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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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萱城不懂。
  苻坚今年跟往年是不一样的,去年的时候,慕容冲还没有来,可今年慕容冲来了,他那么的宠爱他,本应花费一切时间陪着他的。
  慕容冲又是那么的冷漠,从来不说一句话。萱城担心,一旦慕容冲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到底是怎样的?他的脑子中总有一种不好的想法。
  或许,慕容冲是哑巴,听说长的美的人有可能是不会说话的。
  他内心被一阵恐惧充斥上来。
  他小心翼翼的问苻坚,哥哥,慕容冲是怎样的一个人?
  苻坚不曾想到他回这么问,有些吃惊的样子。
  你想知道他的事?
  萱城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
  为何?他跟你现在没有关系的?你看上他了吗?苻坚最后这一句让萱城有些惶恐,他不敢承认,可他也不敢不承认。
  苻坚的眼神是鹰,苻坚的心思很细腻,他好像能揣测一切似的,又好像能刺穿一切似的。
  于是,他又是沉默。
  其实就算看上了也没什么,朕是帝王,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萱城摇头,不。
  他不敢接受,这要是一份礼物的话,萱城真的不敢接受,慕容冲是一个烫手的人,他是一个魔鬼,谁跟他有牵连都没有好结局的,他虽然期待一些事情,可终究不想事情往那方面发展。
  那你想知道他什么?弟弟。苻坚又这么温柔的来叫他了。
  萱城一下子就头脑乱了,在苻坚与慕容冲之间,他选择相信苻坚。
  你跟我说说他吧,我想听听,为什么你要把他放在你的后宫当中,而慕容韡送来的清河公主你却置之不理。萱城说的这么郑重,苻坚没有拒绝的道理。
  你真的要听?真心话?苻坚反问他,这这哪里像反问嘛,分明就是质问。
  萱城坚定的点头。
  可苻坚却迟迟不出声了。
  耳边似乎下起了雪,萱城闭上眼感受,他仿佛看见了千层万层的落雪之后,在一处巍巍峨峨的城墙上,一个人,他趴在城墙上远远的眺望,千里的雪山,他什么都看不见,然而他的嘴角噙着笑,满足的笑。
  第七十五章 吾与谁人归
  慕容一族终究是我苻氏的俘虏,降服人不难,降服人心却很难,弟弟,你知道吗?在你为慕容垂说话的时候,其实朕是不愿意的,虽然他看起来很忠心,但朕始终看不透他的心。慕容家的人都是这样,朕灭了他们的国,把他们全族都迁到了长安,可朕的心还是空的,总感觉没做到什么,又总感觉渐渐在失去什么。
  皇兄,这一点上丞相说的有道理,将慕容一家的人外放在边疆,对国家有用,他们活的也有价值。
  苻坚叹一口气,朕何曾没想到这一点。只是,边疆之祸历来会引发国家动荡不安,慕容一族朕始终不敢放开手,尤其是大秦的边疆,朕不能交给他们。
  萱城知道苻坚实行的是什么政策,他对魏晋南北朝史是通晓的,苻坚把自己的嫡系全部放到边疆,把外族的人却安置在长安。
  在历史学家看来,这是错误的。
  可在心理学家看来,这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苻坚的内心是惧怕慕容一族的,他一直担心他们对自己有威胁,而不敢把他们放开,所以他把慕容一族的人全部放在长安城内。
  宣城没再说什么了,静静的欣赏着这一片风光旖旎的大地。
  回去吧。不知过了多久,苻坚提议道。
  宣城沉吟了下,点头,好。
  回到宫中已经是暮色了,苻坚留他在宣室内谈了些话,南岸又过来低声给苻坚禀事,只见他眉心紧张起来。
  好了,朕知道了,马上过去。
  南岸退下,苻坚从地上起身,一副急匆匆的样子,皇弟,你先回去,改日朕再找你好好谈谈。
  他急着就要出去,宣城只能趁着他的背影还没有消失,在背后沉声,又是慕容冲吗?
  苻坚定住了。
  宣城知道自己猜对了,只有慕容冲,才能让苻坚这样。
  可苻坚终究是没有停留多久,只是那一刻背影的伫立让宣城的心痛恨不已。
  他并没有听苻坚的话立刻离开,他在宣室内沉默了良久,最后他低着头走出去了,他没有回府,他是去了甘泉宫的方向,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宫人阻拦。
  他看着甘泉宫内的烛火闪烁,明明晃晃中有清晰的影子刻在了墙壁上。宣城不去想,不去看,可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它还是朝那里去了。
  他就站在甘泉宫外面不远处的花丛里,他自嘲的笑,这算是偷窥吗?
  可是,他又能看见什么呢?
  只是,他能听见。
  他听得清清楚楚,很透彻。
  他听着宫内传出来的声音,他羞于启齿,也不敢启齿,他掩面叹息,不知道在叹什么,他闭上眼,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睁开眼。
  他听着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喘息声,他心痛,他似乎能想象到那里面的缠绵悱恻。
  苻坚那么心急的从宣室赶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他不敢想象,这不是他心目中的苻坚。
  他听着苻坚的声音,那一声凤凰。是那么的宠溺,这个世上,可有一个人能独得圣宠?
  也许,只有慕容冲。
  很久很久之后,那些缠绵的喘息声都没有散去,宣城却等不了了。
  他默默的离开了。
  他在宫中滞留了许久,从甘泉宫到未央宫,有守夜的侍卫看到他,也只是问候了声,并未察觉到他脸上的异样。
  宣城站立在宫门口,他看着甘泉宫的方向,即使隔了这么远,他依然可以想象到那里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第七十六章 四海为家
  一夜无眠。
  第二日,宣城照例去了早朝,朝后,他留下了,他去太后宫中问了安便奔去了宣室,苻坚刚好在里面。
  见到他还是很惊讶的,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看了看他,淡淡一笑,过来吧,皇弟,既然来了朕就知道你有话说。
  宣城道,我确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哦,是吗?那朕倒要听听。
  宣城走上前去,坐在苻坚的一旁,就对守在一旁的南岸说,你先下去吧。
  南岸一怔,这是第一次除了苻坚以外有人这么跟他命令。
  苻坚也楞了一下,却对南岸说,南岸,那你先出去吧。
  南岸看了看宣城一眼,有些不可思议的出去了。
  好了,这下你可以说了吧,有什么话,朕听着。
  宣城想了想,郑重道,皇兄,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去哪里?
  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只要不在长安,哪里都可以。
  你想离开长安?为何?
  不为何。宣城这么无厘头的答道。
  苻坚惊异的盯着他,可宣城却不看他,眼光望向了别处。
  弟弟,看着朕。苻坚道,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几分让人不能拒绝的意味在里面。
  宣城只好盯着他看,他看到苻坚眼睛里面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感觉,他又很想收回刚刚所说的话。
  你想离开朕?为什么?你是朕的弟弟,是我大秦的亲王,没有人比你更具有地位和权势,你离开长安做什么,你要去哪里?苻坚一连串的质问让宣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是呀,自己的身份是前秦的阳平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权势地位荣耀他什么都占有了,为什么要离开长安,离开了长安又能去哪里?
  回家吗?可是他的家在哪里?
  南京。
  不,21世纪的南京他是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他脱口而出,去建康。
  苻坚一怔,你去建康干什么?
  宣城想了想,道,看一个朋友。
  苻坚恍然大悟,哦,你是说言衣吧,你不用去看他了,他很好,比你我都好。
  宣城已经知道了言衣的身份,他当然知道他很好,只是他想给自己找一个更好的理由。
  苻坚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其实你是想离开朕吧?
  宣城没有否认。
  那便是默认了。
  告诉朕原因。苻坚这么强势的问。
  宣城摇头,没有原因,我想出去走走。
  不,这不是你真实的想法,朕看的清。
  宣城害怕了,苻坚是帝王,他有敏锐的洞察力和鹰一般逼仄的目光,仿佛能一眼看透一个人似的。
  宣城坚持自己,苻坚不依不饶。
  最终是苻坚不忍的妥协,好,朕让你离开。
  宣城没有高兴,却是淡淡的失望,他不知道是不是苻坚心里就这么想的,还是在做过思想斗争之后的挽留无望。
  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离开长安了。
  他一下子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很多画面,他想去长白山看雪,想去昆仑山俯视众生,想去姑臧,想去建康,去秦淮河,很多地方,他都想一一的走过。
  姑且算是旅游吧,他这么想,反正不用花钱,他有的是钱。
  其实,他不想承认自己离开长安的真正原因。
  他不愿意见到慕容冲。
  他是真的不想看见他,不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他不看,便不想,不想,便会避免很多事情。
  第七十七章 四海为家
  朕让你走,只是你要告诉朕,你去哪里,朕知道,你不是想去建康?
  不,我是想去建康的。
  苻坚恬然一笑,这个时候你还要瞒着朕吗?
  宣城与他对视,这下没有了半分的退缩,有些事情,总得勇于面对,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
  我是想去建康的,只是在去建康之前,我想走过更多的地方。
  苻坚终于开心的笑了,弟弟呀,看来还是朕了解你,你待在长安闲不住,如今我大秦对外没有战事,与各国和平相处,对内也算是稳定,这下你赋闲在家了?
  宣城勉强撑起一笑,算是吧?皇兄。
  只是这和平的环境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苻坚长吟一声。
  宣城震惊。
  这离降服燕国才一年不到,如今北方各国都相安无事,西面的凉国也安抚下来了,只有小小的仇池和代国,苻坚总不至于这时候对他们下手吧。
  朕说的是国内。苻坚见他沉思,便提醒道。
  你很快就不会觉得闲了,不过在这忙碌之前朕还是愿意你出去走走,等你回来之后,国内的战事就要靠你了。
  宣城听得煳涂,对外战事都停歇了,大秦国内还能有什么战事。
  他似乎很不了解前秦国内的历史,他痛恨在大学的时候忽视了一些东西。
  他当夜去了太后宫中,大都是叙旧,看着荀太后脸上溢出的开心笑容,他心里有很多的不舍,可还是很坚定的说,母后,儿子要出去一段时间了。
  荀太后一震,摸着他的右手颤抖了一下,儿呀,你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宣城轻声的说,母后,如今国内太平无事,儿子想出去游历一番,北方燕国刚平,可还有些慕容余孽在东北造事,西边的凉国虽然向我们称臣了,可皇兄至今没有派使臣前去安抚,还有代国,仇池等小国在我周边扰乱,这些始终都是隐患,我代皇兄走一番,摸清各国实力,也好让大秦有个准备。
  荀太后不忍的点了点头,儿呀,你说的对,可是、、这、、她不想让宣城离开自己。
  母后,你放心,最多半年,儿子一定回到长安。
  你皇兄呢?他怎么说?荀太后还是问起了。
  宣城沉了沉,说皇兄同意了,明天就走。
  荀太后听了脸一黑,不高兴道,他就这么无情?哀家不信,你们俩血缘同胞,他就这么让你走了?
  母后,你不要这么说,皇兄理解我,我也明白他的难处。
  荀太后轻轻摇头,嘴角顺带了几丝苦涩的笑,儿呀,你。
  宣城走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恋,除去昨夜他在宫中待到了辰时,他再也没去见任何人。
  明月要跟着,他下了死命令的不让人家去。
  府中大事小事你都看着,不要跟着我。
  阳平公,您、、怎么这么突然,昨天还好好的,为何今天就要离开长安,您要去哪里?
  宣城拍了拍他直挺的肩膀,明月,难道皇兄没告诉你吗?
  明月一愣。
  宣城早就知道了,明月和南岸的关系,他们都是苻坚身边的人,连明月过来自己府中都是苻坚同意了的,宣城也许是误解了。
  可他与这里的人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他不得不怀疑。
  明月远远的站在那里,直到宣城一点一点的消失。
  明月挤出来一滴清清的眼泪,阳平公,您真的错怪陛下了。
  宣城一身轻松,他身穿一袭浅绿色丝绸长衫,一层透明缎面薄衫,他嘴角带着恬淡的笑,他心里也在笑。
  阳光的午后,他在灞桥上停足,他返回头看看,一望无际的长安上空,这缔造的太平盛世是多么的可贵。
  五胡十六国,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有这样短暂的和平岁月,真的是难得。
  然后,在他静静的伫立中,他的视野突然变得模模煳煳起来了。
  梁仁,我该给你说对不起,那次答辩我不应该那么抢风头。
  猪头,萝卜,小黄,我们毕业后一起去大西北吧,去西藏,去青海,去内蒙,这些幅员辽阔的疆土,我们一定能留下足迹。
  弟弟,弟弟。
  苻坚,你不该得到慕容冲,他不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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