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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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北海大营。
  “嗬嗬……大人、大人……”商人一边谄媚的弯腰陪笑,一边瑟缩身子,溜着身穿铠甲的妖族将军鞋跟小跑。
  “主人,您等等小的……老夫人,老夫人说,让您最近给走走门路,老夫人想扩展一下南边儿的商队,但关口那群牲口就连苍蝇想飞过去也得刮下点血,一点活路不给咱们留啊,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您看能不能想想折子,弄来批条来……”
  “还有就是咱家的商队现在被困在城里,无令不得外出,但是老夫人命令小人今年要多收些皮子和山货……”
  商人仰起头,偷偷打量这个容颜旖丽,右耳穿环的妖族将军脸上的神色。商人才到这鹿妖的胸膛处,活像个小矮人似的,脸正对着甲胄缝隙里已结块凝固的血肉,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商人心里这样忐忑的想着,脸上却热情笑道:“小主人,夫人还说,这次给将军您带来了上好的烈酒,是现在最时兴的,叫醉仙,小的这就给您送到帐中?”
  犴睨臭着一张脸,大跨步走在营地泥泞的路上,身上饕餮纹的厚重铠甲随着走路的节奏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他其实心里想当烦躁,已经入秋了,本早该开始发动起来的魔族今年一直死憋在海里,到现在屁都不放一个。这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好消息,除了他们将军,每个妖都不希望跟那些长相一点也不下饭的(真的有新兵第一次上的时候被恶心到吐)魔族打生打死的,但是今年的天气比以往更冷,按理说魔族这些杂粹一入夏就应该像吊牛腹泻似的喷出来,淋得人满头流屎,现在如此安静,实在令人有些不安。
  没有魔族上岸的年份虽然在历史上是极少,但还是有的。眼瞅着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冬,北海要上冻了,留给魔族的时间越来越少,说不得今年就是一个可以被记录在案的神奇年份。
  但是,魔族这群小娘养的不出现,没有一场血肢盈天、尸横遍野的战斗,将军就一直很压抑,很寂寞,想找些没长眼的——啊不——是一些看上去久不经战事,武备松弛、身法生疏的将领们操练操练。当然,一番“实训”之后,大家鲜血淋漓、哭爹喊娘也是必不可少的常规项目,直接被打死的倒霉蛋上旬不也出来了一个吗。
  再加上身旁跟着个长得跟个大耗子成精似的奸商,从营帐门口就一直喋喋不休。他娘的,看现在老子有这个心情吗?
  要不是因为这是自家老祖宗派来的,犴睨早把这个没卵子的耗子精踩在脚下,不踩得他脑瓜崩裂、脑浆四溅,这卵蛋货就不知道俺鹿爷爷的脚趾头有多香。
  腹诽到这里,犴睨眼前仿佛出现了老祖宗那强壮的胸大肌和在陛下跟前都出了名的狼牙棒,在寒风中不禁瑟缩了一下。与此同时,主帅的营房还没到,由于妖族绝好的视力,他远远的看见自己的几个老对头正鼻青脸肿、臊眉耷眼地站在主帐外。
  虽然今天还没有轮到自己,但是想起将军那双令人战栗的金色竖瞳,犴睨只觉得一阵抑郁、焦虑、急躁,心里憋着一团无名之火,只差一点微小的火星。
  【憋在大营几个月啦,没什么可玩的,烦】
  【天天被打,烦】
  【诶呀,魔族到底还来不来啦,烦】
  “主人,老夫人还叮嘱小的——啊——嗬嗬——”
  商人一直呼哧呼哧小跑跟着,那妖怪原本闷头快走一直也不搭理他。商人心里委屈着,想自己堂堂一介秀才,少时因为相貌一直评不上官,后来倒霉被掳到妖界在妖怪家里当家奴不说,天寒地冻下出来跑买卖,还要不停捧着妖怪臭脚。
  不过,活着嘛,不寒掺。
  鼠脸商人正打腹诽着,身前的大妖怪突然扭身,一脚将他飞踢出去,还没等他从天旋地转中缓过神来,一只脚便死死的踩在他的脸上。
  今年北海的雪来的格外早,初雪已至,却不是上来就雪花铺地那么浪漫的,恰恰相反,大部分雪花在落到地上的瞬间就化为了雪水,而且断断续续,弄得一时潮气、寒气并起。而且这些雪水渗透在土地里,在北海大营的道路上,同时还混杂着粪便、杂草等种种乱七八糟东西。
  商人的另半张脸就被摁在的这泥泞泥土中,种种咸腥、酸臭堵住了鼻子,踩着他的妖族一点一点加深着力道,仿佛在观看他眩晕、窒息和挣扎的样子。
  “嗬嗬——主人——饶——”
  商人张大嘴嗬嗬的喘着粗气,死亡的迫近使他本能的张大眼睛,努力的斜着眼睛朝上看,余光中只见天极亮,亮的人晕眩,然后一张清秀隽丽的脸正在头顶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他有一双小鹿般地纯真清亮的眼睛,此刻却完全变黑只剩下中间尖尖的小点。
  他低低的轻笑,嘴慢慢裂开直至耳朵,露出了两排尖锐而锋利的牙齿,由于寒冷一呼一吸冒出白色的雾气。
  “你他妈的,太烦了……”
  商人的腿提蹬着,一股温暖的液体从胯下流出来。
  “嗬嗬——小**——”
  犴睨脑海中已经出现脑袋“砰”的一下像西瓜一样爆开的样子,虽然之后鞋踩在一团红白混合物里会有点恶心,但想到这低劣的人族的血会在一瞬间喷溅到空中,热气腾腾的还会产生一阵一吹就散的白雾,不像那些魔族冷冰冰的,绝对有趣极了,他肯定这一定是他今年最喜欢的娱乐项目。
  “嗯?你说什么?”
  犴睨正享受着,脚下这人哼哼哧哧的嘟囔着什么,原本他没兴趣去听奴隶是如何在临死前求饶的,但是妖类非人的听觉让他感觉好像不是什么救命之类的。
  “咳咳——美人,咳,小人在郚州城里见到一个小美人儿——”
  ————————————————
  “听说,娘子大好了?”
  “嗯,好像是能下地了。”
  “太好了!真是老天爷保佑。”
  一棵大槐树下,两个看年岁不过十一二的小丫鬟正撅着屁股呼哧呼哧的努力揉搓着手中的衣服,虽然小手冻得通红皲裂,但是这对她们而言并不算苦,相反他们觉得自己比起其他人已经相当幸运。
  要不是南边来的丫鬟在路上受不了苦寒病死了许多,要不是娘子病着需要服侍,管事的嬷嬷也不会买下她们。
  要不然,他们这些从其他地方被卖到北海的人,绝大部分人的归途不是抵御魔物的炮灰,就是魔修妖怪的口腹,而其中女子的境遇就更为悲惨了,她们两个就曾看到有发疯的妇人在街面上披头散发、凄声尖叫、装似疯魔,然后又不知被哪里来的东西拖到不知名的某处,其中种种绝望令人不忍卒读。
  而现在虽然辛苦些,起码还活着。
  “哎,你跟你说个事,你可千万别外传啊。”
  稍矮点,眼神灵巧些的轻轻撞了撞旁边丫鬟的肩膀,凑在她耳边神秘地说道。
  “啥呀啥呀?跟我说说呗……”
  只见那小丫鬟四处张望了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娘子的眼睛,瞎啦……”
  “什么——”
  矮个子丫鬟的狠狠打了旁边粗笨的一下,忙慌的看向四周,环顾一番发现无人注意此处才小声输气放下了心,恨恨地看了自己身旁这个粗笨丫头一眼。
  “你小声点!”
  另一个手里一边搓着衣服,一边畏缩老实的低头唯唯称是。
  正值此时,前门突然出现拍门叫嚷的声音,俩个小姑娘悚然一惊,跳起来迅速寻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心惊胆战的躲着。这二人亲身经历诸多惨事,已是惊弓之鸟。
  此时,内堂之中,安顿好北上荒原的一行人之后,郚州掌事魏涓请求拜见娘子。
  随行的李嬷嬷沉思了一下,说了声,毕竟娘子大病初愈,要去求问娘子的意思,魏涓不疑有他,道了声,这是自然,于是坐下来与一路护送的魏元礼寒暄起来。
  看到李嬷嬷跨门槛时不经意回头给到“放心”的眼神,魏元礼刚刚陡然拽起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笑着与魏涓谈论起中原与北海风土人情的异同。
  “虽然旅途上几经波折,但幸不辱命,我等人马休息妥当也要回魏县,家主正等我回程复命,之后的事更要辛苦世叔你了。”
  “唉唉,元礼,咱们叔侄多年没见面了,怎么刚来就着急忙慌的赶着要走啊,不如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你别看这郚州城是妖族的地盘,但百样米养百样人,这里的许多东西可别有一番风味啊,你总要给叔叔我一个面子吧,啊,哈哈哈哈……”
  魏元礼面露难色,说道:
  “世叔你有所不知,这一路上先是小姐重病,然后越向北路越难走,想要杀人劫掠之徒多如牛毛,多亏车队里有靠谱的掌柜和供奉我们才能安安全全的走到这里啊。
  最凶险的还要属前几天,贼寇分外凶悍,失了好几条人命,甚至惊吓到了娘子,哎,好不容易将养好的身体又病了一场,如果不是我无能,娘子怎么会……小侄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心力交瘁啊。
  如果不是咱家这事足够隐秘,需个不够起眼的人,否则怎么会让我这无才无德的人来护送娘子呢?现在我只想趁着现在天还不太冷早点赶路,要不大雪封城是想走都走不了了。”说着说着,魏元礼越想这一路的辛苦,眼圈都有些红了。
  魏涓听到这也是长叹一声
  “哎,路上确实不好走啊,要知有胆子上北海来做生意的有几个是好相于的,往往商匪一体,下马为商下马为匪不是什么稀罕事,看来是同行的什么商队的早就摸清你们的底细啊。”
  这时,李嬷嬷掀了帘子走进来笑着说到:“让魏掌事久等了,娘子有情。”
  于是几人起身,前往拜见。
  路上,魏涓也是慢慢思量,自娘子数日前到达郚州城,就一直称病不出,行走坐卧皆由李嬷嬷把持,更何况这魏元礼早就听说是个好鬼混的混不吝,此番一到不仅天天老老实实的,而且一来就要走,不得不让人感到非常奇怪,其中难道还有有什么玄机吗?
  心里这样犹疑,魏涓随二人跨过内院的门庭,叁人在堂中站定,远远的,魏涓便看到屏风另一侧端坐一抹柔美的剪影。
  魏涓赶紧不做他想,躬身拜见。
  “下仆魏涓,拜见娘子,娘子的身体可大安了?”
  等了一会儿只听见前方传来环佩相击的叮当脆响,他不觉抬起头一看。
  嘶
  只见一个清瘦女郎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可以看出她的身体确实还十分虚弱,整个身子都倚靠在旁边李嬷嬷的身上,房里地龙烧的极热,但她还穿着厚厚的披风,显得一张小脸更加肤色如玉,眉眼细长,我见犹怜。
  “叔叔不必多礼……”李嬷嬷扶着姜玘坐下,魏涓注意到这小娘子目光无神,眼睛虚虚的看着某处,想到大夫说这是大病未愈又受惊吓导致的虚火暂遮眼窍,心里更是不由得升起一阵怜惜。
  “叔叔是灵嘉的长辈,不必多礼,快请坐吧。”
  姜玘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忆起醒来之后的遭遇,趁乱劫匪劫掠商队,她本想就此逃跑,谁知还没有跑多远就被抓了回来,李嬷嬷顺势弄瞎了自己的眼睛,还对外宣称她是因为受了惊吓高烧不退导致的。想到种种黑脸白脸的威胁,想到在这种看不见的情况下被抛弃的后果,姜玘的嘴唇微微颤抖,却更显的娇弱惑人了。
  众人坐定,魏涓详询身体,姜玘垂眼,一一作答,身容作貌无不得体,魏涓越看,心中越是满意。
  原来魏家七娘是此般人物,家里为了那位真是下了大本钱啊。看来任务说不得会轻松不少。
  “时候不早了,娘子,我们回屋歇息吧。”
  “是老奴的过错,请娘子将养身子,早些休息吧。”
  眼看着似乎是混了过去,不枉我这一路上的仔细提点,李嬷嬷心下稍定,突然,只听一声惨叫,一道人影飞来重重地摔在众人面前。
  魏涓大惊,定睛一看,竟是家中负责守卫的供奉,像是被人徒手撕开的一般,目前只剩半个身子了。此时两人长得混不像人的玩意大模大样的走进来。李嬷嬷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魏涓强压惊恐,上前一步,厉声问道:“你们是谁!”
  “哈哈,我家将军有请,小娘子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手夹着不知何时掳到的姜玘,两个东西一蹬一跺,便“嗖”的一下跳到了街道上,跨上浑身漆黑的四脚妖兽向着城外去了。
  魏涓冲到门外,辨认他们离开的方向。
  “快——快去寻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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