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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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和卧底有关的日子(三)
  屋子里没有别人,就我和二胖子聊,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说:“卫八手下的伙计,我认识几个,都还行。”
  说着,二胖子就点了几个名字。我和他面对面坐着,相隔有两三米,透过我们两人之间飘动的烟,我就发现二胖子那双看似迷迷糊糊的小眼睛里,放着一种象电磁波般的光。
  他这种眼神让我顿时非常小心,我们之间的交谈很融洽,但是二胖子点出几个老头子手下的伙计,其实是为了探我的底子。由此可见,这个人嘴皮子碎,不过相当的精明,不亲自摸清我的底子,他不会冒险把我带到梁成化那里去。
  幸好我对江北的情况非常熟悉,所以立即不动声色的小心应付过去,连这几个伙计屁股上长火疖子的往事都抖落了一遍。
  二胖子眼睛中的光马上就消失了,笑容里露出一种心放到肚子里的踏实。
  “卫八的事都传开了。”二胖子使劲给我让烟,然后亲切的说:“你也别往心里去,跟谁混饭不是混?说句难听话,倒退十年,跟着卫八还有点混头,现在嘛,老不中用,要不怎么会让人一棍子打趴下,瞧你正年轻,换换地头保不齐就慢慢混壮了。”
  我心里在骂二胖子八辈祖宗,但表面上还得点头称是。二胖子狠狠抽了口烟,就感叹起世事无常,他说自己前几年在四九城扎盘子,买卖做的比现在大,很排场,有一次卖给几个外国人两件打眼货(赝品),洋人法律意识强,发现后把他告了。
  古玩这东西本来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吃亏上当的大有人在,315又不管曝光这些。这事如果放在平时,只能买主自认倒霉,但发生在洋人身上,政府就不依了,说二胖子太丢份,给中国人脸上抹黑,影响国家的国际声誉,要严办,二胖子经不起这么大的罪过,所以跑路到黄陂。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弟你信不信,别看哥哥现在窝在黄陂,迟早有一天还会杀回去的。”
  我跟二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午饭的时候铺子里伙计送到后面几个菜,二胖子叫我别客气,吃完就在屋子里休息,晚饭以前绝对把我送出去。
  我一直记着小胡子的话,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多嘴,他把路铺好了,中间的环节不用我操心。
  这段时间生活条件好,肚子里的油水非常足,看着面前白花花的肥肉就不想动筷子。天气已经转冷,躺在光板床上不怎么舒服,眼睛望着天花板熬时间,三点多钟,二胖子又跑过来,嘱咐我道:“那边规矩严,来钱也来的快,你过去一定要听招呼,干的好,你好我也好,干的不好,下次我就没法再给他们送人了。”
  对梁成化那边的情况,二胖子知道的也不多,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四点钟的时候,二胖子说时间差不多了,带着我在铺子门口坐上车,我第一次来黄陂,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不过从路边的景观上看,应该离市区越来越远。
  大概一个小时后,车子就慢慢停在一个镇子边缘,二胖子打了电话,回头对我说:“稍等,马上有人接你过去。”
  我点点头,二胖子突然无缘无故的一笑,随手递来一支烟,抽了两口以后说:“到那边好好混,我很看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恩?”
  “你的话不多,我这个人特讨厌碎嘴皮子,要是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嘴,那他能管住谁?你过去在卫八手下混,道上的人多少见过几个,有那一个碎嘴子能成大事的?恐怕你还不知道......”二胖子压着嗓门,神情中瞬间多了点神秘:“梁成化的老板根子很深,天大的事都能摆平,你过去放开胆子干,以后真混壮了,别忘了多照顾老哥哥的生意,跟你说句实话,这次的活,我原本不想接,上次给他们送的人不中用,成化那边很不满意,看见你还有点在路,我心里不也有底了?哥哥我就图个长久生意,杀鸡取蛋那种事,不能干,你说,哥哥的话在理不在?”
  “绝对在理。”
  胖丫乐了,接着絮絮叨叨一大堆,那嘴皮子跟麻爹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我们一直等到天黑,路那边就慢慢开过来一辆面包车,在我们不远处停下来,二胖子扔了烟头说:“来了,你先等着,我过去打个招呼。”
  我的心一下子有些紧张,尽管事前无数次对自己说要镇静,要沉稳,但事情一摆到面前,情绪就不受控制,一口接一口狠狠抽着烟屁股。
  他们那边谈了几句,二胖子就过来让我上对方的车,临走前还拍拍我,说好好干。
  根据梁成化从事的工作,我一直以为他的落脚地不是荒郊就是野外,没想到车子转来转去始终在镇子里兜圈子,最后停到最南端一排偏僻的民房附近,负责接我的人一句话都不说,领我进了一扇朱红的大铁门。
  说真的,眼前的形势让我没有料想到,我本以为梁成化做这种事情,他的窝应该非常隐蔽而且森严。但这扇朱红的大铁门后,就是很普通的一幢民居。
  进了铁门之后,我就看到了正屋里的灯光,还有隐隐的嘈杂声。
  带我的人推开门,迎面一股烟气。正屋里七八个人,正围在一起玩牌,接我的人说了句:“梁叔,二胖子送的人来了。”
  玩牌的人纷纷转头看,而我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马飞,他站在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后,淡淡瞟了我一眼就把目光转向桌上的骨牌,这家伙跟照片上一样,只不过真人更白更胖一些。
  看见马飞,我的心里就安稳了许多。而且我觉得这些人好象远没有我想象中的神秘,跟普通盘口上喝酒打牌取乐的伙计没有多大区别。
  “嗯。”马飞身前那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握着两张骨牌,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眼睛始终盯在骨牌上,马飞则在后面金四银五金四银五的替他加油。两张骨牌搓了足足半分钟,啪的扣在桌上,男人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
  淡漠的目光只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秒钟,却让我紧张的情绪瞬间膨胀到顶点。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人就应该是梁成化。
  之所以紧张,其实并不是我的胆子小,那些稀奇古怪又骇人的怪事我遇到过不少,何况这一桌子大活人。陌生的环境和心里暗藏的猫腻确实让我有点心虚,但紧张的原因大部分都是来自梁成化淡漠的一瞥,也正是这一瞥,顿时就把他和周围其他人明显的区分开了。
  梁成化的脸很消瘦,他的眼睛却让人觉得是两只黑洞洞的枪口。之前在道上确实没有听过梁成化这个名字,但是就在这片刻间,我可以确认,这个人绝不普通。
  我的到来好像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多的关注,所有人只看了我两眼之后就扭头望向自己手里的牌,我能从这些人的举动中看出一种冷漠。
  但是屋子里的嘈杂声全都消失了,没人再说话。最终还是梁成化打破了沉默,他微微一摆头:“马飞。”
  他身后的马飞立即就跟得了圣旨一样,趾高气昂的冲我一摆手:“过来。”
  我老老实实的站到了桌子的另一边,马飞和审犯人一样从头到脚看了我三四遍,然后和另外一个人把我带到旁边的空屋子里。
  他们开始搜身,非常仔细的搜了一遍。因为小胡子之前就有经验,我身上携带的东西都是精心安排的,乱七八糟鸡零狗碎的东西很多,很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落魄者。
  这些乱七八糟的零碎玩意儿全被他们拿出来放到一旁,我心说这也搞的太正规了吧,没想到念头还没转完,马飞就摆着张臭脸冷冷说:“把衣服裤子都脱了。”
  一时间我脑子就有点短路,茫然看着他们,马飞不耐烦的的催促,旁边那人也嘟囔道:“叫你脱你就脱。”
  我实在是适应不了这种场面,尤其不适应在这地方光屁股。马飞趁那人不注意,对我眨了下眼睛,嘴里的语气更加蛮横:“怎么?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必须要走的一步。尽管不习惯,我还是一件一件脱了身上的衣服,最后仅剩一条内裤的时候询问似的看看马飞,旁边那人一边蹲下来翻看脱掉的衣服,一边示意我不许保留,必须一丝不挂接受检查。
  等内裤一脱下,俩人忍不住相视一笑,笑的很贱,看着就不是什么好鸟。
  他们从我的衣服里也没有找到什么夹带的东西,马飞就把衣服重新丢给我。除了洗澡的时候,我一直都没有全裸的习惯,特别是当着俩爷们全裸,于是飞快的把衣服重新穿好,出门时马飞有意落在那人后面,用几乎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对我说:“不怕赌注大,尽管押。”
  一句话又把我给弄懵了,马飞却没有其它解释,说完这句话后催我出去。
  ☆、第78章 和卧底有关的日子(四)
  我很不明白马飞的暗示,但是又不敢拖拉,立即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还是围坐在桌子旁,不过牌局已经暂停,梁成化对面腾出一个空位置,马飞叫我坐下,自己则重新站到梁成化身后。七八个人默不作声的抽烟或是数钱,眼不斜视,似乎根本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只有梁成化打量我两眼,心平气和问了几句话。
  他嗓音很沙哑,而且语调特别怪,好象河南话山东话河北话湖北话掺杂在一起的大杂烩,里面又似乎带着淡淡的川腔,单从说话上,根本分不清他是什么地方的人,甚至分不清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
  梁成化问的话几乎都和江北以及老头子有关,指向性很强,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很可能回答中就会出现漏洞,幸好我事先做了非常周密的准备,自问应该是滴水不漏。
  梁成化不知道是否满意我的回答,突然就拿起两张骨牌,问道:“会玩吗?”
  我看了看,点点头。他们玩的是三十二张的小牌九,江北也是这种玩法,输赢很快,特别刺激,老头子手下的伙计很多都嗜好赌博,我从小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各种赌博的方式不敢说精通,最起码都知道。
  “玩两把。”梁成化扔下骨牌吩咐道:“马飞,洗牌。”
  我心说这伙人怎么行事都这么怪,收人只收六指,搜身要光屁股,见面还得玩牌,那边马飞就开始麻利的洗牌码牌,动作行云流水毫无迟滞,手法无比娴熟,一看就知道早年间没少交学费,三十二张狭长的骨牌就象三十二口缩小的黑棺材,整整齐齐排成上下两层一共十六墩牌条。
  “我来坐庄。”梁成化捻起两颗骰子说:“我们这里玩法很特别,先看牌,后下注。”
  牌九一般都是先下注,然后才发牌,输赢天注定,除去作弊出千,运气相当重要,梁成化所说的先看牌后下注确实是种很另类的玩法,尤其对庄家不利,脑子不潮的人一般不会这么玩。
  叮叮当当......
  两颗骰子在碗里活蹦乱跳的来回转动,最后缓缓停在碗底,梁成化就根据掷出的点数给桌上的人发牌。
  我拿起自己面前的两张骨牌,第一张是杂五,很一般的牌面,一搓第二张,是张杂六,加一起一共一点,小的不能再小的牌型。这种牌有个很形象的说法,叫做五六孬种一,仅能大过毙十,在牌桌上拿到这样的牌虽然理论上不能说百分之百会输,但赢面小到极点,如果真侥幸赢了,很应该回去给祖坟上上香,祭拜一番。
  梁成化也看了自己的牌,淡淡的望着我,说:“下注。”
  其他人面前都放了三五万块钱,纷纷下注,我就傻脸了,口袋里只有千把块,掏出来不够寒碜人的,梁成化淡漠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戏谑,对我说:“你身上的东西都能当赌注,比如,押你一只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成化的话,目光紧张的在周围扫视一圈,当我看到面无表情的马飞时,猛然想到他刚才蚊子哼哼一般对我说的那句话:不怕赌注大,尽管押!
  如果是在正规的赌桌上,任何一个赌徒都不可能拿我手里的牌去博输赢,因为赢面实在太小。但这很可能是梁成化事先就安排好的套路,我心里马上就有底了,不动声色道:“押了。”
  “好。”梁成化把自己面前大概七八万钞票朝前一推:“你输了,输一只手,左手右手都随便你,我输了,这些钱归你。”
  你他娘的倒不傻,我心里暗道,那边梁成化又郑重其事的补充一句:“在这里,说出的话就是铁板钉钉子,愿赌服输,输了去手。”
  他嘴上说的狠,但我明知道是演戏,不过如果我太镇定,反而会让人觉得很假,于是装着紧张的样子苦苦考虑最少两分钟,时不时就偷看梁成化一眼,最后咬咬牙,拿出一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标准赌徒表情。在江北的地下赌场上,我见过太多孤注一掷的赌徒,最后的家底全部押在一把牌上,赢了,生,输了只有死,他们的经历我没有,但那种表情和神态我却学的会。
  “开牌!”我有意提高了嗓音,两只手还同时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的五六孬种一被翻开亮在桌面上,梁成化饶有兴致的看看我的牌,问道:“你不怕输了去手?”
  “该死不能活,该活死不了。”
  梁成化就没再说什么,伸手把钱全部推过来,站起身上楼,同时还丢下句话:“马飞,这个人你先带着,跟他讲讲规矩。”
  梁成化一走,一圈人明显的松了口气,有人翻开梁成化尚未亮开的牌,虎头配杂九,最小的毙十。马飞就把钱整了整,端到我面前,这丫手也真是快,我明明看见一共七捆打捆的钞票,经他手送过来,顿时少了一捆,旁边还有人坏笑。
  乡下地皮不值钱,房子盖的很大,不过一个房间要睡三个人,我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相互监视对方,至于别的空出来的房间不知道做什么用。其余人都在继续玩牌,马飞就带我去铺床,一直等我们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才轻声说道:“刚才你还装的真象,我就怕你沉不住气,直接去亮牌。”
  “明知道是演戏。”
  “演戏?梁成化说话算数,如果你输了,绝对有只手保不住!”
  我顿时无言以对,同时感觉脚底板蹿上来一股冷嗖嗖的寒气,一直顶到天灵盖,马飞露出一丝调侃的笑容:“不过别怕,牌是我洗的,你输不了。”
  因为怕呆的时间长了别人怀疑,马飞略微交待了几句就说时间还长,以后有机会再细说这里的情况,想了想,他又接着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能有点异常情况,你别在意,不要紧的。”
  “什么?”
  “等下会给你拿些吃的东西,这些东西里面加的有药,梁成化亲自加的。你必须吃,否则就会露馅。”
  “加药?加什么药?”
  “我不知道是什么药,但是你吃了东西会犯困......”
  说到这里的时候,下面玩牌的人可能散摊了,马飞就板着脸放大音量跟我讲这样那样的规矩,这些规定那叫一个严格,不用修改,放到部队里都能当条令用。
  接着,马飞给我拿了一些吃的,有人回到房间,所以我们之间再没说什么。
  望着面前的食物,我很不解,但是马飞把话都说了,我不能不吃。
  我慢慢的吃着东西,和我同屋的两个人都有将近三十岁的样子,他们不理我,相互也很少交谈,进屋之后就翻出几本带颜色的画报在看。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有人拉灭了房间的灯。
  这个时候,我脑袋里就朦胧的出现一点眩晕感,感觉眼皮子很困,很想睡觉。再接下来不到三分钟时间,睡意就浓到抵挡不住。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第二天中午了,这一觉睡的很沉,连梦都没做。至于这一夜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我根本说不清楚,总之心里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我醒的时候,同房的两个人都斜依在床上,他们看了我一眼,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我不敢和他们搭讪,就坐着等,很久之后,马飞来了,说梁成化要见我。
  我以为要二审,又把自己的家底在心里默念一遍,免得紧张出错。但梁成化见到我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把左手放在桌面上。
  当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我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又浮现出来,果然是和我的左手有关。我很顺从的把手按在桌面上,然后由马飞从几个角度拍摄照片,照片拍完,梁成化就让我回去。
  借着送午饭的时候,我又和马飞简短的交谈了几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六指拍照片,而且他刚来的时候自己的六指也被拍了照片。但是经过几次观察,马飞推测,拍下来的照片可能是送到别的地方去,给别的人看。
  如果马飞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就说明,梁成化也只不过是这个事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人。
  马飞暂时没有太多机会跟我交流,所以我得靠自己的观察去摸索一些事情,不过来这里的时间太短,能看透的事情很少,只知道这儿的人生活条件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多,每个人几乎都戴着昂贵的腕表,喝酒茅台五粮液,抽烟软中华硬玉溪,还有车从黄陂的酒店拉海鲜,而且,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整座房子里的人除了我和马飞,其余的好象双手都很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来之前我知道,梁成化只收长着六指的人,但是我所知的和实际情况出入太大。我憋不住,去找马飞问,马飞说那些没有六指的人是梁成化过去的老班底,自从他混进来以后,再来的人确实都是六指,不过几乎每个人都呆不长,住几天就不见了。
  ☆、第79章 和卧底有关的日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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