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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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显没多废话,直接将所要求之事道了出来,千言万语其实就一句话——彻底兼并各部族之人马!
  “这……”
  拓跋山野一听便明了了李显的用心何在,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要知道河西各部族之间虽也时常攻伐乃至兼并,却从来没人敢豪言兼并所有部族的,毕竟各族人等生性散漫,并不喜被约束,纵使是当初东/突厥极盛之时,也只是明义上将各族纳入突厥国,却并不敢真儿个地将各族彻底兼并进突厥族中,可如今李显竟是要强行兼并各族,不仅如此,还要强行改变各族游牧的生活习性,这可就超出了拓跋山野等人的底线。
  “孤说过的话向不更改,尔等若是不服,大可与孤兵戎相见,只是到了那时,孤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所有战败者,尽皆发配为奴,何去何从,拓跋老哥只管自择好了,孤绝不勉强!”拓跋山野还在那儿愣着神,李显已是面色一肃,给出了最后的通牒。
  “兹体事大,草民不敢擅决,恳请殿下给草民些时间,容草民回去与众头人商议一二。”
  面对着李显的强势,拓跋山野心头发苦不已,却又实在不敢在李显面前说甚硬话,只能是含糊地应对道。
  “可以,孤给尔等半日的时间,半日之后,若无答复,那就休怪孤不讲情面了。”李显强硬无比,甚至可以说是蛮横地给出了最后的期限,丝毫没有半点通融的余地。
  “谢殿下恩典,且容草民暂且告退。”
  李显的话都已说到了这个份上,拓跋山野自是知晓再无跟李显讨价还价之可能,只能是万般无奈地起了身,出言请辞道。
  “这个自然,孤是真心不愿有与拓跋老哥对决沙场的一日,若事不可为,拓跋老哥不妨作壁上观好了,孤将虚席以待,它日孤灭吐蕃之日,老哥当可为孤之帐下先锋!”
  李显对拓跋山野的军略颇为欣赏,有心栽培于其,这便给出了个极重的承诺。
  “殿下……,草民告退了。”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拓跋山野的心情自是颇为激动,可到了末了还是没多说些甚子,只是恭敬地行了个礼,便即告辞而去了。
  “子明,发信号!”
  李显并未起身去送拓跋山野,而是一挺身,从沙盘前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几子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出言吩咐道。
  “诺!”
  李显将令一下,刘子明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这便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大步行出了城门楼,不数刻,数只飞鹰便从城头飞起,展翅向四方飞了去……
  “快看,是拓跋老哥来了!”
  “没错,是他,这可算是出来了。”
  “来了,来了,快,问问去!”
  ……
  拓跋山野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在关前等候着的一众头人们早就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这一见拓跋山野单人独骑从宁古思都的阵中行出,所有人等自是全都就此激动了起来,不等拓跋山野行回本阵,尽皆乱嚷嚷着纵马冲上了前去。
  “拓跋老弟,情形如何?”
  “拓跋老哥,殿下怎么说?”
  “二弟,殿下没为难你罢?”
  ……
  事涉全部族老少,一众头人们自是全都心急如焚,也不等拓跋山野喘上口大气,一个个便全都乱纷纷地嚷嚷了开来。
  “诸位都请静一静,静一静!”
  拓跋山野被众人吵得头都晕了,可还不好发脾气,只能是压了压手,提高声调地呼喝了一嗓子,总算是止住了众人的瞎嚷嚷。
  “二弟,情形究竟如何,你就给大家伙都说说罢。”
  身为长兄,拓跋山雄自是比别人要少了些顾忌,这便率先开口发问了一句道。
  “大哥,诸位头人,殿下有令:……”
  面对着众人期盼的目光,拓跋山野心里头滚过一阵深深的内疚,可也没多说些旁的,直截了当地将李显的要求复述了出来。
  “什么?这如何使得,这不是要我等为奴么?”
  “不成,我等祖祖辈辈皆是马背上之民,岂可转而地里刨食!”
  “就是,我等自在惯了,为甚平白要听凭他李显调派,此事万万不可!”
  “他娘的,这是要官逼/民反啊,奶奶的,反了,反了!”
  ……
  拓跋山野话音一落,一众头人们尽皆高声咆哮了起来,骂声、呵斥声响成了一片,众口一词,尽皆不愿接受被李显收编的局面。
  反了?一听有人当众呼出造反的话来,拓跋山野立马很有种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在未与李显一较高下之前,拓跋山野未必便没有谈不拢便举反旗的想头,可一番较量下来,拓跋山野已是彻底不敢有这等想法了,所谓的造反,在其看来,跟找死也没啥区别了的,别人敢反,那是出于无知,他拓跋山野可不想跟着去殉葬,只是这话他却是不愿说将出来,只因他很清楚这帮头人狂妄的性子,便是说了也无甚大用,索性闭紧了嘴,任由一众头人们在那儿穷叫唤着。
  “够了,都他娘的给老子住嘴!”
  眼瞅着众人骂着骂着便将矛头对准了拓跋山野,拓跋山雄可就听不下去了,大吼了一声,止住了众人无意义的宣泄,面色凝重无比地看着其弟,慎重地出言问道:“二弟,尔有何打算,且说来听听。”
  “大哥,小弟远不是英王殿下的对手,就算再加上诸位,也是枉然,若不从命,便是灭族之祸,若是小弟料得不差,此时此刻唐军已是大举合围了我等,稍有差池,我等难逃全军覆没之下场,而今之计,依小弟看来,唯有听从殿下调遣,方可保得我等之安全,至于后头的富贵么,纵或有之也说不定……”
  兄长有问,拓跋山野自是不敢稍有隐瞒,这便沉吟了一下,将自个儿的判断说了出来。
  “放屁,拓跋山野你个小人,竟敢拿我等去换富贵,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就不信他李显敢公然灭了我等之族,走!”
  拓跋山野说的是大实话,可惜却入不得众头人之耳,尤其是一向自视甚高的回鹘部头人乞颜直彦更是听不得甚举族皆降之言,不等拓跋山野将话说完,他已是勃然大怒,毫不客气地断喝了一嗓子,打断了拓跋山野的话头,骂了几声之后,策马便径自向本部冲了去,在场的一众头人们见状,尽皆面面相觑不已。
  “拓跋老弟,事情该不致到这般田地罢,我等在此可是十余万人啊,殿下难不成真敢将我等赶尽杀绝?”
  一片死寂中,始终不曾开过口的慕容文博终于是无法再保持观望态度了,这便从旁站了出来,谨慎地出言探问道。
  “慕容老哥,小弟向不打诳语,是真是假,且看乞颜直彦如何覆灭便可知根底。”
  拓跋山野苦笑了一下,嘴角一撇,朝着正在调头准备走人的回鹘部落示意了一下,语带讥讽地回答道。
  “啊,这……”
  一听拓跋山野说得如此肯定,慕容文博不由地便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说啥才是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铁血无情(中)
  “儿郎们,唐人要我等尽皆为奴,此等奇耻大辱如何能忍,而今河西已是呆不得了,我等出关去,走!”
  乞颜直彦虽是个暴脾气,可身为河西北部排名第二的大部落首领,着实有着几分的真本事,似举族迁徙这等繁杂之事,做起来还真利落得很,不过数刻功夫,便已将散落在各处的族人尽皆整合了起来,以族中八千精锐护卫着近两万族人,迅捷地排好了出发阵型,倒也颇具森严之势,一番演说话虽不多,却足以鼓起手下诸多族人的同仇敌忾之心。
  “反出关去!呼嗬,呼嗬,呼嗬……”
  回鹘一族的根基本就在玉门关外,乞颜部落不过是迁徙到河西的一个小部落罢了,在河西的时间并不算多长,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事儿,对河西之地原本就无太多的归属感,这会儿一听自家头人如此说法,所有部落人等全都沸反盈天了起来,数万人的呼喝声混杂在一起,声浪奇大,直震得人耳膜生疼不已。
  “出发!”
  乞颜直彦显然很满意手下人等的反应,只是唯恐招来唐军的打击,自不敢在黑石关前多呆,一待手下人等呼声渐消,立马毫不犹豫地一挥手,高声下了令,但听号角连响中,总人数多达两万七千人的乞颜部落驱赶着十数万家畜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大迁徙。
  “拓跋老哥,乞颜部落已走,我等胡不从之?”
  “是啊,出关虽稍有些远,总好过困死于此罢。”
  “这般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就都一起走了也好。”
  ……
  乞颜部落的行动速度很快,前后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走得只剩下个尾巴了,却始终没见唐军出面阻扰,甚至连列阵于关前的宁古思都所部都不曾有所动作,这等情形一出,一众旁观着的头人们便都有些子沉不住气了,七嘴八舌地嚷嚷着,一个个都打算步乞颜部落的后尘了,毕竟谁都不想自个儿的部落被唐军彻底兼并了去,“宁为鸡头,不为牛尾”,这句话放哪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大哥,二哥,走罢,我等大好男儿,何处去不得,凭甚要由着那李显胡乱差使!”
  拓跋山重毕竟年轻,气盛已极,这会儿见众人皆言要走,他也忍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在人群里吼了一嗓子。
  “住嘴,想死就自己去抹刀子,在这胡诌个甚!”
  旁人要死要活拓跋山野也懒得去理会,但他却绝不能坐看自家三弟惹祸上身,这一听拓跋山重不识轻重地将李显的名讳当众叫了出来,登时便急了,眼一瞪,毫不客气地训斥了其弟一声。
  “二哥,小弟……”
  拓跋山重显然没想到一向爱护自己的二哥会发如此大的脾气,登时便傻了眼,脸红脖子粗地看着拓跋山野,一时间委屈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山野老弟息怒,山重老弟所言也未必无理,我等十数万人一起走,想来唐人再强横,也未必敢冒逼反天下之大不讳罢,要不……”
  众人都是一部落之头人,皆是使惯了权威之辈,自都不想失去手中的权柄,慕容文博自也不例外,只不过其一向行事谨慎,并不似乞颜直彦那般莽撞,即便要走,他想的也是携裹在场所有人等一起走,这便从旁插了一句,试图挑唆拓跋山野出面带这个头。
  “慕容老哥要走请自便,我黑党项是不打算走了,诸位若是信不过山野的话,那也都请自去好了。”
  别人不清楚李显的狠辣,拓跋山野却是领教过了的,他可不相信李显会是个虚张声势之辈,自不想被慕容文博当枪使,不等其将话说完,已是硬生生地顶了一句道。
  拓跋山野此言一出,一众头人们尽皆默然了,谁也不敢再言要走,可又都不愿就此听凭唐军发落,矛盾心情交织之下,人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如何方好,正自踌躇间,却见一骑唐骑从关城方向飞驰到了宁古思都所部,似乎是在传达李显的将令,只是隔得远了些,一众头人们都无法听得分明,正自疑惑万分之际,就见宁古思都率着几名亲卫纵马奔带了近前。
  “英王殿下有令:乞颜部落逆天行事,当尽灭其族,尔等若不让开道路,当以附逆之罪并处!”
  眼瞅着一众即将倒霉的头人们那惊惶的神色,宁古思都心里头的幸灾乐祸之意大起,脸上的狞笑也就格外地狰狞了起来,假咳了一声,提高声调,高声呼喝了一句,而后,也没管众人是如何个反应,拧转马头便纵回了本阵,一连串的军令下达之后,原本静静列阵的撒拉部族兵就地开始集结,一派紧张备战之情形。
  “小人,宁古思都,你个混账东西!”
  “狗贼!无耻之徒!”
  “奶奶的,这狗仗人势的混球!”
  ……
  一众头人们往日里都不怎么瞧得起宁古思都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这一见其摆出居高临下的态度,自是全都被激得大怒,乱纷纷地冲着宁古思都的背影便骂开了。
  “大哥请下令,我等即刻撤到边上!”
  拓跋山野心思敏锐得很,自是知晓李显动手在即,他可没功夫跟着众人胡乱发泄,忙不迭地对其长兄进谏了一句道。
  “这……,那好,全部族听令:即刻让开通道!”
  拓跋山雄素来知晓其弟的能耐,这一见拓跋山野面色惶急,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尽管心中尤有不甘,却也不敢多加耽搁,稍一犹豫,便即下达了将令,此令一下,原本麋集在正中的黑党项所部立马便行动了起来,赶着牛羊马匹等家畜撤到了边上,其余正骂得起劲的各部头人见状,自不敢再多啰噪,全都纵马回归了本阵,乱纷纷地喝斥着手下人等收缩阵型,退到了平原的两边,让出了关前平原的正面地带。
  “呜呜,呜呜呜……”
  乞颜直彦所部撤退的速度很快,可再快也快不过早已埋伏待命多时的大唐强军,就在回鹘部落的前锋即将冲出平原之际,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暴然响起中,三支唐军从平原边的丘陵地带中冲了出来,左边是右骁卫中郎将李温所率的五千精锐骑兵,右边则是左骁卫将军林成斌所率的四千铁骑,更有左监门卫大将军高偘亲率八千步兵为中军,压住了阵脚,三箭齐发,彻底掐死了回鹘大军的撤退道路。
  “儿郎们,唐贼猖獗,欲灭我族,拼了,直明,挡住左边,其余人等跟我来,杀啊!”
  一见唐军伏兵大起,乞颜直彦先是大吃一惊,接着便是一阵狂怒,也不管己方所部兵力远不是唐军的对手,大呼小叫地便率部悍然发动了反冲锋,目标直指兵力较少的林成斌所部,试图从唐军右翼杀出条逃命的通路。
  “不知死活!”
  这一见乞颜直彦率部向己部扑击而来,林成斌不屑地撇了下嘴,低声咒骂了一句,旋即,一挥手中的长马槊,高呼着下令道:“全军听令,锥形阵,冲!”
  河西之地盛产良马,所出之骑军本就精良,再加上林成斌花了整整一冬的时间加以操练,所部骑兵之精锐程度已属大唐强兵之列,较之李贺所部虽尚有差距,可战斗力之强却远不是回鹘部族兵可比拟得了的,但听林成斌一声令下,正纵马奔驰中的诸军立时闻令而动,如臂使指般地便在高速行进间列好了以林成斌为箭头的锥形突击阵,反观乞颜直彦所部,人数虽众,阵型却混乱不堪,冲起来看似狂野,实则破绽百出,双方尚未正式较量,高下便已是一目了然。
  “杀!”
  两支对冲的骑军速度皆快,数息间便迎面撞上,但听林成斌一声大吼,手中的长马槊运转如飞,左挑右抹之下,接连将数名迎面扑来的回鹘骑兵挑落马下,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整支骑兵军如刀切牛油般地便杀进了回鹘军阵之中,无数的横刀挥劈乱砍间,回鹘骑兵纷纷落马,只一个照面的冲击,看似气势如虹的回鹘军便已被冲得七零八落。
  “儿郎们,不战则死,杀,杀啊!”
  乞颜直彦压根儿就没想到兵力不多的林成斌所部如此凶悍,眼瞅着己方阵型已是散乱不堪,心中登时大急,不管不顾地率亲兵队杀上了前去,试图拼死杀退林成斌所部的凶悍冲击。
  “众军听令,给老子杀,杀光逆贼,杀,杀,杀!”
  就在林成斌所部与乞颜直彦的主力缠斗之际,李温也气势汹汹地率部发动了冲击,此番可是其从军以来的处子之战,李温激动之余,自是不想坠了越王府的脸面,拼着老命地驱策着手下众军向前狂奔,打算一战立下赫赫之名声,却是没功夫去考虑李显安排其出战的用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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