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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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不管这两伙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嫌隙,又或者各自打着什么鬼主意,他都不想被牵扯到其中。毕竟对他来说,将来这太子之位是落到严琮头上,还是落到崔皇后肚子里那个头上,都没有什么差别,他实在是没有理由被搅和进他们的争斗之中。
  这么想着,严璟唇边露出一点笑,顺着严琮的话,朝着崔嵬看了一眼。他五官生的精致却有些凌厉,此刻面上虽然带着浅笑,但这么斜睨过去,倒显出了几分冷艳,只看得旁边的几个人一愣。
  严璟浑若不察,自顾道:宣平侯素来不与他人结交,二弟难道不知,又岂是我能够高攀的起的?我只是
  严璟话说了一半,方才一直没什么动作的崔嵬突然转过头看了一眼,严璟对上那双仿佛含着水光的眼睛,思绪都跟着断了,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他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皇兄?察觉到严璟的走神,严琮微微挑眉,忍不住出言提醒。
  嗯?严璟收回视线,继续道,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偷懒打个盹,谁料这地方风水这么好,先是宣平侯,而后是二弟你们,都跑了过来。我也只能再换个地方了。说完,还遗憾地摇了摇头,言外之意竟是这几个人扰了自己的清静。
  严琮微微眯眼,视线从崔嵬与严璟身上来来回回扫过,见崔嵬没有什么开口的意思,似乎是默认了严璟的话,便姑且信了,只是笑着道:这么说起来是我们打扰了皇兄,应该向皇兄赔罪了。
  严璟翘起一面唇,摆了摆手:二弟不必如此客气,这围场又不是我的,怎么敢说是你们打扰我?
  说完他低头去拉马缰绳:我再去找一个更为清静的地方就是了。
  严琮也不想与自己这个皇兄再有什么多交流,微微点头,默认严璟离开,然而就当严璟调转马头正准备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明显的嗤笑:今日是陛下为了给咱们皇后娘娘庆生而办的围猎,大家都积极的参与,瑞王殿下却如此的清闲,难道是,对咱们皇后娘娘有什么不满吗?
  严璟的手在马缰上缠了几圈,才慢慢扭过头,朝着说话之人望去,郑家的这些子弟他见过许多次,却始终记不住名字,开口的这个他倒是有些印象,因为其父郑经是郑贵妃与先皇后的胞弟,他也就是二皇子严琮的亲表哥,是最常出现在严琮身边的一个。
  若是说文武百官对严璟这个皇长子只是无视的话,那郑家的人对于严璟便可以说得上是不屑了。追根溯源,要算到严璟的母妃身上。
  魏淑妃出身低微可不是随口说说,她本是郑家的一个侍女,当年以陪嫁的身份跟随郑家大小姐,也就是先皇后一起嫁入了当时的太子府。所以哪怕后来产下了皇长子,哪怕现在已经位列四妃,在郑家许多人眼里,她仍旧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而已。
  不然她生下的儿子又怎么会如此的废物无能?
  因为这些缘故,虽然严琮平日里与严璟表面上还算过得去,但是每每与郑家人碰面,也少不得要受些冷嘲热讽。严璟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但今日,这人的话就不仅仅是嘲讽那么简单,当着崔嵬的面说这些,更是意在挑拨了。
  虽然严璟跟崔嵬还有许多的旧账没算,但,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卷进郑家与崔家,严琮与崔皇后肚子里那个小的之间的争斗。
  严璟歪了歪头,朝着崔嵬看了一眼,在刚刚听见自己姐姐的时候崔嵬的脸色倒是有了一点变化,只不过,是变得更难看了。
  要是他能像当日对待自己那样收拾严琮跟他这几个跟班就好了,严璟不无遗憾地想,严琮跟这几个郑家的子弟都算得上是能文能武的,也不知道在这宣平侯手下能过几招。
  严璟轻轻摇了摇头,摊开一双手,轻笑道:本王倒是不想这么清闲,但,没办法,实在是天资不够没有这个本事。每次围猎不都是这样吗,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跟我这样的废物计较。
  第十五章
  郑家的人针对严璟也不是一次两次,严琮从来不主动参与其中,却也从来不会主动站出来帮着自己的亲皇兄说上几句话。甚至方才那人开口之后,包括严琮在内的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用一副看笑话的架势看着严璟,想看看他当着崔皇后亲弟弟的面如何为自己辩驳,却没想到严璟果然跟往日一般,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把自己的废物无能说的理所应当,在场的所有人一时之间都沉默无语。
  反倒是从方才起就一直端坐在马上没有任何动作的崔嵬突然抬起了头,目光深深地抬起头望向严琮身后:这位公子是从何觉得,我阿姐会有所不满?
  方才那人开口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嘲讽严璟,若是能趁机挑拨他与崔家的关系那更好不过,却没想到会惹得这位宣平侯直接开口质疑,在场的虽然都是世家子弟,平日里依仗家族的余荫而嚣张跋扈,但与这位战功赫赫的宣平侯自然是没得比。
  这宣平侯久在西北,在场的人几乎连话都没与之说过,更不知这人究竟是什么习性,加上那个问题实在是突兀且尖锐,原本是想挑拨这瑞王与崔家的关系,现在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反而换作自己得罪崔家。因而一时之间都闭了嘴,不知要如何回应。
  崔嵬看了他们一会,收回了视线,他用一根手指勾住了马缰,慢条斯理道:我不知诸位对我阿姐有何误解,但围猎这种事,本就是各显其能,哪怕今日是为了给我阿姐庆生,她也不会因为谁猎不猎的到东西就有什么意见,这位公子若是不了解,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崔嵬语气平淡,平铺直叙一般解释,不带有任何的情绪,但在场的几人听进耳里,却莫名地听出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心中虽然格外的不服气,但却也不敢像对着严璟那样明目张胆地将不满表现出来,最终先前那位郑公子只好点了点头:是。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格外的微妙,崔嵬却浑若不察。见那个郑公子应声,便没有再瞧他,而是转向严璟:况且,瑞王殿下今日也不是一无所获。
  严璟原本正嘴角噙着笑意津津有味的看戏,却没成想,这人一句话之后,众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严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也忍不住转过头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方才的那只死鹿不知何时已经栓到了他马上,怪不得方才他没从崔嵬那里瞧见,大概是方才发现严琮他们一行人之后崔嵬的手笔,二人方才距离也不算近,这人这么大动作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严璟的心情一时之间便变得格外复杂起来,从方才起他就一直在想,这位宣平侯今日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莫名其妙地主动提出要教自己打猎,口口声声说平日里不碰弓箭,却又猎了这么只鹿,然后送给自己?
  严璟忍不住朝着崔嵬看了一眼,但崔嵬似乎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又恢复了最开始的表情,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察觉到严璟望过来的目光也只是抬起头,睁大了一双眼与严璟对视,直看得严璟不得不先移开目光,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最终还是严琮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笑着开口:方才表哥也只是开个玩笑,还望宣平侯不要误解。还有皇兄也是,怎么当了真还妄自菲薄起来?
  严琮虽然比崔嵬还要年少,却是个能言善辩的,这么多年以来,他能够讨得永初帝的喜欢,能够争得百官的支持,总是有些本事的。
  他朝着身后几人看了一眼,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才朝着严璟继续道:其实方才宣平侯言之有理,今日这围猎是为了给母后庆生,众人参与其中,每个人自得其乐才该是母后最想看见的,说是比试,也不过是为了图个彩头罢了,也代表不了什么。更何况,打猎这种事情,运气也很重要,不然哪怕你骑射再精湛,一只猎物都碰不到,也无能为力不是。
  严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端端正正地骑在马上的崔嵬,只觉得现在的这些小孩子年纪不大,心思倒是很深,方才不见自己这个弟弟出来当和事佬,现在倒是大道理一堆,与这些人打交道还真的是麻烦的很。
  不过既然这鹿已经算在了自己头上,他也并不想给严琮还有他的跟班们解释,有些话说多了,反而引人误解。最终只是浑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又重新拉起缰绳:二弟还有几位郑公子还有事儿吗?没有的话我可先告辞了。说着,他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做了个遮阳的手势,眼看这日头越来越大了,我得抓紧找个好地方避一避。
  严琮跟着他抬头望了望天,轻轻笑了一声:既然是我们打扰了皇兄清静,自是我们该告辞才是。说完,朝着严璟再施一礼,又朝着崔嵬点了点头,那我们便先走了,待会再见了,皇兄,侯爷。
  严璟缓缓地回了一礼,看着严琮一行人慢慢走远,心中忍不住感叹,回了都城麻烦就是多,这样看起来,果然还是云州城更好一些,天高皇帝远,也不用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当然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看向那次意外的来源,刚想就着方才那只鹿的话题继续,只见崔嵬也抱拳拱手,朝着自己施了一礼:方才不知道瑞王殿下本意是想要休息的,一路相随打扰了殿下,现在也该告辞了。
  严璟微眯眼,怀疑地看着崔嵬,见他确实打算拍马离开,刚准备松一口气,扭头看见了还挂在自己马上的那只鹿,心中十分不解这人送只鹿给自己的行为,赶忙道:那这鹿
  我对这些东西本就不怎么感兴趣,方才见殿下喜欢才猎来的。就当是送给殿下的赔礼,只希望殿下不要嫌弃就是。此次回都城我实在走的太紧急,身上也没带什么旁的能拿出手的东西,等回了西北会专程到府上再向殿下赔罪。崔嵬说着话,低头看了一眼仍挂在自己马上的其他猎物,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至于其他的猎物,待会我会一并带回去,报到殿下名下,殿下不用担心。
  严璟本就没有参与这次围猎的打算,方才猎下这许多的东西,也是因为被这少年难得激起了一点好胜心,至于这些猎物,报在谁名下他才不在意,甚至于挂在他马上的那只鹿,他也并不是因为喜欢才激这人动手的好吗?
  但或许是因为这少年一脸诚挚,又或者,严璟实在是不想再跟这人为了这事纠结,一时之间无法开口拒绝。
  眼下他对这少年的观感十分的复杂,也极有可能是因为这几次碰面这人一刻一个模样,让他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不管怎么说,面对崔家的人,还是应该保持谨慎,毕竟从关系上来说,这个崔嵬与方才郑家那几个也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严格来说,郑家的人可以说的上是更友好一些,毕竟虽然他们总是冷嘲热讽,但对严璟来说,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若论起阴阳怪气,这朝中说不定还没人比得上自己,所以虽然懒得与他们打交道,但每次不得不碰面的时候,倒也吃不到什么亏。
  最起码自己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从来不用担心下一刻就会被打,倒是眼前这少年虽然长着一副单纯无辜的脸,但每每见到他,严璟就没落到过什么好下场。
  更别提,眼前这个少年和他背后的崔家说不定还在打着什么其他的危及到他的阴谋。
  严璟想起那一日他母妃说的话,崔皇后肚子里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朝中已经逐渐稳固的格局说不定要因此打破。郑家想要帮助严琮再争取一些,崔家自然也想帮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守住一些东西。
  崔皇后这个突然大张旗鼓的生日,崔嵬的突然回都城,或许真的就是崔家开始动作的一个信号。
  看来在都城剩下的日子,自己还真的应该离这些人再远一些。
  至于回到西北之后他严璟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有些旧账其实还是应该算一下的。不过,一次一次交锋之后,让严璟觉得,算账或许也不那么容易。
  算了,回到西北之后的事情,就回到西北再说吧,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打发了。
  严璟伸出手指轻轻地顺了顺马鬃,微微笑了一下:那本王就不跟侯爷客气了,恭送侯爷。
  说完,他抬起手,坐了一个请的手势。崔嵬抬起头朝他脸上看了一眼,瞧见了明显的笑意后才放下心来,又看了看绑在他马后的小鹿,嘴角微微扬起,调转马头,朝着方才他们来过的方向走去。
  严璟歪在马上,看着崔嵬慢慢地消失在自己视野里,仰起头看了一眼头顶太阳,今日的围猎实在是太辛苦了,还真该好好地找个遮阳的地方,好生的歇息一会。
  第十六章
  从严璟那儿离开之后,崔嵬突然就变得无所事事起来,他骑着马漫无目的地在围场里闲逛,却不知道接下来要做点什么。
  今日这种场合实在是不怎么适合他,要不是为了长姐,他也不会千里迢迢地从西北赶回来。说到底还是西北更好一点,虽然局势复杂,避免不了与北凉的摩擦,有时候危机重重,但对崔嵬来说,却是游刃有余,能够应付得当。不像朝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总是有百般的猜忌与试探,还有许多的迫不得已和无可奈何。
  比如方才遇见二皇子还有郑家的那几个。
  崔嵬一直清楚,因为他长姐坐了皇后的位置,郑家的人难免诸多意见,平日里他不知道,便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但今日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公子当着他的面,以他长姐来威胁和嘲讽瑞王,他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崔嵬在马背上轻轻摇了摇头,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自觉没有什么纰漏,又想了想那些人的反应,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倒是不怕什么,但万一若是因着自己不小心在言语中有了疏漏,被这些人抓了把柄,回头算在崔家与长姐的头上,便是他在意的事情了。
  这也是为何他不愿与朝中这些人接触的缘故,他实在是不擅长这种拐弯抹角有试探有嘲讽、表面平和实际阴阳怪气的沟通方式。崔嵬觉得做人有时候要趋利避害,对于这种不擅长的事情,还是想方设法地避开的好。
  至于这两次与瑞王的主动接触,可以说是无奈之举了。
  旁人都说这瑞王是个草包,但崔嵬只觉得这人实在是性情古怪不好相与,每每与他说话,都要再三思索,生怕自己一时不察被这人误解了意思,造成更多的麻烦。若换平日里碰见这样的人,崔嵬肯定早早地就绕路走开,奈何这次是自己有愧在先,也只能迎难而上了。
  虽然很艰难,但好歹今日总算得了机会向那人又赔了罪,送上的赔礼也被收下了,等回到西北再备上一份厚礼登门拜访一次,二人之间的误会,应该也能消解了吧?
  这么想着,崔嵬忍不住松了口气,抬眼朝着周围四处看了看,最终选了一个没人的方向,一甩马鞭,疾驰而去。
  崔嵬在马上总有一种如鱼得水一般的自在,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散了方才那一丁点难得的惆怅。这围场占地极广,一路前行都没见到什么人,颇有一点天高地阔仅我一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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