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第4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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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鬟道:“从此处经过,故而看一眼。”
  巽风道:“可看出什么来了?”
  季陶然本欲出声,鬼使神差地却又打住。云鬟松了口气,道:“并没有,正要走呢。巽风如何在这儿?”
  巽风道:“杜管事失踪案,是我领了。”
  云鬟问道:“可有线索?”
  巽风道:“也正没头绪。”
  略说几句,巽风道:“公务在身,不便耽搁,等部里再见罢了。”说罢,打马欲去。
  忽然听身后有人叫道:“且慢!”
  巽风人在马上,这一声入耳之时,却也听见有物破空似的,他不知发生何事,却本能地抬手一挡,只听得“叮”地细微响动,巽风垂手,定睛看时,却见被他击落的竟是一枚铜鱼。
  巽风抬头,有些不解地看向赵黼。
  却见赵黼正也凝视着自己,巽风道:“殿下何意?”不必想也即刻知道是赵黼出手,这份手劲儿,在场之人除他更不做他想。
  赵黼凉凉道:“没什么,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果然是四爷手底功夫最俊的人物。”
  季陶然这才看清落地的那铜鱼,竟觉眼熟,忙摸摸腰间,叫道:“殿下,你拿我的东西玩耍?”
  巽风略带疑惑瞥一眼赵黼,嘴角微动,却又忍了,便转身打马而去。
  此刻季陶然翻身下马,忙将那铜鱼符捡起来,却见好端端地鱼身上竟被切出一道深痕来,季陶然又是惊诧又且心疼,道:“这是怎么弄的?六爷!”
  云鬟也自不解:“做什么开这种玩笑?”
  季陶然道:“是啊,怎不把自己的东西拿来乱扔?”
  赵黼却一声不响,只是死死地望着巽风的背影,眼神里透出深沉锐利之色,竟浑然没听见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似的。
  季陶然不由唤道:“殿下?六爷!”
  连唤了数声,赵黼才猛然回头,双眼竟有些直直地瞪着季陶然。
  被他这般凛然相看,季陶然心里竟有些发毛:“这是怎么了?跟见了鬼一样……”又呸呸吐了两口,喃喃道:“自个儿咒自个儿不成?”
  赵黼却又转开目光,对云鬟沉沉道:“你看见了么。”
  云鬟见他竟似举止失常,不顾责备,只关切地问道:“你可还好?又看见什么?”
  赵黼听见她温声相问,自瞧出她眼底关怀之意。
  喉头动了动,他看看季陶然,又看云鬟,几度要启口,最终却只说道:“没什么,不过眼见天黑,我请你们两人去吃饭如何?”展颜一笑,刹那如同从冰雪地转到了艳阳天,只眼底却依稀泛出一丝不为人知的涩意。
  第436章
  云鬟见他神色有异,且惦记薛君生的案情未明,哪里肯去。
  赵黼道:“总不成找不到他,你也就水米不沾起来?”
  当即只得依允。又因在外不便,便回了谢府。
  三人吃了晚饭,季陶然因想起柳纵厚之事,不由问道:“六爷,那跟白尚书外甥女结亲的柳侍卫,可是你的手下?”
  赵黼点头:“怎么说起他来?”
  季陶然问:“这人可怎么样?”
  赵黼琢磨道:“是个不错的。”
  季陶然笑道:“果然不错?”
  赵黼道:“照我看来却并挑不出什么大不好,你如何只管追问,莫非……”看云鬟一眼,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云鬟虽听见,却只当没听见的。
  季陶然知晓她的意思,便倾身过来,在赵黼耳畔低低说了几句。
  赵黼甚是震惊:“什么?”
  季陶然笑道:“这算是六爷御下不严么?”
  赵黼兀自不信:“这不能罢,是不是你看错了?”
  季陶然道:“我醉里的确是有些看错,只当时清辉跟……都在,难道他们也都看错?”
  赵黼神情甚是复杂,像是不留神吞了一颗坏了的瓜子仁,涩口涩眉。
  怔怔地想了会儿,才道:“不对呀,平日里看着他好模好样儿,丝毫娘气儿都没,怎么竟然……”
  季陶然道:“这大概就是人不可貌相。”
  云鬟听到此,才默默地说道:“比如先前你每每不喜蒋公子,人家却又怎么不好了?如今你待见这位柳公子,却又偏是看走了眼。可见是因心存成见,故瞧不出。”
  赵黼点头道:“有理有理。”
  季陶然跟云鬟见他“从善如流”,都有些诧异。赵黼却又对云鬟说道:“那你心里对我有无成见?”
  云鬟淡淡一笑,也并未答他。
  因见时候不早,云鬟正想让两人各自归去,季陶然忽地问道:“是了,在畅音阁的时候,你如何发现那个‘云’字上暗藏机关?”
  云鬟垂头,道:“那字因是机关所在,不免经常被人碰触,光泽便跟旁边的那些字差了些儿,也多亏了六爷……提醒了那句,想来六爷早就发现了?”
  当时因找不到薛君生,赵黼念叨“不翼而飞”那句,便让云鬟想起在会稽张家、跟清辉发现密室之时的情形,一念心动,想到有此可能。
  她回想曾经看过的这屋内的种种,对比如今,却果然发现一线极容易被人忽略的不同。
  那就是赵黼含酸说的“鬓云欲度香腮雪”。只因方才他在里头碎碎念,叫云鬟也更回头近近地看了一眼,印在心底。
  当即忙返身回来,却见那木刻画上,图案字迹历历在目,若是寻常之人,就算看个百八十遍,也必看不出不妥,但云鬟如今也算是个“经验老道”的刑官了,又加上天生之能,自然不会错过。
  很快发现,其中那个“云”字,俨然略有些发亮,——就如同被人摸索过很多次的红木等料,发出一种略微的木质的油亮,跟其他的字稍显不同。
  想此处是机关所在,薛君生若是进入密室,都要按落这“云”,天长地久,自然光泽跟旁边的那些字有些不同了。
  云鬟试探着摸过去,果然便发现室内的别有洞天。
  可对赵黼而言,这本来是一根刺,他因格外留意云鬟,见了这幅画上这样一首诗,又且君生早跟云鬟相识,因此他虽然并没发现机关,却本能地觉着“可人厌”,故而才忍不住半是拈酸怀恨、半是嘲讽鄙视地念了出声。
  如今见云鬟这般说,赵黼心底又想到那密室之中的画像,笑道:“我只是觉着有些怪罢了,不想果然是极重要的线索,也是运气。”
  季陶然道:“这只怕不仅是运气,小白有天赋之能,若今日他在场,只怕也会看出端倪,但是六爷这种的……或许也算是一种本能罢了,虽然当时并未看出究竟,但下意识里,却每每能歪打正着,点破诀窍。”
  赵黼笑道:“季呆子,你这是真心夸赞六爷么?”
  季陶然道:“自是真心的。”
  赵黼道:“那还罢了,不枉费……”目光下移,落在季陶然腰间那个铜鱼上,忽地道:“明儿我送你一个金的。这个旧的就不要了。”
  季陶然垂头摸了摸,又翻来覆去看了会儿,道:“虽然多了一道痕,只是侥幸未断,还能戴。不过有些古怪……巽风只举手一挡,怎么竟在上头留下这般刻痕似的呢?”
  赵黼忙瞄一眼云鬟,却见她并没留意此处,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什么。他便把季陶然的手按下去,道:“好了好了,一条破鱼有什么可看的。”
  当即两人起身,便结伴出府,因不同路,季陶然正要道别,赵黼道:“不差几步,又没小厮跟着你,我索性送你回去。”
  季陶然道:“做什么这样小心,我又不是个女孩儿。”
  赵黼道:“你要是女孩儿,我便懒得送了。”
  季陶然奇怪地看他一眼,却也并没再说什么。
  两人策马而行,不多时,见将军府在望,赵黼放慢马儿,道:“今日在密室里所见的,可记得不要告诉她。”
  季陶然道:“是六爷把那些图画都撕掉了的?”
  赵黼道:“不然呢?留着给她看么?”
  季陶然叹道:“想不到薛先生对妹妹,竟是用情至深,这般难以割舍似的……”
  赵黼道:“罢了罢了,不要说那厮。竟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份,跟我争么?”
  季陶然挑眉。
  赵黼会意,笑道:“季呆子,我可不是说你。毕竟……你也该明白,他素来奉承于静王面前,又是个贱籍……”
  季陶然道:“但是薛先生其实什么也没有做,难道……心里默默地有那么一个人,也不成么?”
  夜色中,目光闪烁。
  两人策马而立,彼此默然,顷刻,季陶然摇了摇头:“我去了。”
  赵黼道:“季呆子!”
  季陶然勒住马儿:“殿下可还有事?”
  赵黼摆手道:“行行行,是我说错话了好么?许你们心里有,如何?反正她始终是我的,你们惦记也是白惦记。”悻悻说了这句,问道:“我其实想问,你说,密室里十有八九已死的那个人,是不是薛君生?”
  季陶然道:“据我看来,薛先生并不会这样轻易就死。”
  赵黼啧道:“跟我一样想法儿。狡兔三窟,祸害千年,他能不声不响弄一个密室,又悄无声息插入一个阿郁,可见是个极有手段的人,怎么会不明不白身死?”
  季陶然道:“然而种种迹象表明,薛先生毕竟是遇上了危险,至于现在他的处境到底如何,却仍是一个未知。”
  看季陶然进府,赵黼才打马往镇抚司而去,行到半路,忽然略将缰绳一带,虽仍在马上不动声色,目光却往后瞥了过去。
  正暗中戒备,却听得“咻”地一声,似有利物破空。
  赵黼早有防范,人不动,手腕轻扬,那马鞭当空一摔,灵蛇一般便将那破空而来之物卷住,百忙中扫了一眼,却见竟不是什么厉害的暗器,反而似是一根竹片。
  心中诧异之际,身后那人早就掠的远了。
  赵黼拧眉。
  原来他方才赶路之时,察觉有人暗中跟随,只是却因离得太远,不好下手,于是便只装作毫无察觉之态,想引那人靠近些后再行事。
  谁知这人竟甚是狡猾,早也发现不对,且一见他动手,立即便逃之夭夭。
  赵黼回头看时,只见一道人影,如轻烟似的消失在街头。
  此刻被马鞭卷住的那根竹片却落在地上,赵黼目光掠过,忽然从马上跃下,捡起来细看,却见上头写了几个字。
  赵黼陡然色变,又忙回头,却见身后路上,人早不见。
  他极快思忖片刻,遂握着这竹简,先回到镇抚司,点了三个侦查使,低低地吩咐了几句。
  那三人去后,赵黼又匆忙出了镇抚司,带了一队人马,飙风似的过玄武街,朱雀街,一直竟来到了刑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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