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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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下沈清疏中举,也可开祠堂祭告祖先,林薇止也可顺便加名,就不必再等到过年时候。
  开祠堂能到的多数子弟都会到,沈老爷子此次也坚持着要跟他们同行,众人拗不过他,也只好随他的意。
  下了马车步行,沈老爷子就抓着沈清疏手臂不放,一一给她讲从前那是哪家哪户,哪里又曾栽有果树,她和沈清疏爷爷小时候如何如何,反倒把亲儿子沈堪折冷落在一边,只能无奈苦笑。
  到了沈家故宅,沈老爷子终于安静下来,他放开沈清疏的手,自己杵着拐杖慢慢走到大门前,看着红墙黑瓦,嘴唇颤动着,眼眶竟是有些湿润了。
  沈家发家以后,重新修缮扩大了祖宅,虽则人搬到了县城京城,每年却都还是雇了人维护,这宅子,几乎已经找不到什么从前的样子。
  可那些记忆留存在那里,它便是特殊的,永远在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只让人感怀光阴易逝。
  众人都静静在他身后等待,等他回过神来,叹息一声,往里面走,才赶紧跟上去。
  沈堪折和沈清疏并肩而行,感叹了一声,爹他肯定又想起往事了,他每次回祖宅,都会想念大爷爷,要郁结一段时间,我担心他的身体,本不想他来的,他却偏要来。
  沈清疏道:他们兄弟情深,我也劝不住。
  他也听老刘氏说起过,当年兄弟二人还年幼,父亲就不幸遭遇山洪丧了命,母亲带着他们两个艰难撑了一年,决定改嫁,夫家却不愿意接手两个拖油瓶,谈到最后,只勉强同意带年龄小些的沈二郎。
  沈大郎当时已十三岁,便自己出去谋生路,恰好遇到征兵,便入了士伍,他杀敌奋勇,又颇有谋略,十年军旅生涯,刀口舔血,终于取得了不小的功勋。
  而沈二郎被过继改姓之后,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继父生了两个儿子之后,更是看他颇不顺眼,十分狠厉地磋磨他,他不过小小年纪,便伤了脊柱,几乎直不起腰。
  直到沈大郎衣锦还乡,他才得以解脱,兄弟二人抱头痛哭,靠着沈大郎的权势,才又将沈二郎的姓改回来,重新入了族谱。
  这其中还有一桩故事,却是沈清疏娘亲何氏,沈大郎入伍时,虽则身高体壮,却还不到征兵年龄,当时他苦苦哀求,同乡一位姓何的主簿看他可怜,私下改了他的登记年龄,当时战乱,对这些要求不甚严格,便让他蒙混过关了。
  在军队里,何主簿也十分照顾他,沈大郎暗暗立誓,一定要报答何主簿。多年后归乡,何主簿已经过世,沈大郎便赠予他家人钱财土地,又把她的孙女定给刚出生的长子。
  所以沈家爱定娃娃亲这个坏习惯,也不只是从上一代开始的。这导致沈清疏她爹过世以后,也没有一个靠得住的舅家。
  何氏刚嫁过来时,老刘氏对这个小家子气,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的儿媳妇其实十分看不上眼,也还是她爹过世以后,相互扶持着,年月渐长,见她始终乖顺听话,才慢慢认可了。
  沈清疏此次归乡,也要代何氏去何家走动一二。
  其余赠礼一类杂事自有刘叔来安排,沈清疏只需要再去见一见族长。
  族长按亲戚关系来说,是她的嗯,远房伯父。
  翌日早上,沈姓族人聚集在宗祠之外,皆是男子,有老有少,或好奇或畏惧地看着沈清疏。
  沈清疏跟着沈堪折一路走过来,听他的提示三伯、五叔、二哥一气地喊,直感觉脸都要笑僵了。
  早已准备好了香烛贡品等物,时间一到,众人都肃穆立着,族长净手焚香,拿出一篇开场词来念,大致意思是说今天为什么要开宗祠,让祖宗们知晓。
  念完高唱一声,众人便跟着他鱼贯而入,接着便开始正式祭祀,先是迎灵,点上蜡烛,将祖宗排位按先后顺序列好,然后呈上贡品,点香取酒,拜过之后,插在桌前,洒在地上。
  接着所有人躬身叩首拜过,族长又拿出一篇帛文来念,主要是夸沈清疏,说她多么聪明努力,在乡试中得了亚元,光宗耀祖,希望祖宗知晓之后能高兴,并且继续保佑她科举顺利,听得沈清疏自己都有点脸红了,羞耻得一直盯着地面。
  念完以后,族长便将帛书凑到桌前,在祭烛上燃烧呈给祖宗。
  众人再行叩拜礼,每一个支族挨着来,沈清疏独个一列,在族长之后拜,拜完再送灵,整个仪式便算完成。
  至于林薇止加名字的事,则只顺便提一句,然后族长翻出族谱加上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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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第47章
  名字入了宗谱, 新妇才算达成死是某家鬼,婚姻的效力更有保证,古代没有结婚证, 除却官府的婚书, 这也算是一种民间证明。
  祭祀完毕,众人便各自散去,有那携着镰刀锄头的, 直接便上山干活了, 有几个半大小子想留下来看稀奇, 也被族长硬打发走了。
  闲扯了几句,族长很是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满脸都挤着笑, 提醒道:族侄,你看这祠堂已开, 这个
  什么?他没继续说下去, 沈清疏没猜到他什么意思。
  她神态平和, 族长顿时疑心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他心里着急, 又不敢追问, 只讷讷道:这、这之前便说好的。
  沈堪折在旁边听了, 不屑地哼笑了一声,清疏,这是提醒你不要忘了祭田和学田的事呢。
  哦,原是这事, 沈清疏失笑,道:族叔放心,前几日便我命人去置办了, 我也希望族中能多出几个读书人。
  这些捐赠确是开祠堂前说好的,以沈家家财,沈清疏没怎么放在心上,吩咐了刘叔就没再过问。
  却是他枉做小人了,族长有些尴尬,补救了一句,族侄见谅,宗族之事,我太关切了些。
  沈清疏笑笑没说话,当年沈家兄弟遭遇厄难,族里也没怎么援手,沈老爷子自己倒没什么,但族里以改嫁过继为借口,眼睁睁看着他弟弟被磋磨,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他爱恨分明,除祭拜自己父亲几乎从不回沈家湾,和族人的关系也不太好,因而他虽发迹,沈家宗族却没怎么沾到光,双方都颇有怨气。
  沈清疏这次回来,倒也有全沈老爷子心愿的意思在里头,他年少时也是习四书五经,渴望金榜题名的,只因家中遭逢巨变,未能下场一试,所以极希望子孙后代能够科举及第。
  只希望沈老爷子泉下有知,不要怪她鸠占鹊巢。
  沈家湾没什么需要走动拜访的近亲,加上祖宅久未住人湿气重,并不怎么适合晚上过夜,用罢午膳之后,一行人便启程回县城。
  现下已是秋高气爽时节,天空蓝得通透,一轮圆日挂着,撒下的阳光却并不炽热,暖融融的,晒得几朵软绵绵的云也懒住不动弹。
  沈清疏和林薇止并肩走在后面,乡间小路阡陌纵横,是脚所踩出来的泥土路,两边长着高矮错落的稀疏杂草,随着微风轻轻摇动,远处田垄井然有序,时有小儿欢笑之声飘过来,一派生机盎然,叫人心情不自觉地愉悦。
  在后世,田地要么机械化了,要么都荒芜了,很难再见到这种景象,沈清疏手贱地拔了根长得正好的狗尾巴草,拈在指尖慢慢地转着玩,这种植物,她从前只在课本上见过。
  不过一根杂草,似乎还玩得津津有味的,林薇止忍不住偏过头瞥了她一眼。
  她带了惟帽,动作便有些明显,沈清疏看不清她的表情和眼神,隐约感觉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上,她不解其意,便试探着递过去,问:你要么?
  我才不要。林薇止摇摇头,收回了视线,恰清风知机,吹拂起遮挡的帽沿,使沈清疏得以瞥见她面上的几分好笑与无奈。
  这是笑自己幼稚吗,沈清疏手指微动,狗尾巴草转了个方向,她看了看林薇止,不知怎么脑子忽然一抽,伸手出去,把这根草插到了她惟帽顶扣里。
  这种搭配实在有些奇怪,如同油画般的秀丽风景,映衬着一个戴惟帽的女子,女子气质淡雅,却有一根狗尾巴草歪歪斜斜垂着,像是乱入进来,充满了不协调感。
  沈清疏握拳掩着唇角,不厚道地笑了两声,林薇止却怔了几瞬才反应过来,瞪她一眼,伸手想去摸索下来。
  沈清疏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笑着调侃说:别啊,挺好看的,你插着比平日那些簪子也不差的,多有乡村气息。
  林薇止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挑了挑眉问:你是说我插着簪子也像在插标卖首?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清疏这才想起,这时代头上插草还有这一重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沈清疏觑着她,一本正经道:你便是插根草也好看,根本不需要什么簪子点缀。
  林薇止愣住,一下不知该怎么反应,她耳根有些发热,嗔了她一眼偏过头去,油嘴滑舌。
  这几日,林薇止渐渐消了气,终于不再刻意疏远,两人如朋友一般相处,沈清疏心下也安然了许多。
  她笑说:跟你开个玩笑。
  说着,便放开林薇止的手想把狗尾巴草收回来,却被林薇止反握住。
  她视线疑惑地投过去,林薇止并不看她,四顾一周,另一手也去折了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她头顶,微扬了扬下颔道:你也一样。
  好。沈清疏好笑地弯腰低头,任由她将草别进自己发冠里。
  两人互相看看,都忍俊不禁,继续往前走,握着的手不约而同地被忽视了,没有再松开。
  沈清疏掌心出了点细汗,她眯眼看着金色的太阳,嗅闻到泥土与植物根茎蒸腾泛起的腥涩气息,恍然有种时间流逝变慢了的错觉。
  她们两个慢腾腾的,到了村口马车处,沈老爷子都已经上车了,沈堪折见到她二人的样子,哭笑不得地问:这是在做什么?头上插草多不吉利。
  沈清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都给取了下来,正要扔了,林薇止却道:等一下。
  她接到自己掌中拢了,也不解释,带着一起上了马车。
  难不成她还要留着,沈清疏心想,她们俩到底谁比较幼稚?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
  她眼中柔色被沈堪折看得一清二楚,他恍惚了一瞬,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真真是少年人啊。
  此行目的已是达成,回县城之后,沈老爷子挽留,她们二人又多住了几日,才与沈家辞别,转道去何家。
  何家也不远,就在附近的县城,倘若顺利,应是两三日便至,孰料走到一半,忽然雷声阵阵,顷刻间便下起了大雨。
  荒郊野外的,也没有客栈可以避雨投宿,车夫只能提着小心,硬着头皮往前赶。
  雨珠砸落在车厢顶,发出啪啪嗒嗒的响声,沈清疏掀起车窗一角,看着外面细密的雨帘,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心里很是忧心。
  大雨可是很容易引发山洪的,早知道她便不多盘桓,早几天出发了,唉,都怪这时代没有天气预报。
  又听得一声雷鸣,她放下帘子,偏头见林薇止脸色有些白,便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安慰道:不用怕,不听不看就是,一会儿就到客栈了。
  林薇止其实没什么感觉,也不知道沈清疏是怎么看出她害怕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配合她露出恐慌之色,顺从地点点头。
  可不知是沈清疏乌鸦嘴还是怎么的,没一会儿,马车忽然停住不动了。
  沈清疏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不妙的感觉,连忙问:怎么回事?
  车夫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少爷,车轮陷住了。
  沈清疏掀开被雨打湿的帘子,探出身子去看,大雨倾盆,官道年久失修,泥路被雨一和,完全变成了泥沼。
  这还能走吗?
  走不了,就像这样。车夫拿着马鞭,又抽了拉车的马儿两下,马儿嘶鸣了一声,拉着马车吃力地往前走了两步,又慢慢滑了回来。
  车夫披着蓑衣下去看了看,道:负重太大了,恐怕没法拉人。
  这可真是糟糕了,沈清疏撑着伞下车,一下地,鞋袜就被浸湿了,她去到后面的马车一问,都尽是如此,无法前行。
  沈清疏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密布,已是越来越黑了,电闪雷鸣之下,大自然的力量肆意倾泄,显得人类无比的渺小。
  刘叔也过来找她,满面都是恐惧焦急,少爷,这天气可没法露宿野外,必须得在天黑之前赶到客栈啊。
  荒山野岭,也没法点火,谁知道到了晚上会发生什么。
  可这么大的雨,还有女眷,只靠走走得到吗?
  刘叔底气不足地道:这兴许前面会有庄户或庙宇一类。
  事急从权,管不了那么多了,沈清疏抹了把脸上雨水,道:把马全部都卸下来,只带些细软,车厢就留在这里,骑马的侍卫带一个女眷骑马,其余人,身体弱些的骑马,强健些的就披蓑衣跑步前进。
  尽快吩咐下去,抓紧时间。
  是,我这就去。
  车上备的蓑衣数不多,沈清疏也只拿了一件,她到了车上,递给林薇止,担心她害怕,温声问:一会儿得骑马前行了,你从前骑过马吗?
  未曾。林薇止垂下视线,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蓑衣粗糙的纹路,其实她骑过的,小时候父亲教哥哥骑马,哥哥学会之后偷偷带着她一起,却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她受到惊吓病了一场,哥哥被父亲罚跪了一天,她也被勒令从此不准再骑马。
  沈清疏看出她有些紧张,咳了一声,为让她安心,自卖自夸道:别担心,我的骑术是得了窦将军夸赞的,绝不会让你摔着。
  她爷爷也是靠武勋封爵,所以读书之余,老刘氏也给她安排了骑马射箭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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