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村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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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语没想到两个人竟然这么水到渠成啊不,这么饥不择食。她从来不吃回头草,而显然黄煜伦已经不再喜欢她,两个人怎么还能滚到一起去!
  她慌了,她不想面对接下来的周旋和social环节,于是一早就逃去了滇西。那里是她刚资助过的地方,还在建设,因为资金有点拮据,所以暂时只是修缮了一些破败的学校,提供了一些基本生活物资和医疗药品,其他的建设还在筹备中。
  这里山清水秀,远离尘嚣,其实挺适合开发探险类型旅游业的。只可惜她没钱,这方面的投资不是她能想的。她就是一个新入行的小小制片人,嘻嘻,没错,最近她拍了一个乡村题材的校园小影片,一上线成绩还不错,挣了点钱也打出了名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旗下艺人也冒头了两个,一个在演戏,一个专门走综艺咖人设,都挺讨喜的,也给公司挣了不少钱。所以程语才有余力开什么招募会进行下一步动作。
  其实她回去开公司之后,心态上有点疲乏了,风头一过去,她发现只要不做幕前,其实她自己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没必要靠这个给自己 “洗白”。可社会上她慈善家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所以这事儿还真不好就这么丢了,硬着头皮也得继续搞下去,而且要想公司发展的好,还必须要搞得越来越大。
  到了地方后,她百无聊赖的戴着草编遮阳帽和墨镜,四处闲逛,也不怎么动手,大多时候动动嘴嘱咐别人做事,一副老板的样子,完全忘记了初心。可不得不否认,她现在变得越来越美了,肌肤在阳光下泛出莹亮的光泽,红唇饱满,因为面无表情而轻轻抿起,显得气场冷硬,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远处望着她的少年,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本是来跳河的,没想到随意一抬头,就看到那个漂亮的不可一世的美女阿姨,她穿着杏色的吊带,银色的百褶裙,戴着大大的帽子和墨镜,竟然还打着遮阳伞,她手上的钻戒很大,偶尔一个角度会突然闪亮起来刺人眼球,更别提她那件银色裙子,简直是行走的反光板。
  她是谁啊,怎么这么张扬。
  本来要投河的小平此时不禁看起了热闹。听说这边来了个 老板要投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既然要投资,怎么不早点来呢?不过,这里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里不配。
  小平冷笑的勾勾唇,这会儿应该村长家的大侄子也喝了那瓶酒了吧,死之前拉仇人做垫背,一点也不亏。
  他把手里的土坷垃扔进水里,拍了拍手从蹲在桥梁上改为站着,目标一瞬间就大了起来。
  “咦,那边桥上怎么站了一个人?”程语正在和村长媳妇说话,扭头就看到河边桥上有人,她面色一变,“不对,他要跳河吗是?快过去!”
  一瞬间,一行人面色都变了,匆匆奔跑着往那边赶,程语穿着玛丽珍鞋,一拉裙摆,小腿倒腾的飞快。她心跳加速,控制不住的紧张,她在想要说什么才能稳住场面,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轻生的场景!
  走近后,大家发现那是一个穿着灰色短袖的少年,他头发蓬乱,五官稚嫩但是神色一片死气,整个人周身布满阴霾,状态很不好。
  程语有些心惊,这是经历了什么,才能生出这样的神色和气场,仿佛世间万物在他面前都是一场丑戏,所有人都是他对立的一方。
  “你,你这是要抓鱼吗?”程语干笑着和他搭话。别人都搭话失败了,但是只有她说了这句话,少年才侧头看了她一眼。
  程语一喜,“我那个,正准备办一场河鲜宴呢,抓到鱼够大的话,有丰厚奖励噢!”她在瞎扯,反正,先转移注意力,让他愿意沟通再说!
  那少年扯扯嘴角,看了眼下面令人眩目的河水,这河面看似平静,实则河面下暗流涌动,这是怒江的一条分支,水流量很大,投下去,即便是会水的下去,一个浪下去人就沉了。更别提
  “我不会游水。”少年看着江面出神,单薄的身体一晃一晃的,令在一边劝解的众人内心跟着一揪。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他遇到什么事了,下来好好说一说,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帮你什么之类的。
  小平一概不答,他只想听美女姐姐说话。
  “小帅哥,你今年多大呀,”程语趴在栏杆上,笑着和他搭话,一边试图靠近。
  “别过来了,不然我就跳下去了。”小平瞪他。
  “我不过去,不过去,你多大呀今年?”
  “13。”
  “这么小啊!弟弟,你才这么大呢,怎么就想着轻生呢?遇到什么困难了?”
  “跟你们没关系,你们也管不了。”小平讽刺地瞪了一眼村长媳妇,“有权有势的人都是互相包庇。”
  程语看到他的眼神,心里紧急思考,村长媳妇?村长惹他了?难道是村长做了什么欺压百姓的事?那这事儿她也管不了啊。但是,村长媳妇在的话,他肯定是不会说的。程语就使眼色让别人都先离开,她来和他聊一聊。
  小平沉默,但是也没再动作,显然是同意的。于是大家就离开了,村长媳妇脸色有些古怪,看起来有些心虚。
  “现在他们都走了,你能和我说说,你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小平看了看她,摘了眼镜,一双眼睛化了精致的妆,眼睫毛眨巴眨巴的,是小平没见过的美景。他鬼使神差的点点头,然后就面带怨恨的看着她,“就是你帮的那个狗逼村长,有钱了,不是他了,呵呵,就烦你们这种有钱人,来了,随便装装样子,施舍点钱,屁问题没有解决。”
  程语哑口无言,啊这,她一直觉得自己解决了挺多问题的,好多孩子有学上,有衣穿,能住上不错的屋子,能看书,还能免费看病,这不是好吗?还要她怎样呢?
  “这话怎么说,村长做什么对不起你的坏事了吗?”
  “不是他,是他侄儿,跟着拆迁大队,到处修房子盖房子,就你们那个所谓的帮扶计划,有的根本不需要拆,他也故意拆了,拆了还不给钱,还讹钱,不然就不给翻修。”
  程语皱眉,还有这种事,她倒是没想到,基层实施层面最容易出现披露,她应该找专门的队伍来的,一切都是穷的原因!当初想的能省则省了,还能给本地人带来就业,却没想到防止有人钻空子。
  “对不起啊,这个的确是我们疏漏了,我没想到,回头我立刻让他们停了这个项目,诶还是换人吧,停了不好。”
  小平冷笑了一下,“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报仇了。”
  “什么?!你,你干嘛了!”程语一惊,“谁是你仇人?你可别干傻事啊!”
  小平皱眉,侧了侧头,不耐烦道,“你很吵……”顿后他又得意道,“我把他的酒瓶子里倒了半瓶农药,他只要沾一口,必死无疑,哈哈!”
  “你!”程语瞪大眼睛,这一个十叁岁的少年,竟然投毒杀人!?“你竟然要杀人?你为什么这么做!”
  “谁让他……!”小平猛地回头,狠狠瞪他,“他害死了我姐!我爸被砸瘫痪,我妈哭瞎了,我姐,我姐还被他拉到后山草垛里!就在我家后山!他是个畜生!村长一家都是畜生!村长包庇他!村长也该死!”
  小平把手边的石子狠狠丢到河里,发出沉闷的咚声,而他的话在程语心里也砸出了巨大的咚的声音。竟然是,竟然是这样的身世吗?作为女性,程语一瞬间能共情到他的那种愤怒,其实她在没遇到封辞之前,也被一个制片人潜规则过,她被喂了药,浑身没力气,被强迫着什么都做了,就差最后一步的时候,她撑着强颜欢笑和对方虚与委蛇,最后用嘴巴帮他解决出来,也幸好对方一次之后就硬不起来了,她才能逃脱虎口。
  那件事,她谁都没告诉,听到小平姐姐的事,她才从心里把这段回忆翻出来。她手指狠狠扣着石桥栏杆,“我理解你姐姐的遭遇,真的,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情。”
  她轻轻地说,神色认真,凝重,小平被她安抚住了,也被她的话所吸引。什么意思,难道她也和姐姐一样?可,姐姐被强奸后,就跳了矿井,死了。她呢,她还活的好好的,怎么会理解。
  “都怪你。要不是你,村长家也不会起来,他侄儿一个二流子,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权利。都怪你!”小平一个土坷垃飞过来,砸到程语的头,帽子被砸掉了,很痛!但是程语只是皱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他的遭遇实在惨,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让他撒气好了。本来,也的确是她带来的灾祸。她带来了资源,却没有规划分配资源的规则,于是乎资源就成为了助长坏人气焰的帮凶。她低了头,脸色看不清,帽子掉在地上,也没有去捡。
  小平胸中的一口气发出来以后,就好很多了,看到漂亮姐姐被他打得满脸土,一时间有些无措。后来又想到,自己反正要死了,就当给她道歉了。他就别过脸去,没有说话。
  良久,程语才说,“我可以帮你惩罚所有的坏人,让他们坐牢,让他们被枪毙。但是你不该自己去杀人。这样,你也会毁了的。”
  “无所谓,”小平冷嗤一声。“你们这种人,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来装好心。早干嘛去了?”
  程语讷讷无言,她捡起帽子,抓在手里搓,有些紧张道,“那个村长的侄儿现在死了吗?”
  “不知道,死了吧?如果他喝了酒的话。”小平回答完,突然道,“你别想报信!否则我马上从这儿跳下去!!”
  程语摸手机的手立刻顿住,她皱眉,苦口婆心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才十叁,等你以后想想,你会后悔现在玉石俱焚的决定的!”
  “我没有以后了,我还有什么以后?我家人残的残,死的死,我家没了,我还有什么以后?”小平有些想哭,因为他想到了爸妈,他们虽然半死不活,可也的确或者,也需要他的照顾。可他,却选择了用这样一种报仇的办法。
  他想过,报仇完,要么跑,要么死,可是,要是跑了,村长他们报复爹娘怎么办呢?那他就拿这条命给他们一个交代。
  “你当然还有以后,你才十叁岁,如果现在你让我阻止你的犯罪,然后你再自首,你不会受到法律监禁的!我还会帮你用法律的手段惩罚坏人,你还可以活着回去,照顾你的父母!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收养你,你跟我回北京去,上学,有出息了,再报答你的父母!”
  程语像机关枪一样输出这些刚刚打好的腹稿,她现在争分夺秒的要拿手机报信!不要让村长侄子喝下那酒!
  小平愣神了,“你,说的都是真的?”他毕竟还是小孩子,一听能去北京上学,心里一瞬间就燃起了希望。他能去北京上学?这个有钱人,好像真的有能力收养他!
  “你是村长那边的,我不信你。”他别扭试探。
  “我不是村长那边的!我这辈子最恨这种以权压人的人,你放心吧,回头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法律不会饶过任何人!我们无缘无故,我怎么可能是他那边的?”程语伸手,“下来吧,我们回去?或许一切都还不算晚!”
  小平看着江面想了很久,突然扭身一跳,撒丫子跑了。
  程语呼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偷偷叮嘱她,去村长侄子家看看有没有酒,都给拿走,一瓶也别留!
  十分钟后,小平气喘吁吁,一身灰尘的跑到村长侄子家,也顾不得他家的人,闯进去就抢了一瓶酒出来。韭庆正准备晚上和兄弟喝酒,所以晚饭晚了一点,酒就是这瓶下了药的酒!
  韭庆媳妇正在炒菜,看到小平冲过来,拎着菜刀就冲了出来,“何桂平!你想干什么?”
  只见小平从里面抱了瓶酒出来就跑,被韭庆媳妇拉住后脖子的衣领给拽住,她比划着菜刀,看着煞是吓人。门口的助理正看到这一幕,大叫一声,厉声让她把刀放下。
  “你对个孩子舞什么刀!!快放开他!”
  “这个狗崽子,狼的很!不抓住他,他不知道又要干什么好事!”韭庆媳妇胖,很有一把力气,小平一时间挣脱不开,恶狠狠的咬她手指,胖女人大叫一声,菜刀高高扬起,被门外赶来的路人一喝,给吓掉了。
  小平一挣脱,立刻一溜烟就跑了。
  等大家再找到他,就看到他对着一地玻璃瓶子喘着粗气。
  程语拨开人群,看到那碎瓶子,她暗叫幸好幸好,周围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她走过去拍了拍小平,发现他真瘦,肩胛骨上一点肉都没有!那酒水已经被土盖住了,大家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于是都当是小平耍疯,讨论了两句就散去了。
  只有程语知道,刚刚小平阻止了多么大一件事的发生!这将决定他的前途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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