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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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脸上敛了笑,声音往下沉了两度,当年你的父亲季正寒,为了中原武林的太平,带着你母亲远走漠北;后来你的兄长季无鸣,亦是在漠北庇护边民,朕以为,你同他们样,都是大节大义之人。
  季无鸣不知道他父亲举家搬迁漠北是因为什么,但他自己常年待在漠北,是为了给父母报仇雪恨,庇佑便民不受欺辱,只是顺手而为之事。
  他并不想接皇帝扣过来的那顶大帽子,直言道,陛下言重了,罪民不过是个小人,哪看得到那么多大节大义。
  于陛下而言,天下之大,江山社稷为重中之重,为了稳固社稷,放弃些人些事是必要的手段,陛下站得高看得远,做的决定自然也都是大方向得;可于罪民而言,锦绣江山固然美,却已经有无数人为其抛头颅洒热血,为其奉献终生。罪民不曾有什么匡扶社稷得远大报复,所作所为只有眼前看到的。
  而我看到的,是无尽崖得血流成河,是我兄长的尸骨无存。
  皇帝沉默下来。
  季无鸣扯了扯嘴角,语调颇为讽刺,十年前,季远为篡夺我父亲的教主之位联手叱罗婵,使我父母埋尸漠北,当时季远也未曾亲自动手,他不过是背地里出谋划策,将我父母引去了漠北罢了。陛下而今所为,与季远有何差别呢?
  陛下莫非觉得,我教众死伤数百口,我还要感谢您帮我清理了杂鱼?
  季无鸣刻意加重的不过和杂鱼两个词,让他平静无波的音调,听起来尤为刺耳。
  江绪没忍住皱了皱眉,微不可见的动了动嘴唇,吐出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耳语,过了。
  季无鸣眼神微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
  朕承认,无尽崖事是朕草率了,但当时确也别无他法。皇帝使了个手势,让江绪将刀收回去归鞘,燕惊雨沉默了会,也顺水推舟的挪开了铁环。
  江绪和燕惊雨两人都没有犹豫,个守在皇帝边上,个退回季无鸣身边。
  季无鸣在燕惊雨回来的瞬间,立刻就不动声色的把抓住少年的手,指腹在他凸起的骨头上微微摩擦,带着安抚和几分不明的情绪。
  男人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很有韧性,指腹和掌心都有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在手背皮肤摩擦带起片细密的痒。
  燕惊雨眼眸微闪,紧张的身体僵硬,掌心出汗,耳朵尖悄悄红了片。
  皇帝被扶坐起来些,后背靠在车壁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他扬起头,神色莫名,季蛮,你大承国占有多大的片领土吗?你又知道漠北之外有多大的地域吗?
  季无鸣看了他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道,大承过以云山为界限划治,偌大漠北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是他的领土,领地面积比边境两个州加起来都要大。漠北和西域这两块地方,虽然天气恶劣物资贫瘠,却有着广袤的领土面积,加起来整个大周国版图的二又二分之。
  虽然是附属国,但是领土归属并不属于大周。
  季无鸣顿了下又道,不过草民见识浅薄,并不知漠北之外还有什么,只知道,似乎有个罗刹国。
  你也知道罗刹国啊。据说他们国家的雪,下的比北方的还要汹涌。
  皇帝短促的笑了下,面容就重新严肃起来,游牧之族茹毛饮血不堪教化,每到冬天,不知道有多少的边民会被那群贪得无厌的家伙劫掠杀害,甚至不乏有官兵伪装其中。他们表面上与我们进行着贸易,背地里却时刻觊觎着我中原的繁华。
  漠北,是大周的心腹之患,也是大周开阔国家贸易的绊脚石,早晚要除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朕计划在三年之内,以兵不血刃的办法,彻底除去大承国。皇帝恳切的看向季无鸣,朕治理的是个国家,总是有顾念不到的地方,但朕所做出的任何个决定,出发点绝对是为了大周,为了更多人的利益。
  季无鸣听懂了他话中之意,却觉得更为发凉。
  他轻笑着道,陛下要的是青史留名。又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皇帝皱眉:季无鸣却不想再就这个让他不舒服的话题继续掰扯下去,道,陛下心中自有沟壑,我等小人哪能揣测圣心。
  皇帝番话被堵在喉咙口里不上不下,套了这么久的近乎,却被句揣摩圣心给打发了,顿时有种心梗的感觉。
  他眼神转冷了些,收起多余的表情,板着脸盯着季无鸣,季蛮姑娘甚是大胆,如此激烈陈词顶撞朕,真不怕朕治你罪?
  季无鸣不仅不怕,甚至还敢再来次,不动声色的笑道,陛下自有和野心相匹配的帝王胸襟,又怎会因小人直言不讳便与我计较?岂不有失威仪。
  换句话说就是:你现在责怪我,对得起你刚才的自夸自擂吗?
  皇帝:虽然他本来就没打算治罪,可就是浑身不得劲。
  季无鸣阴阳怪气的讽刺了番,没有做的太过,以免真的热闹皇帝,引起杀身之祸。
  还不容易追着叱罗婵到了这里,现在连父母血仇都没报,怎么能就这么平白送了条命?而且他死也就死了,燕惊雨方才少年,正能受他连累。
  季无鸣将杯中冷却的茶水饮而尽,茶盏轻轻搁在几案上发出声咯噔的轻响。
  六扇门的叛徒是谁我并不在意,我只想要叱罗婵的项上头颅。
  皇帝终于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自然可以,我也不妨告诉你,咯尔丹带来的那件重要的东西就是
  季无鸣做了个打止的手势,他已经猜到了,能让叱罗婵千里追杀,不惜潜入皇城脚下行凶的,只有件东西。
  当年因为那件东西,叱罗婵杀了他的父母。
  如今又因为这件东西,杀了背叛她的三王子。
  叱罗婵最不能放手的便是那本花费了她毕生心血的:血魔功。
  皇帝点头,又摇头,的确是血魔功,但又不是血魔功。
  季无鸣撩起眼皮,皇帝却对着江绪使了个眼色。
  江绪喉咙紧,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装作四平八稳的样子,叱罗婵之所以花费那么大的代价改进功法,是因为她最初得到的功法并不全。
  原本的秘籍名叫《天阳真经》,乃是太监杨添学融合少林易筋经和飘渺仙法所创的。
  少林易筋经是少林寺的内功心法之,莫古通正是学的这门心法,此心法看似平平,也没什么攻击性,却是保命的利器,配合少林的金钟罩铁布衫外功,那就是比龟息功还要龟息功的龟牌功法,被林月知称作少林寺的乌龟壳。
  而飘渺仙法则是飘渺仙宗不外传的功法,其集大成者自然就是已羽化登仙的琼玉仙子,只可惜,此功法对天赋要求很高,琼玉仙子仙去后到如今,也才出了个二流高手的雪拂女陆浣溪。
  季无鸣早在杨家村就怀疑过杨添学和幽冥教的关系,所以并不算意外,反而是这功法的名字更叫他上心。
  《天阳真经》薛天阳?这是巧合?
  皇帝笑而不语。
  季无鸣也便不再多问。
  江绪却紧接着吐出句秘辛:杨添学是自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燕惊雨:敢动我家阿蛮,怒气值已满。
  季无鸣:惊雨别怕,我在。
  江绪:小丑竟是我自己。
  翻了下大纲,发现接下来两章,是感情戏(猫猫震惊)。
  ps.隔离没赶上过大年,到家第二天就因为过敏住了三天院(继芹菜过敏后,我居然桂花过敏,好家伙,就因为喝了一罐桂花酿的酒),手指是意外阻气了,远没有过敏严重。
  有件很可怕的事情,是我虽然过敏了,但是亲戚居然还不放过我,非要给我相亲,当时我顶着大麻子出现的时候,我从我相亲对象震慑的瞳孔里看到了身残志坚四个字。
  前天我发烧了,烧的有点厉害,又住院吊水去了
  本命年真的天崩开局,太难了。
  第48章 不渡
  50.
  杨添学居然是自杀,这是季无鸣未曾设想过的,不过如此的话
  坊间那些传闻是真的?所以当初才会有说书一案。
  这些事关皇家秘辛,江绪不敢答,看向自斟自饮的陛下,后者不置可否,有关他的传闻有很多。
  季无鸣直截了当,自然是陛下登基那一年坊间盛行被编造成话本的那些。
  皇帝顿住,抬眸看向他,腾起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眼神看上去隐约带着几分锋锐,他忽而一笑,半真半假的道,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燕惊雨不动声色的挡在季无鸣身前,捏着铁环的手时刻绷着。
  小民不敢。季无鸣说是这样说,语气却不见半点惶恐,面上更是四平八稳的,还敢胆大包天的直视天颜。
  若是大太监黄玉看到了,估计又要指着他们,怒气冲冲的尖叫放肆了。
  他是不是奸细不重要,做过什么事也都不重要,他已经死了,以大周子民的身份。皇帝说的这番话十分耐人寻味,不等季无鸣再说什么,他垂下眼摆了摆手下逐客令,朕乏了,江绪,带他们出去。
  季无鸣之所以跟他扯些有的没的,也是因为皇帝当时没打算放他们走,现在开了金口,他自然懒得再去打听那些听了只会死的更快的皇室恩怨。
  陛下隆恩。他礼数周全的作揖,二话不说带着燕惊雨下了马车,速度快到皇帝都没有反应过来。
  江绪将人带走,在旁边坐立不安的黄玉顿时松了口气凑到马车边急急喊了句陛下,就听见里头圣上一声轻笑,喃喃道,这阿蛮,倒真是个有趣的妙人。
  黄玉大惊失色立刻道,陛下三思啊!此女出身江湖草莽,性情乖张手段吊诡,若是入宫,恐要惹出大乱子!
  青年皇帝的声音意兴阑珊,朕不过随口一说。
  这边黄玉劝诫,那边季无鸣看着江绪的背影,莫名想到先前马车里对方的种种异常,又想到燕惊雨对江绪的明显不喜,正不知该如何开口问话,就见江绪脚步一顿,看着早已倚靠墙角等候的人,眉头皱起。
  那人鹤发童颜,穿着六扇门的朝服,圆帽两侧坠着珠串,手里拿着两件黑色的披风。
  你怎么在这?
  你当我想?被嫌弃的薛天阳翻了个白眼,他脸色惨白没有血色,视线掠过前头的两人,直接对着燕惊雨矜傲的抬了抬下巴,你,过来,咱家有话与你说。
  燕惊雨眨了眨眼睛,颇有些茫然。但他对薛天阳要说的话没兴趣,不去两个字已经萦绕上舌尖。
  季无鸣却开口劝了句,薛监守来,想必是陛下有些话要嘱咐你,君之令,我等身份不可辞。
  燕惊雨沉默的抬眸看他,眉眼沉沉,黑黢黢的眸子叫人发慌。
  季无鸣莫名的就生出两分心虚来,总觉得少年是看出了什么。
  好,我去。燕惊雨应下了,抬步和薛天阳走到一处说话。
  季无鸣松了口气,没再浪费时间,他带着探寻的看向江绪,仔细琢磨,都统几次三番帮我,不知为何?莫不是,都统与我有旧?
  江绪点头,闷声应,是。
  他站的笔直,任季无鸣打量着,外表看着平静严肃一如既往,实则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胸腔蹦出来,披风下扶着刀柄的手不自觉握紧,竟不知何时出了一手粘腻的汗。
  在对方支开燕惊雨的时候,他就有了预料,真到此时,却依旧紧张万分。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几分探究将他上下扫了一遍,默然片刻开口,却是说,因为江绮?
  江绪的心徒然一沉。
  季无鸣想了许久,唯一能想到的和江绪的交集就是江绮,然而他细细观察,江绪表情有一瞬的凝滞,那双时刻冷静着的眼睛像是镜子砸在地上,碎裂的突然。
  不是。江绪的声音有些艰涩,用那双情绪起伏异常的眼睛直视季无鸣,一字一句的说,少年时,微雨楼,我们见过。
  季无鸣:这个答案他是真的没想到!
  他抿了抿唇,可说过话?
  江绪:说过许多。
  季无鸣:这就很尴尬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本来还想问,但对上江绪那双认真的眼睛,十分心虚的偏开脸,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抱歉,我记性不太好。
  江绪说不出无妨两个字,他也知道季无鸣说的是假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阿蛮几乎过目不忘,秘籍只消看上一两遍,就能背下一大半,不像他,天赋差到父亲都忍不住骂他蠢钝,不迭的后悔没把弟弟留在身边。
  两人沉默着,气氛凝滞尴尬。
  季无鸣竭力回想十四岁之前的记忆,依旧找不到任何能和江绪这个人对的上的,他眼神飘荡,不免求救般的看向燕惊雨的方向。
  然后皱起眉来:那两人,靠的太近了。
  少年个子其实很高,只比季无鸣矮一些,和薛天阳一起就显出来了,鹤发童颜的男人抓着他的手臂,踮着脚同他耳语,远远瞧去,突兀有些耳鬓厮磨的氛围。
  燕惊雨突然回头看过来,正好捕捉到季无鸣不悦的视线。
  季无鸣收敛好表情,露出了一个笑。
  考虑的如何?薛天阳头仰的有些酸,伸手扶住脖子,语气不由的就不好起来,心里还忿忿不平:天杀的小毛贼,没事长这么高作甚!
  燕惊雨没说话,直接用行动回答。
  他一把抓住薛天阳手里的药丸吞下,然后拿了他手上那两件黑斗篷转身就走,连斗篷里包裹的东西也没看。
  薛天阳无语的看着他大跨步走向季无鸣,颇为无语,一个两个,竟往女人身上扑,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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