
  留郑纶一条命。苏已突然开口。
  下属愣了愣,郑纶,身负重伤,恐怕撑不住几日了。
  苏已沉默良久,备马。
  官道上有黄沙滚动,仔细听去,马蹄声犹如雷响一般,震得一路上行人面露恐慌。
  驾!
  驾让开!
  快让开!
  高骑着汗血宝马的年轻公子面容沉冷,挥舞着马鞭甩在来不及让开的行人身上,惊起一声声哭喊。
  年轻公子身后有十几个侍从骑马跟着,这十几个人身着劲服,乌发高束,脚蹬黑色长靴,看起来很不好惹。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小天使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爱你们~
  第60章 .32 鲛人满月
  滚开!
  让开!
  策马奔腾在身后的随从声音冷冽犹带三分森冷。
  为首的年轻公子把马鞭收起, 他如美玉一般的脸上虽然沉冷,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手里的马鞭挥舞在行人背上的时候毫不留情,可见其心狠手辣的程度。
  恐慌的行人急忙闪躲,一个不慎从官道上滚落下去, 哭喊声彼此起伏。
  少主, 前面就是昌黎了。前行了一段路, 年轻公子身后的一个侍从驾着马靠近, 低声开口。
  容陌勒紧缰绳, 吁!
  身后紧跟着的十几个随从也一并停了下来。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日头挂在山头,除却方才被容陌挥舞马鞭的那一群难民,前方官道上路人三三两两,偶尔还有驾着马车的人家路过。
  其一。容陌手握着马鞭开口,俊美深邃的脸上微冷。
  少主。方才出声提醒的侍从翻身下马, 步伐沉稳的走到容陌马下。
  这几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官道一旁, 几个面色蜡黄头发凌乱的农妇手臂上挂着包袱, 正坐在树旁低头给怀里的孩子喂食。
  又黄又硬的面饼看起来就让人倒胃口,那几个妇人却像是在吃山珍海味一样, 自己吃一口, 给孩子喂一口,脸上还带着笑意。
  好吃吗?
  娘,你也吃。
  容陌看了一眼那面饼,顿时倒尽胃口, 什么时候昌黎有这种人进出了?
  其一听到少主嫌恶的声音,也抬头看了一眼,随后沉声开口,苍豫不久前发生了水患。
  水患?容陌的生涯里可从来没有同情心这三个字,回去告诉谢轻鸿,守好他的城门,可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跑进去。
  其一一向以少主马首是瞻,当下道,是!
  容陌夹紧马腹,马鞭往后一甩,驾!
  客栈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外面喧闹的街道与冷清的客栈二楼相比,像是两个世界。
  店小二端着饭菜,站在天字一号房门前,伸手敲了敲门,客官,您的饭菜到了。
  里面没有动静,好一会儿,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那声音很平淡,却让店小二背脊无端发寒,他推开门走进去,恭恭敬敬的把饭菜摆放到案桌上,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
  店小二头皮一麻,客官还有什么事吗?
  他转过头,只看见垂落着纱帐的床铺隐约透出个人影,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店小二目光又落到床铺下,两双鞋。
  酒。声音的主人言简意赅。
  店小二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是撞破别人的好事了,连忙道,客官稍等,稍等。
  说罢,急忙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关上。
  纱帐内人影晃动,很快,一只白皙的手拨开纱帐,挂在一旁,露出一张肤白俊美的脸来。
  这人长得是真好看,乌发如墨,身姿如松,长衫披身,只是脸色异常苍白,看起来像大病初愈。
  郑纶理了理衣衫,从床上站起来,明月公子。他转过身,对着床上的明月开口,该用膳了。
  明月侧躺在床上,身体还在颤栗,我不想吃。他缩卷了一下身体,落在床铺上微卷的乌黑长发也跟着动起来。
  郑纶看着他,忽然坐到床沿,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说了不吃!
  我不答应。郑纶脸色一冷,握着明月的手腕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你必须吃。
  明月红着眼眶,你还想怎么样?他没有束起的长发铺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件轻薄的衣衫,更衬得他冰肌玉骨,美如玉石。
  此刻他因为愤怒而胸口起伏,连眼角也殷红起来,然而郑纶只看得见他艳红的嘴唇。
  我不想怎么样。他伸手在明月红肿的嘴唇上摩挲,眼底渐渐暗沉。
  放手,你放开!明月的挣扎对郑纶来说就像是在打情骂俏一样。
  你得答应我用膳。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让明月用膳。
  明月气得胸口发疼,我不饿!那些饭菜那么烫,他吃下去舌头一定会被烫熟。
  郑纶微微放开他,目光愈发深邃起来,你真是难养,太烫的太熟的不吃,太咸的太甜的也不吃,也只有七皇子能养得起你。
  明月身体一颤,偏过头,闷闷道,反正不用你养。
  我是养不起。郑纶站起来,走到饭桌旁坐下,声音里隐隐有笑意,有你爱吃的虾。
  你自己吃。这声音更闷了,郑纶抬起头,见明月又躺了回去,被褥盖在头上,也不嫌闷。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郑纶,进来。
  店小二推开门进来,手上端着一壶酒,客官,您要的酒。
  郑纶垂下眼帘,放下。
  店小二把酒恭恭敬敬的放到饭桌上,退出去的时候视线微抬,还未看清楚床铺上躺着的是男是女,一道挺拔的身影就挡住了他的视线。
  郑纶向床铺走去,抖落挂在两旁的纱帐,起来,用膳。
  纱帐垂落,店小二有些遗憾的退了出去,将房门严严实实的关上。
  明月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他缩卷着身体,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郑纶知道,他在害怕。
  明月在害怕,害怕不知何时会赶到的追兵,也害怕他郑纶。
  郑纶坐在床沿,昨夜,我不是有意的。他很少会对人解释,但为了能让明月安心一点,他愿意解释清楚。
  明月不敢动,拽着被褥的手指却隐隐发白。
  你是七殿下的人,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冒犯你。这句话说的好违心,郑纶自己是皇帝的人,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明月刚想睁开眼,就听到他平淡的说了一句,我只是突然想这么做而已。
  明月,气得心口疼。
  还在生气吗?他倾身靠近。
  第61章 .33 鲛人满月
  明月不理他, 躲在被子里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郑纶支起一条长腿侧躺在他身旁,抵着下颚凑近,真的在生气?
  明月心底打鼓,我,我要睡了。
  刚醒就要睡?郑纶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果然难养。
  他一把掀开被子, 看着里面僵直身体一动不敢动的明月开口, 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你一个人乖乖的, 不要出去,记得用膳。
  明月听得懂他话里的深意,手指发白,你要出去?
  郑纶嘴角压了压,显得格外平静,记得用膳。他没说要去哪里, 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你在这里乖乖的。他强调, 脸色跟他的声音一样平静, 我不希望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
  明月坐起身, 抬着头看他, 胸口起伏,你非去不可吗?明明知道这一路都是对方的陷阱,可郑纶还是要踏进去。明月不明白,这半个月来, 他没有一刻是想得明白的。
  郑纶支着身体坐起来,倾身靠近,气息温热,你在关心我吗?
  你的伤还没好,不准去送死。明月抓着他的手,手指紧紧用力。
  两人目光对视,郑纶转过身,下床,你管好自己就可以,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明月跟在他身后爬起来,乌发披散衣衫素白,他红着眼眶,声音竟有些哽咽,我不去昌黎了,你不准去。
  郑纶走到围屏后面,出来的时候一身黑色劲服。他本就长得肤白俊美,人又挺拔,此刻长发高束的模样更显得冷漠无情。
  不去昌黎?那去哪儿?他拿起自己的佩剑,反问道,别忘了,七皇子在那里等你。
  明月走上来拽住他的衣角,不去昌黎,随便去哪里,去苍豫,回江陵随便去哪里,总比去昌黎好。
  郑纶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拽紧自己衣袖的那只手上,你不想见七皇子了吗?
  明月放下手,心底酸涩得厉害,想,但我更怕看见你受伤。
  半个月前,郑纶为了保护他,后背被追兵砍了好几刀,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流血。明月当时趴在他身上,害怕得一直哭。
  追兵站在他旁边,对着他举起长刀,刀身泛着冷光,明月以为自己要死了,就扑到郑纶身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那灼热的眼泪掉在郑纶胸口,烫得他奄奄一息中直邹眉,明月毫无察觉,只是一直在哭,或许是觉得无望,或许是太过害怕。
  郑纶虚弱的睁开眼,抱住明月往旁边翻滚了好几圈,抓住一旁的长剑往后一掷,追兵僵着身体倒下。
  明月摔在地上,爬到又昏迷过去的郑纶身上,郑纶!郑纶你醒醒?!这哭腔若是让苏席听到,怕是心要疼得厉害。
  郑纶伤在后背,血肉模糊,看着严重,但只是疼得昏迷过去而已。
  明月不懂医术,他来到人间也才数月而已,他救不了郑纶。一连低低唤了几声也不见郑纶有反应,他像是想到什么,反应过来,连忙把身下的亵裤撕扯扔到一旁。
  海藻一样的长发末端渐渐染上冰蓝色,明月低下头,咬咬牙,忍着剧痛拔出一块鳞片出来。那鳞片长在腰腹,□□的时候仿佛有刀在割他的血肉,疼得明月在地上打滚。
  郑纶,郑纶他一脸惨白的爬过去,浑身颤抖,腰腹在流血,他却丝毫没有看见。
  来,张开嘴,吃下去吃下去,你就好了。无论明月怎么努力,郑纶就是张不开嘴。
  他眼泪一直掉,快张开嘴,再不吃就没有用了。
  郑纶还是没有反应,明月低下头,把鳞片含在嘴里,嚼碎,对着郑纶喂了下去。
  日头从空中落下,又从山头爬起来。
  深山野林的地方,连个村子都没有,明月就背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山,即使浑身是血,即使害怕得只能掉眼泪,但那个时候,明月除了擦干眼泪,把背上的郑纶背稳,似乎什么都做不出来。
  山路崎岖,明月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像往常一样跟郑纶说话,你怎么还不醒?
  他话里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委屈,你快醒来,你答应过苏席,要带我去见他的。
  他抬手抹了抹眼泪,跟苏席一样,骗子。
  郑纶昏迷不醒的时候,在噩梦中听到有人在骂他,他睁开眼,用尽力气凑到明月耳廓边,我不是骗子。
  明月身体一颤,郑纶?
  我不是骗子。他又说了一句,不准骂我。
  明月低着头掉眼泪,你说过要带我去见苏席的,你没做到。
  郑纶没力气了,说,把我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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