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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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福全跟在了武帝身侧多年,对于自家陛下的性格也是知道的,因此发生了前几日的冲突,虽然叫他惊异,但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涂修霆听到了小殿下三字,忽然有了反应他的身子微微一僵,隐藏在长发下的耳朵颤了颤。
  李福全见有戏,便继续道:陛下,奴才也不晓得您同小殿下是生了什么嫌隙,可不论如何,小殿下是万万不愿见到你这般的!不然从前小殿下也不会总是叮嘱着奴才给您准备药膳了。
  白渺知道武帝强大,也知道武帝身上有很多陈年的暗伤,因此他一边用自己的妖力温养男人的身体,一边叫李福全让御膳房准备养生的食材,双管齐下,就是为了让武帝能有一个好身体。
  而这,也是白渺那日生气的根本原因他在意武帝的身体、安康,可是武帝却并非如此,那么试问,白渺过去的、对于武帝身体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此刻,听到了李福全的话,武帝张了张干涩的唇,他的声音也僵硬的厉害,因为许久没有喝水而嘶哑到难听,如同铁片相互剐蹭,刺耳却也可怜,渺渺,还会回来?
  顿了顿,男人自言自语道:会、会的,他说只是想静一静,过几天心情好了就来了
  小殿下会回来的。李福全无声的叹息,他觉得两人这般冲突一次才好,毕竟什么争吵也不曾经历过的感情,始终藏有隐患,尤其还是武帝和白渺这样两个极端性格的人,小殿下心里有您,这次只是气着了,若是陛下还不照顾好自己,陛下觉得小殿下回来心情会好吗?
  从白渺走的那日,武帝便再次坐了两天多了,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就是再强壮的身子也支撑不下去。
  涂修霆张了张手指,这才捏起一块点心送到了嘴里,一边细细的咀嚼,一边低声道:对,不能叫渺渺不高兴
  看着武帝吃完了几块点心,李福全赶紧招唿人替武帝整理衣襟、准备鞋袜,快,先送陛下去沐浴一趟,衣裳送过去,还有叫太医来,陛下足底有伤,得需清理!
  是!
  宫人们又忙碌了起来。
  不远处,夜歧倚在树上,问道:你知道小殿下去哪了吗?
  不知道。歧仲知晓白渺的身份,因此他还真是一点儿猜不出小殿下此刻的位置。
  情之一字,难懂!夜歧摇头,靠在树上闭眼假寐。
  歧仲则是看着忙乱一片的宫人,视线落在了武帝的身上他觉得,这个世间中,小殿下永远不会放弃的人就是武帝了。
  只是陛下自己似乎还不曾觉察,这才推开了小殿下
  歧仲收回了视线,无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
  皇城远郊,一座山林之中,秋日的树枝已经变得干枯,深深浅浅的褐色错落在各处,不见丝毫的绿色,唯有燃尽了生命的枯叶在地面上堆积,变作了泥土的养分,一点一点随着日子的推移而被腐蚀殆尽。
  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之上,光秃秃的枝干!遒劲有力,像是盘龙般蜿蜒而上,在树杈的中央则是侧躺着一少年,银发熠熠,如同流动的星河垂落在了树枝之上,被阵阵的秋风吹拂着。
  此人正是白渺。
  那日从大胤皇宫里消失后,白渺漫无目的,最终便停在了远郊的树林里,随便寻了棵巨木就上去靠着了。
  不同于武帝的不吃不喝,天性亲近自然的白渺在躺下没多久,便得到了周遭小松鼠送来的果子,接过吃了几个,他便怀里抱着几只毛茸茸的小松鼠陷入了呆滞。
  在那一瞬间的怒火过后,白渺也冷静了下来,他确实需要一些单独的时间,好叫自己思考、反省一下他与武帝之间存在的问题从一开始,或许他与武帝之间就存在了矛盾,只不过一切都被爱意隐藏了起来,终有一日那些东西会爆发,只看是什么时候了。
  手下轻轻抚摸着小动物柔软的皮毛,白渺眯着眼睛,将头靠在了枝干之上,赤裸着的脚晃悠在树杈之外,便是被那秋风吹着,也引不起主人家的在意。
  白渺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位置,眼下他想要的只有安静。
  真是的爱情,真难
  他闭眼喃喃,眼皮上洒下了一抹初升的日光,倒是拂去了原本秋日中的冷寂。
  在那几近吝啬的温暖之中,白渺放松了自己的心神,逐渐进入了梦乡。
  许是因为好久没有做过梦了,今日白渺倒是难得在自己的梦里看到了其他人是老道。
  梦中的老道还是白渺熟悉的模样,头发灰白、一眼蒙着白翳,年轻时可见风华的脸便是老了也棱角分明,只是那盘踞在其上的花纹自带了几分可恐,鬼魅与俊朗也变成了一念之间的差距。
  老道即使脸上布了皱纹,但他的嵴背永远是挺拔的,一点儿没有上了年纪长者的模样。
  在梦中,老道活生生的站在了白渺的面前。
  你
  白渺张了张嘴,对于这个场景竟然觉得有了几分陌生。
  过来。老道很少叫白渺的名字,不,就白渺的记忆中,似乎那些都少的可怜,比起带着亲昵的称谓,老道似乎更喜欢用简单的你、我来代替一切的关系。
  在老道面前,白渺还是乖巧的。
  一只带着熟悉温度的手落在了白渺的发顶之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有妖力了,现在的我变得很厉害了。白渺就像是个孩子一般像老道炫耀着。
  老道带着白翳的一只眼里没有丝毫的温度,但是紧绷的嘴角却是在感受到少年的雀跃后而微微的上扬,细微却难得,倒是不枉我费心
  什么?白渺疑惑。
  没什么,老道止住了话头,忽然问:爱他吗?
  本来白渺还觉得老道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可当他一听老道突然的发问后,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连声音也变得如同蚊虫,小的厉害:爱、爱的
  十分之中有几分?
  白渺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梦中的老道为何这般八卦,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十分为满,则爱满。
  听完少年的回答后,老道久久沉默,随后他唇边的笑消失了,低声道:真是便宜他了
  什么?白渺总觉得不太对,就好像自己被一层薄纱蒙住了眼睛一般,朦胧却看不清既定的真实。
  没什么。老道再次摸了摸少年的发顶:
  没什么的,你只要过得快乐就好
  一切有我
  第183章 哄妻火葬场(中)
  唔!
  白渺梦中惊醒,他的手抓了个空,身子一歪就顺着树杈滑出去了半截,也幸而他此前锻炼有方,反应还算是迅速,腿弯一勾,便倒挂在了树上。
  稳住了下落的身体,白渺便也懒得翻起来,就这般倒挂金钩在树上,洋洋洒洒的银色长发这次真的同瀑布似的,洒满了半空,被日光晃着还有流动的星辉在跃动,就好像颤动的光点也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力。
  悠悠倒挂在树上,那几只迷茫的小松鼠伸着爪子勾在了少年略显狼狈的衣襟上,大大的尾巴在白渺眼前摇晃。
  少年眯了眯眼,他干脆放空了自己,任凭新来的几只小松鼠爬满在自己的全身,直到白渺的全身都被毛茸茸占据,他才惊觉自己竟然这么讨小动物的喜欢。
  真可爱他喃喃道,但脑子却是又忍不住回想起了那短暂梦中的经历。
  梦里的老道是他熟悉而陌生的样子,那人的一言一行明明是亲昵的,可是却叫白渺感受到了重重的迷雾,似乎有一张巨大的蛛网早早就笼罩在了他的身上,细微无声,直到今日才叫白渺堪堪觉察,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白渺不解,他不觉得老道会伤害自己,那么对方到底在隐瞒什么?似乎从上辈子的种种,白渺渡劫失败,乃至后来重生到大胤、重获妖力,这些事情看似没有什么干系,可待人深思后,却难免不感叹一句是不是一切太过顺利了?
  就好像背后早已经有一只大手,替白渺安排好的一切。
  那个大手是属于谁的?白渺自问,心里逐渐有了一个模煳的想法,只是其真实性却还需要验证。
  唉
  倒挂的少年再次深深一叹,突然觉得自己身处迷雾事业刚刚起色,爱情陷入低潮,怎么就这么废呢?
  吱吱吱、吱吱吱!
  白渺身上的小松鼠似乎是感受到他的低落,便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甩着蓬松的大尾巴搔着少年的下巴,想要用自己的绒毛去安抚少年。
  好啦、好啦,谢谢你们安慰白渺撸了把手下的松鼠,脸上的神色稍微轻松了些,他自言自语道:当小动物多快乐啊,不像我,作为一个忙碌的莲花,还要考虑爱情上的问题,真的好难。
  将松鼠们当做是自己的倾听者,白渺倒是自在了几分,开始大肆吐槽,我这次就是生气了!他总是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是,之前偷跑出宫是我的错、不告诉他就去醉芳庭也是我的错,可是除此之外我明明就没有错了,可他还揪着不放,甚至为此把无极殿都搞塌了
  少年的语气低落,无极殿里是我们相处最多的地方,那么多回忆,一下子就没了;而且他一凡人之躯,在那断壁残垣之中如何自保?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若、若是我妖力撑不住,真的发生意外怎么办
  便是到了现在,白渺每每想起之前的那一幕都心生害怕。
  在无极殿坍塌的那一刻,武帝飞身用臂膀挡住了白渺身后的全部危险,在男人坚实的臂膀中,白渺清楚的透过缝隙看到了那即将砸在对方身上的屋梁,那一瞬间心里的惊恐与害怕彻底席卷了白渺,近乎于窒息的恐慌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于是在这般情况下,白渺顷刻间妖力爆发,撑出了一道洁白的屏障,将两人严严实实的护佑了起来。
  即使如此,即使平安无事,白渺的心里还是后怕极了,他无法想象,若是那一刻他失败了
  不,他不愿想。
  将手垂下,白渺如同细软的杨柳叶儿似的,挂在树枝上彻底变作了静止的模样。
  一时间,整个林子都安静了下来,原本叽叽喳喳的小松鼠们也安静的扒在少年的身上,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寂静。
  *
  大胤皇宫之中。
  因为无极殿坍塌的厉害,此刻这一片地界都在修缮之中,由此便可一见武帝内力的强大,顷刻间就叫一座宫殿毁于一旦,彻彻底底沦为了废墟,大胤成武帝的威风一直都在,从来不曾消失过。
  此时,武帝穿着常服,手里提着一壶酒坐在了宫中最高建筑的屋顶之上。
  秋日的风吹拂着,扬起了男人乌黑的头发。
  涂修霆一头乌发都散着,没有玉冠的束缚、没有冕旒的遮掩,叫那英武的面孔上多了肆意与风流,只可惜这一刻的男人确实沉默而冷寂的,仿佛浑身的力气都随着白渺的离开而全部抽离。
  仰头狠狠灌了一口酒,便是那冰冷的酒水顺着男人的咽喉流入了衣襟,也没能引起主人的在意。
  酒入愁肠愁更愁,涂修霆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思念,什么叫做后悔,他想去寻找白渺,可是心里却不敢的厉害,甚至都不敢偷偷派魇龙卫去打听,生怕自己的行迹被恼怒的小莲花知晓,到时候原谅他的事情恐怕才是真的遥遥无期。
  陛下,该用膳了。李福全站在地上仰望武帝,开口提醒道。
  武帝垂眸看了看下面的人,忽然抬手扔了酒壶,上来。
  是。李福全原来也是暗卫,便是现在做了内侍也不曾疏于锻炼,脚下踩地运功就上到了屋顶之上,他静静的站在武帝的身后,如同虚无。
  你,你觉得朕,武帝抬头眯眼望着远处的日头,即使看不清,他也努力的想要穿过那强光去看到什么,你觉得朕对他好吗?
  小殿下?李福全猜得到武帝口中的他是谁,但他却还是出声再次确定。
  嗯。
  陛下对小殿下很好。李福全微微倾身,还不待武帝开口,他又道:奴才有几句,不知当讲不对讲?
  若是平日里,武帝定会讥讽道:知道不该讲便闭嘴,可是此刻他如何也说不出此话,因为他隐约猜到李福全接下来说的内容大抵是与白渺有关的,也是他涂修霆在曾经忽略的事情。
  讲吧,朕恕你无罪。男人沉声道。
  李福全挺直了腰板,声色平淡,陛下对小殿下的好,是基于您对小殿下的占有与控制,是源于您的羽翼之下,即使小殿下已然为国师、即使您说过要让小殿下成长,可是究其根本,小殿下从来没有踏出您的羽翼之外。您以爱为名、化作枷锁困住了小殿下,这是一场骗局,也是一场从来没有被小殿下识破的迷局。
  武帝瞳孔微缩,眼睛被阳光刺的泛红,终是转移了视线,继续。
  这些枷锁已经缠绕在小殿下的身上,早已经同他的骨血融为一体,奴才想这辈子恐怕小殿下也不会离开您的。顿了顿,李福全抬头看向远方,可是小殿下对您的好,自始至终都是因为他的在意因为在意所以才顺从了陛下的步步紧逼,因为在意所以让自己适应了您的控制与占有,也是因为在意,小殿下愿意将自己的自由交予您,陛下您可曾看到这些?
  武帝张了张嘴,什么也不曾说出来。
  李福全说的没错,从涂修霆最开始想要得到白渺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冷静的暴君便步步为营,看似缓慢动情,实则在他的控制下与影响下,这才令白渺按着武帝所想走到了现在。
  涂修霆从来都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所以为了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用感情算计过白渺,这他不得不承认。
  李福全见武帝沉默了,继续道:陛下,您爱小殿下吗?
  这点毋庸置疑,李福全知道,但有时候他还是需要问。
  武帝看着远方,眼里血丝遍布,瞳孔的周遭是疲惫的猩红,你觉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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