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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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师乃是徐大公子今后的最大靠山,由不得徐昭不殷勤行事,礼数亦不可不周全。
  徐昭刚要上前行礼,乔仲枢已经打量过他九叔,难得厚道一把,拉住徐昭道:“别往上凑。九叔生人勿近就在暴怒边缘之时,只有九婶方能化解。”
  徐昭听劝,干脆静观其变。
  乔浈虽然生气,但还没丧失理智,踏进凉亭先对着心腹乔睿打了个手势。
  乔睿会意,低声吩咐属下们仔细清场,封锁周边,并看牢附近进出人员,好确保一会儿九爷与主母所言所行绝不会为外人所知。一切布置妥当,乔睿也很自觉地往亭子角落里一站,熟门熟路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崔家兄妹对视,崔琰微微摇了摇头,再往便宜侄子那边望了一眼,崔珩了然,起身出了凉亭,直接投奔乔仲枢与徐昭去了。
  乔浈等人走远,自己找了椅子坐下。
  崔琰亲自倒了适合入口的温茶并端到了乔浈手里:皇帝与国师又是不欢而散,而按照近日的所见所闻来看,大约兄弟两个的不合很快就要摆到台面上来,而诸多世家与广大官员又要为站队费心思量了。
  崔琰先柔声道:“先喝口茶,顺顺气。”
  老乔家就没出过几个脾气温和的汉子,纵然心头火山都在源源不绝地喷着岩浆,乔浈却也绝不会胡乱迁怒,接过茶喝了一口,勉强挤出了个笑容,“还真是有点渴了。”
  崔琰一撇嘴,“您吵架准是言简意赅,”说着轻戳了下乔浈的胸口,“您是心头有火啊。我猜云地那边您没能和陛下达成一致。”
  暗部出了力,不能不给国师分红。军~权~肯定被牢牢皇帝握住,而云地的总督之位估计皇帝也不肯让出,那么乔浈与他的暗部只能拿得部分官员名额以及矿产与商业份额了。
  其实,若是崔琰不能猜中刚刚的情形,乔浈才会感到费解。他叹息道:“皇兄他拿到云地的~军~政必然要分给族里那几个老头子,来换取他们的支持。”
  崔琰点头赞同道:“那几个老家伙么,眼里只有利,没有义。真要出了事,他们必然待价而沽,根本靠不住的。”
  乔浈顺手把崔琰往怀里一拉,“你果然懂我。我本想分给你家两个布政使,好开口找你再换些好东西。”
  角落里的乔睿闻言一愣:这语气如此稔熟,他可不记得主母曾与皇室族老们有过接触或者打过交道。
  崔琰笑了笑,“我跟您交个底吧,云地无论是~军~权还是~政~事我家和唐家都没想要,我家想要矿产,而唐家想要商路。”
  乔浈眉头皱起又舒展开来,“这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国师大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吗?”
  乔浈终于笑出声来,“你又笑话我。”
  崔琰略略活动了下,在乔浈胸前找到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慢悠悠道:“老乔家也出过‘我流氓我骄傲’的皇帝,但陛下……据我所知还是个挺喜欢立牌坊的主儿……”
  乔浈闻言,忍俊不禁。
  乔睿也“扑哧”了一声,察觉失态,立即稍侧过身子,低下头捂嘴继续偷笑。崔珩还比较含蓄,肩膀抖了两下就没什么动静了,倒是乔仲枢实在克制不住,转身扶树去了。
  徐昭大惊:崔琰可以在表叔面前大大方方,无所顾忌地说着皇帝坏话——虽然也是大实话……他又得重新评估这位崔二小姐的地位和能量了。
  崔琰继续道:“您就哭穷嘛。皇兄你把好东西都拿走了,还不给弟弟留口汤?矿产和商业都给我包圆了吧,暗部这么多兄弟,还都指着我发饷银吃饭呢。然后您把商路批给唐家,把矿产分给我们,我们两家表面上再配合您做出副不满的模样,其实心里都会感激您的。”
  乔浈若有所思。
  崔琰又道:“我也不怕彻底跟您挑明了。我们崔家以及唐家从没肖想过乔家的江山,您看看我们秦地和定地,都是先天不足好吗?秦地缺粮,定地没马,秦地想卖马给定地必然要经过老乔家的地盘,定地想卖粮给秦地,也是同样道理。其实我们两家看中的地盘都不在大晋疆土之内,只要皇家没内讧始终保持着如今的态势,我们和唐家谁也不打算跟乔家顶牛。”
  这番话获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可——真话总是这么无懈可击。
  乔浈也心悦诚服,拍了拍崔琰的后背,“我会认真考虑的。”
  跟在九爷身边多年的乔睿又震惊了:他知道九爷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是模棱两可,但实际上心中已经采纳了大半!旋即他又开始琢磨,九爷喜欢主母果然有理!主母太善于发掘人的弱点并加以攻击了,不愧是西北秦国公的爱女,这是兵法运用得出神入化的水准了嘛。别说九爷了,这样的女子换谁都扛不住三个回合吧?九爷都难以占得先机,那在床上是不是也……
  乔睿正脑补得精彩又热闹,却不防崔琰随口就是一把火烧到了他身上。
  崔琰指着明显在走神的暗部密探大统领,笑道:“您是该多留心~军~权。辽王嫡次子近在眼前,您何必舍近求远?”
  忽然发觉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乔睿一愣,心里开始忐忑:难道我什么时候把心里话无意说出口了!坏了,这不是把主母得罪了!越想越怕,下意识往后错了一步,下面正好是个台阶,他身子猛地一个趔趄,急忙倒了几步,这才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柱子,得以站稳。
  看着乔睿双腿交错扭曲才好不容易站住,崔琰一挑眉,“你下半身是义肢吗?”
  此言一出,乔睿不负众望地彻底掉了下台阶,还险些坐进水里,步了徐家小姐的后尘。他迅速地爬起身来,攥着自己沾到水的衣裳下摆,可怜巴巴地望着崔琰,“主母,求您放了我吧!”
  崔珩、徐昭与二皇子再顾不得厚道不厚道,同时爆笑,颤抖的颤抖,望天的望天,捶树的捶树。
  崔琰很是无辜地看了圈儿众人,“你们要笑断气了吗?”这才看向乔睿,“明明是他们不放过你呀。”
  这回连乔浈都跟着哆嗦了:要不是周围“闲人”太多,乔浈真恨不得抱住崔琰狠狠啃到她开口讨饶才好。
  ☆、36发表
  必须得承认,徐家姐妹脑子不够好使,但身子骨却是崔琰羡慕不来的——全身湿透,还被夏末微凉的小风吹了半刻钟,徐家小姐回家居然什么事儿都没有,换了衣裳便跑到母亲跟前诉苦去了。
  没过多久,徐二公子也翩然到来,袒护妹妹之意溢于言表,徐夫人欣慰之余很快便被亲生儿子说服,立即写了求见皇后的折子——毕竟她要声讨的是苏家二公子以及崔家兄妹,再顺便给长子上点眼药。事涉三大世家,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徐夫人还没瞎到一概无视,因此折子的语气不仅恭敬还十分委婉。
  徐夫人获准进宫的当天,趁着世家公子们聚会崔珩不得不赴约,乔浈派了乔睿请了崔琰过府说话。
  弄琴刚替小姐撩开车帘,崔琰便见到乔浈正喜气盈盈,伸着左手打算亲自搀扶自己下车。老实说,
  她全没把昨天开解乔浈当成件功劳来看:自己前两辈子劝解的男人女人不计其数,不是也没捞着个好结局吗?
  故而崔琰十分坦然,抓着乔浈的手稳步踩在地上。
  乔浈直抒胸臆,“昨晚我没睡着,想你想了一整夜。”
  崔琰笑道:“果然,您今儿都有黑眼圈了。”然后以手指轻点在国师眼下,“一会儿帮您处理一下。”
  虽然没能得到理想的回答,但能换来肌肤之亲,乔浈也认账得毫不勉强,牢牢牵住心上人的手道:“去我卧室吧。”
  二人此番对答一出,弄琴已经转到马车之后与早就下车的庄老板凑在一处——这恰好是乔浈与崔琰的视线盲区。
  而乔睿东张西望了一圈,发觉自己兄弟早都躲得老远且已经装死好一会儿,却没有一个肯上前解救他……忽然想起昨天被成郡王~操~练得太狠如今仍在梦乡中的二皇子……他恰是个绝妙的借口!
  乔睿刚开始悄悄撤步,崔琰忽然回头瞄向了他,“你要是不在,我都不习惯了。”
  乔浈也转过头来眼睛一眯,乔睿没来由地双腿一软,“主母,小的服了!我给您跪下还不行吗?”
  崔琰咯咯直笑,挽住乔浈的胳膊一断一断地解释道:“谁让国师太冷淡太严肃,我不好意思总是逗他,就只能指望你了。”
  乔睿还没作答,乔浈已经迅速接上了话,“尽管逗我没关系。”崔琰一直都爱调侃人,如果碰上个心胸狭窄之辈,非得因此妒火中烧,吵得家宅不宁不可。
  崔琰闻言抬了头,双眸璀璨,脑袋还在乔浈胳膊上蹭了蹭,“真的?”
  乔浈头回觉得自己身上的衣衫如此碍事,“当然,你尽管随意。”
  二人开开心心地相伴走远,刻意落后一段距离的乔睿终于可以默默抹掉额头的冷汗了,却不防被人轻轻一掌拍在肩膀。
  乔睿手腕轻巧地一个翻转便紧紧扣住了那只手,他这才侧头瞧向身后。
  庄老板无奈地看着他,“有劳乔大人找个地方——既不耽误我家小姐吩咐,也看不见且听不见咱们不该知道的事儿。”
  乔睿沮丧道:“要是有这种地方,我还会在这儿站着吗?”
  在大晋,没有亲近血缘关系的未婚男女又不是探病之时,那么踏进彼此的卧室,也是有特殊意义的:表示女方并不反对男子的抚摸甚至亲吻。
  果然,刚踏进房里,乔浈便回过身来把崔琰抱了个满怀,双唇凑在她耳边,“我离不开你了,只要见到你便觉得欢喜。”
  崔琰忽然觉得……国师大人开窍了。至少今天这两句甜言蜜语,不仅内容靠谱,还让人听着舒坦。她眼笑眉飞道:“我可真荣幸。”
  乔浈再次稍稍失望,这回答依旧不怎么符合他的期待。
  谁料崔琰又问道:“下一步,难道不是该吻我了吗?”
  乔浈心头一热。
  两对柔唇再次贴在了一处,这回崔琰就配合多了——其实~湿~吻,你尽可以理解成对方用舌头替你清洁了一遍口腔,而能否把这种类似于“刷牙刷牙床顺便刮舌苔”的举动上升到享受这一层面,就十分考验男人的功底了。
  万幸,国师大人是个“光练不说”的实干派,言语一点也不花哨,但技巧实在是……乔浈的确有自傲的本钱!
  心上人从被动接受到主动回应,乔浈大喜,也无暇思量更多,立即紧紧贴近来了个梅开二度。
  就在两人嘴中纠缠得难解难分之时,崔琰猛地推了把乔浈,上气不接下气中还带着几分埋怨,“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主动认输怎么啦?好歹她智商正常,绝不会跟据说身手很棒的国师大人比拼肺活量。
  乔浈几乎不可察觉地脸上微红了一下,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心中却道:时机刚好,不然他下面彻底抬起头来,丢脸的就是自己了……
  崔琰前去侧间重新梳头,乔睿见缝插针把这一会儿收集到的情报交给自家九爷——府里人如今都知道,九爷和主母公事上共同话题反而更多些。
  乔浈看到徐夫人进宫向唐皇后诉苦时,崔琰归来,随意地往乔浈手上的册页上瞧了一眼,还点评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真不信徐家家主会放弃徐昭。”
  “正好借此磨炼一二。”乔浈接话道,“徐昭的生母心也太大了,自不量力地想借着拿捏丈夫控制整个徐家。”
  崔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她死得不冤啊。”
  “确实不冤,但徐昭的继母却是恩将仇报。”徐昭的生母一辈子施恩的对象也没几个,偏偏就被用心照顾了二十来年的庶妹害死了。
  崔琰想了想,又道:“只要徐昭别对弟妹太绝情,徐家家主还是会传位给他,但他的弟妹未必甘心屈居人下,徐家实力大减无可避免——你们乔家大约又能喜闻乐见一回。”
  “徐家江河日下,从我懂事时就开始了。”
  毕竟是母亲的娘家,乔浈心里不可能太畅快,崔琰按着他的双肩,“儿孙自有儿孙福。恕我直言,您管得多了,反生怨怼。”
  乔浈也点了点头,把情报册子往案上一丢,“咱们去书房一起写折子吧。”
  国师果然按着崔琰的意思,写了封内容是“皇兄你拿了权,就把钱给弟弟我留下”的奏折。
  大晋也是官本位,有权自然不缺钱,而没有恰当的~政~治~代言人,钱却未必能转化为相应的权势。所以皇帝见到这道奏折笑了一回,便御笔一挥痛快恩准了。
  崔琰在乔浈这儿蹭了饭——国师府的厨子比自家的水准高出一大截,她自然多吃了点,才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而二哥崔珩早已归来,换了家常旧衣坐在书房里,边随意翻着往来信笺边等着心爱妹妹的到来。
  崔琰梳洗后见到二哥,问道:“真让人意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们喝完酒不去听曲儿了吗?”
  二哥有些惆怅,“今天有些混不开啊。徐家二公子暗示徐家那边的公子们冷着咱们家。”这可不奇怪,太子和崔家比较,大多数人都更乐意奉承太子。
  崔琰可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徐昭这是纵弟乱来啊。徐二公子得志一猖狂,不出几年,就能把他老爹的耐心和偏心全都败光了。”
  “可不是嘛。”崔珩把双腿往妹妹那边一挪,崔琰顺势枕住。崔珩又拔掉妹妹脑后的簪子,才笑问道,“徐昭连带着半个徐家倒向国师,这便是你的谋划?”
  “皇帝和国师兄弟俩迟早有彻底决裂的一天,咱们得多做些准备。”
  “你这么不看好太子?”
  “是乔浈不看好。”
  崔珩好奇道:“太子难道做过什么天人公愤的事儿吗?他的确私德不怎么样,但他乱搞也只是限于他们老乔家自己人而已。平心而论,太子在政事上处置得都挺得体,遵循远交近攻的原则,或拉拢或挑唆几个世家,手段可谓干脆利落而且颇有成效。”
  前两世,太子都是被乔浈逼得自尽,而单凭这些日子的接触,也能清楚地知道乔浈不是个意气用事之人。
  崔琰想了想,也赞同道:“乔浈可不会单单因为个人喜好,而做出储君废立这种影响国本的决定。太子的旧事,我回头找个好机会再问问乔浈得了。”
  话说太子在喜好上真的很像先帝,他成年之时便成功~勾~引了生父,让他深信他的父亲爱他到甘愿背德的地步,那么太子在私下行事时自然越发骄纵任性,不仅强了他美貌又温和的二弟,还对九叔乔浈有了非分之想,而皇帝知道后居然也极力包容,除非太子在~军~国~大事上犯了糊涂。
  事实上,皇帝与国师这兄弟两个都是天下少有的痴情人。
  皇帝可以为了太子和妻子反目,抛下其余的儿子,甚至与族内影响力还要略胜于自己的亲生弟弟反目成仇;而乔浈则矢志不渝,三辈子都喜欢一个女人……
  史书上总说帝王痴情于国有害,实际上,大人物也有痴情的~权~利和资格,怕的是痴情的对象是个极品,譬如……李四儿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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