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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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忍不住微微含笑,船在浪里上上下下,她心下略有些松快,却是想起一阙小词,倒是十分切合如今心境,轻轻念道:“身如一叶舟,万事潮头起。水长船高一任伊,来往洪涛里。”
  身后却听到有人长吟:“潮落又潮生,今古长如此。后夜开尊独酌时,月满人千里。”林萱转头,看到沈霆微微含笑,正从舱下上来,一身白衫风中飘飘,这样眼熟的场景,居然无端端地让她想起了一部着名的电影,忍笑福了福。
  沈霆笑道:“弟妹如何面有笑意,莫非是觉得商贾之人,居然也能吟几句酸诗附庸风雅?”
  林萱忍笑道:“没有,我不过是想起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想不到……你也没睡……”说到这里,面上又是忍俊不禁,沈霆看她一改这两日的愁苦之态,像是想开了许多,也不禁心下轻快,微笑道:“弟妹想是想到办法了?”
  林萱叹道:“也没什么好办法,到了再说吧。”
  沈霆便道:“我已经让船队都准备好,若是一切顺利,二弟恐怕要出海一段时日了,不知弟妹有何打算?”
  林萱坦然道:“若是他真能顺利出海,平安度过此劫,我愿带着儿女远避此间,平平安安地过下半辈子。”
  沈霆道:“弟妹难道没有再嫁的意思?”
  林萱愣了下,看了看沈霆,看他面上含笑,并无讽刺或鄙视、试探的意思,便道:“一个人挺好的,我现在只想把儿女抚养长大便好。”
  沈霆微微一笑,似乎早已知道她会这样答,便又笑问林萱的家乡何处等等闲话,因他在商场混迹多年,长袖善舞,自然而然的引导着话题,倒让满怀心事的林萱不知不觉说了许多,夜渐渐深了,水上有水汽浮起,雾气朦胧,沈霆终于停住了话题,笑道:“更深露重,弟妹还是保重身体为好,先下去睡吧,一切有我在,莫要太担心了。”
  林萱有些惊讶于自己说了许多,想想也许自己确实是压抑了些,大概已经许久没人和自己好好说过话,而沈霆谈话间令人如坐春风,见闻颇为广博,让人不讨厌,不知不觉倒是聊了起来,聊过一轮,心情还真是放松了许多,便微微笑着致礼后自回舱房休息不提。
  ☆、87落入罗网
  夜色已阑,门户皆闭,海潮观音庵一个静谧的小院里,闲庭悄悄,深院沉沉,刘明舒身着一身白衣,斜坐在窗前,看乌沉沉的院子里,阶下月移花影,流萤聚聚散散。
  刘明舒自那天被御林军带来后,就被拘在院子里,四周看似宽松,实则无法出院门,院子里倒还精洁,种着花木,房内收拾得甚是清雅,明窗净几,竹榻茶垆,还体贴的放了书、画和乐器,又有棋坪在,显是怕她无聊。来送饭的小尼都是两人一组,放下饭便走,也不敢和她说话。饭菜倒都精致,不少都曾是她爱吃的,不过,显然吩咐的人不知道,自城破那年,她就吃起了素,如今拘来这里,若是青灯古佛让她赎罪下去倒好,只怕却是朱允炆要养着她做个禁脔。
  只是这些日子朱允炆也一直没有来见她,小尼姑和看守的暗卫也都不说话,她不知道外边情势如何了,只是有些担心母亲,那日哭着追出来,却被仆妇们拉着劝着,也不知如何了。
  她挑了挑窗前暗下去的残灯,斜月晶莹,幽辉半床,她因为那沉重的罪孽感,已经很长时间难以入眠了。她静静待着朱允炆来给她一个交代,也反复想着他有可能提出的要求,想着自己应当如何回绝,若是以家人性命要挟……不,他不会这般无情的……他拘了自己来,兴许只是为了自己那天给了他没脸,他毕竟已经不是当初那无权无势的学子,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兴许自己的态度不该这样强硬,兴许,自己可以和他说说自己犯下的罪孽,二人一同赎罪……
  正胡思乱想着,却看到窗前灯摇,她心中一紧,低叱道:“什么人?”
  却看到烛影摇曳,有一人轻悄推门而入,黑衣黑袍,她抬眼注目,不,这人不是朱允炆,却看他拉下黑巾,被黑巾下的容貌给吓住了:“皇上?”
  她几欲以为自己在梦中,陈翊却低低笑道:“阿纤,是我。”就着昏黄的灯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红了眼眶道:“你果然还活着……你,吃了许多苦吧?人都瘦了许多……”
  刘明舒几乎呆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陈翊看她一袭白衣,从前那玉肤柔质,都消减了许多,但眉尖轻蹙,清华楚楚,比从前那秾丽飞扬,却是两样风情,更觉怜爱,想上前去抱她。
  刘明舒条件反射地向后一缩,二人都有些尴尬,陈翊却又想起她原与朱允炆有情,有些情怯,只将怀里的一把红色圆柱状的东西递给了刘明舒,十分小巧,涩然道:“这是在外边看到的,我记得你从前喜欢这些,这个做的别致……”心下不禁苦涩,他当时看到这东西,只记得刘明舒喜欢,情不自禁就买了,却不知刘明舒还活着,后来知她还活着,只觉得欢喜无限,至于今后能不能相守,却都不重要了。
  他继续说道:“我在外边听说你生了我的儿子,出家在这里,就忍不住想来看看你……你别慌,我知道你心中欢喜的是朱允炆……我就要出海去了……我就想再看你一眼……”
  刘明舒有些窘,却又听到了他说的信息,不禁一愣道:“谁说我生了你的孩子?外边是这么传的?”
  陈翊愣了下,心下也觉得有些不对,迟疑道:“外边都这么传说,我让常玥打听了,你也确实在这里住着,而且据说朱允炆被刺垂危……”
  刘明舒却悚然一惊,她本就冰雪聪明,瞬间便已想通前后,原来她被送来,封闭消息,却是要做个鱼饵,钓出昭平帝这只流落在外的漏网之鱼!
  她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为自己的心存幻想,原来那个人已经真真正正变成了一个皇帝,便连感情,也可以利用!她笑得前仰后合,泪水滑落下来,陈翊看她如此,已是慌了手脚,从怀中拿了张帕子去替她拭泪,刘明舒推开他的手,满面泪痕,急促道:“你快走,你快走,这是个陷阱!”
  陈翊一愣,只听到后头门咯吱一声响,朱允炆穿着金边黑袍,束着金冠,站在了门口,面上表情十分复杂,似是有些奇怪,又有些愧疚,还有些叹息,他只淡淡道:“与我拿下这冒充先帝的歹人!”
  他身后迅速涌入了一群黑衣黑袍的暗卫,上来毫不犹豫地将昭平帝给缚住,陈翊愕然,怒道:“朱允炆你敢欺君犯上!”
  朱允炆悲悯地看着他,淡淡道:“郑国公常玥以蟊贼冒充先帝,意图不轨,已被逮捕……带下去吧。”陈翊面色惨然,目眦欲裂,被堵住了嘴带了下去。
  刘明舒自朱允炆进来就不言不动,冷冷地看着朱允炆发号施令,待人都下去后,朱允炆才愧疚的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明舒,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能说道:“阿纤……对不起。”
  刘明舒冷冷道:“摄政王还有事么?三更半夜在先帝太妃这里留着不妥吧。”
  朱允炆看她脸上泪痕未干,冷若冰霜,双眼却仿佛燃烧着两簇小火苗,他再熟悉她不过,他走了两步上前道:“阿纤,我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昭平帝不除,若是让他复位,你又要回到他身边……”
  他没有说完,因为刘明舒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直打得他半边面上立刻紫肿了起来,耳朵嗡嗡作响,他本可以避开,但是他没有。
  刘明舒冷冷道:“恭喜王爷大业将成,可惜我宁愿随他殉了,也不会再留在你身边的!”
  朱允炆看着她,目光哀绝,他无法解释,但,唯有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刘明舒将来才能真正属于他,谁都不能阻拦……他默默站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解释,走出去了。
  刘明舒看着他走出去,人也仿佛垮掉一般,扑倒在床上,忍了半日的泪又汹涌而出,哭了半晌,有什么东西在硌着她,她摸出来一看,正是昭平帝之前送她的东西,是个纤巧而有些沉手的铜质圆柱体,约有一掌半长,表面上边镶有金边牡丹,嵌了深红珊瑚做花瓣,栩栩如生,精细得很,她轻轻摩挲了一下,发现是可以旋开的,握着一端轻轻抽出,一掌长狭利的剑刃泛着雪亮寒光,居然是一把小巧玲珑的小剑,她从前的确喜欢各式各样的刀、剑,想不到却是这个自己一直怨怼的人,一直念着自己,她曾经瞒着他与人私通,瞒着他偷了密道图纸,害得他失了国,沦为平民,他本可以远赴海外,平安度过下半辈子,却为了看她一眼,千里迢迢潜入,落入了陷阱。
  她念及昭平帝那样一分赤诚热忱的心,温柔而小心翼翼地将她捧在掌心,想到他落入朱允炆手里,只怕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了,泪水又重新涌了出来,她拿着那把小剑,心头忽然涌起了一个想法:他死了,她也不想活了,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不如随着他去了,倒可以报了他曾经对她的一份情意,她一念及此,将剑锋对准自己的咽喉,闭眼正要刺下,瞬间却被一个小铜钱叮的一下打歪了,梁上轻轻落下了一个轻巧的身影。
  刘明舒定睛一看,不是那一枝梅懒龙是谁!她惊喜有加,懒龙却轻轻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迅速的在床上团了团,又从怀中扯出了一顶长而黑的假发,安在枕上,做出个女子向内睡的样子,又扔了套黑衣给她。刘明舒与他合作两年,已有默契,立刻背身套上黑衣,面罩,懒龙挟着她,纵身一跃,已是跃上梁,从顶上一掀,出了屋顶,迅速而灵巧的穿插,很快便出了庵堂,原来懒龙已是潜入庵堂,在暗处窥视了多日,他原就有龟息之法,可以数日不饮不食,屏声息气,潜伏偷盗。待他查清楚了暗卫换班和巡视的规律,今夜忽然暗卫加重,又有人潜入,他便知有事发生,待朱允炆出现,带着重兵押走了人,外边暗卫看到陷阱已有成效,抓到了人,便不免有所松懈,他方趁机潜入,救出了刘明舒。
  才出了狼窝,刘明舒便急着道:“大哥,我要救皇上!”
  懒龙皱了皱眉道:“是之前那个被绑走的那个人么?”
  刘明舒道:“是,大哥,你想想办法!我……我对不住他。”
  懒龙微微一笑道:“适才那男子被押出去的时候,我在园子里,悄悄在那男子身上弹了个香沫。”又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掏了一只竹筒来,亲昵地道:“又是我的小青显身手的时候了。”
  打开竹筒盖子,里头探头探脑出来了一条青色的蛇,吐了吐蛇信,刘明舒不由的鸡皮疙瘩全起了,嫌恶地站开了些道:“别靠近我啊。”
  懒龙大笑道:“还是这样怕蛇,枉我一听到你的消息就日夜兼程的赶来,你也不对我的小青好一点。”
  到了大哥面前,刘明舒也放松许多,吐了吐舌头,道:“知道大哥对我好,是妹妹连累你了。”
  懒龙懒洋洋一笑,道:“你都喊我大哥了,不多做些怎么对得起这声大哥,天快要亮了,先到我安排的下处休息休息,待我探明地方再想办法,你也别着急,我听到外边的统领说了,还要审一审的,说是摄政王要亲审,我看了下那关押运送他的马车,还捆了几个人一起送进去了,应是往摄政王府去了,今晚少不得要去探探摄政王府。”
  刘明舒听了心里倒放了些心,心想那几个被捕的人,只怕是常玥他们,她从前虽然对常玥不满,如今却有些同情起来,看了看懒龙满不在乎的神情,又觉得有些歉然,将自己这位游戏风尘的大哥卷进这样的宫廷阴谋中,只怕以后的安乐日子也没有了,只是自己力量着实渺小,这事又万万不能牵连进父兄,只有这位大哥,善谋善动,着实是个能人,心下稍定,随着懒龙去了隐秘的居处躲藏了起来。
  ☆、88禅位诏书
  林萱与沈霆方抵达京城,到了沈霆安排的下处,紧邻着阜成门外,正靠着海潮观音庵。
  沈霆低声和她解释道:“这里出城方便,旅馆也是沈家开的,随时可以撤离,若是有事,便可随时逃出城外。
  林萱戴着幂离下了车,听到他考虑周到,点了点头,先进了旅馆后院,安排的住处是一小小的二层小楼,院中种着株梧桐,碧叶青干,枝叶婆娑,正是花时,桐花一簇一簇开得十分雅致,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桐花香味,院落显得清静而舒适。
  沈霆随着她进来,有些踌躇半晌,道:“我带着小厮住在楼下,让旅馆安排丫鬟伺候你住在楼上,若是有事好照应。”
  林萱只是点点头,倒没说什么,皆因她一心只担忧着昭平帝,正是非常时候,加之在船上也与沈霆熟悉了,又是在现代过来的,对男女同居一院并无什么心理压力。沈霆看她不反对,心中却是暗自窃喜,忙着引她上了楼,果然已经安排了个安静的小丫鬟在伺候着。
  入了房内,林萱屏退了众人,对沈霆道:“遣人悄悄儿地去打听一下观音庵有没有什么动静,需小心谨慎,选个机灵的人,只怕那里有陷阱。”
  沈霆道:“消息传来那天我就已经布下人手,让人悄悄的旁敲侧击周围的居民以及出入庵中的师太、香客等人的消息,传来的消息的确可疑,大概半月前,观音庵就不许香客到后院去了,然后给她们出售香油、柴火的人有说,后院有女卫把守,十分严密,不许人乱走,进出都要问一番。”
  林萱默了一默,心中只是暗暗指望昭平帝还没有落入陷阱,又道:“还劳烦派人打听一下郑国公府郑国公常玥的行迹。”
  沈霆应了,看她心事重重的想事情,便没有打扰,自下去安排事情,却又细细叮嘱了一番饮食,安排了些清淡好消化的粥菜送去给林萱。
  到了晚间,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郑国公常玥被以擅离职守,勾结蟊贼的罪名已被关押待审,却打听不到关押的地方,按说他是军职,应由五军都督府审理,然而他又是皇亲,只怕又由宗人府审理,总之如今郑国公府里也如没头苍蝇,不知所措。
  林萱皱眉,心知只怕昭平帝也已经落入摄政王府,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沈霆看她只是沉思却不说话,只试探着问道:“弟妹有什么办法么?”
  林萱心里暗自下了决定,只道:“晚上我去东丘郡侯府见一下花铉花侯爷。”
  沈霆却是精明过人,已是从她神色发现了端倪,不动声色地问:“弟妹可是要求花侯爷帮忙?可需要我陪同?”
  林萱断然道:“不必了,这事不要将沈家卷入,倒是你要将沈家在京城的产业注意收拢一下,只怕你二弟口风不严,你们便是灭顶之灾。”
  沈霆微微笑道:“花侯爷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摄政王在建章军院的好友,同榜探花,一同抗击鞑子收复京城的吧?”
  林萱点点头,心下也有一些担忧。沈霆笑道:“弟妹本可以带着孩子远离漩涡,却依然弃了一双儿女到了京城,想是有必能救下二弟的办法,但是却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所以将孩子留在江南,想必花侯爷也只是一个传声之人,并不完全可靠,弟妹究竟有什么办法,不如说出来我们参详参详,俗话说一人计短,如今沈家只怕已难置身其外,弟妹若是以为只牺牲自己一个就能救下所有人,就未免自视甚高了。”
  林萱心下陡然一惊,看往沈霆,沈霆面上含笑,却双目锐利,她被他了然一切的目光一看,居然自觉无所遁形,心下思忖半日,的确此事没有确然把握,她有些踌躇的看向沈霆,只见沈霆向她点点头,道:“弟妹,多少大风大浪,也没有难住沈某,不防信我们一次,倾沈家之力,总比你一人计谋的好。”
  林萱看他脸上带着一丝傲然,当下做了决断,道:“你二弟……以及令祖的身份,想必你已经尽知,否则也不会安排他出海。”
  沈霆点点头道:“的确已经查清。”
  林萱颔首继续道:“当年城破,我机缘巧合,得从高祖留下的密道出宫,在密道内,除了得了印章之外,还有一封书信,一道盖了玉玺的密旨,书信上说了此密旨,不到山穷水尽之路,不要轻易使用,若是使用,则陈汉王朝,命数已尽,只做陈汉皇室子嗣保命的护身符。”
  沈霆扬了扬眉,静静地听她继续说:“密旨是高祖颁的,写的是他本是上天之真龙太子,偶因不慎,打乱了地上真龙的命数,导致人间真龙之气湮灭,九州大乱,生民涂炭,为拨乱反正,他奉了玉帝旨意,下凡转世,替真龙履行了统一中原,平定九州的天命,建了大汉,然而三世之后,真龙气运,将重归于朱氏,陈汉子嗣,当禅位于朱氏之子,然而陈家子嗣,仍为天龙之血脉,若朱氏之子重得天子之位后,敢伤高祖后裔,则天将降罚于朱氏,不得善终。”
  沈霆十分好奇道:“果真我们是天龙之血脉?否则高祖如何能知三世之后必有朱氏犯了皇位,听说高祖从前征战,常常料敌于先机,如有神助,十战十胜,势如破竹,果然是有天眼能卜算未来?”
  林萱撇了撇嘴,没说话,面上的表情却十分之生动,沈霆忍不住也笑了,道:“原来如此,有这道遗旨在,的确能保住二弟的命,然而,你想过没有,你若是通过花侯爷转交了这个密旨给摄政王,的确摄政王得到了一个大好的机会,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只是你想过没有,摄政王他可以不伤二弟的姓名,却可以囚禁他一生一世,直到他老死?”
  林萱面上笼上了阴霾,这也是她之前担忧的。
  沈霆继续说道:“而你去送了密旨,花侯爷不可能隐匿不报这密旨的来源,而当摄政王发现,先帝的嫔妃,还有一个还活着,而当时是身怀六甲逃出宫的,你,毕竟不是陈氏子孙,他没有忌讳,会不会百般刑讯,只求得出福哥儿的下落?甚至到时候,连在唐栖的江家,只怕也不得幸免,帝王心术,不可能放着这么大的后患在宫外,绝对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二弟的后裔,然后牢牢的控制住,一辈子软禁到死……而你们这些人,只怕连命都保不住,封口也好……以绝后患也好……都是他一念之间。”
  林萱面色苍白,道:“我本是托了高祖的福才逃离了生天,如今怎能因顾惜自己的性命,而坐视皇上丧命。”
  沈霆叹了口气道:“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福哥儿和曦娘呢?你别着急,这密旨,肯定是要送的,但是却不能这样送,不能让你还活着的消息暴露出来,这事情你交给我,你别愁了,安心等我消息,你把密旨给我。”
  林萱有些紧张道:“你也别将你自己和沈家都赔了进去……”
  沈霆看她顾及自己,清丽绝伦的脸上一脸担忧之情,不由得心下有些感动,笑道:“你就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会把自己折进去的人,我需下去安排一下,按如今得到的情报,只怕常玥与二弟,都被关在摄政王府,常玥毕竟是皇亲国戚,不可能如此轻易安上罪名处置,至于二弟,既然已经落入摄政王之手,如今摄政王还在诈称病危,朝中有些乱,只怕摄政王还要观望引出自己的反对者,一网打尽,所以应当不会有危险,毕竟摄政王一直在等着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位子登基,我估计他只怕要从二弟身上打主意。”
  林萱有些心急,却也知道如今急也没用,只得耐心等着沈霆下去找人手想法子。
  昭平帝陈翊的确是被关在一间净室里,面前摆着一张矮几,铺着一张明黄色的空白圣旨。
  朱允炆走了进来,淡淡道:“皇上,想清楚了么?想清楚了就快动笔吧。”
  陈翊看到他进来,瞳孔缩小,面容扭曲,愤声道:“就算朕写了禅位的旨意,群臣也不会信的,百年后史书上,你仍旧逃不离一个篡字!”
  朱允炆微微一笑,意态风流,道:“这就不是皇上要操心的事情了,若是要常玥好好的,皇长子好好的,您还是写了的好,兴许在送您上路前,我还可以让您见见您的皇长子一眼。”
  陈翊想起自己的儿子挟制于奸臣之手,心头一甜,居然吐出一口血来,污了几上的黄绸。朱允炆皱了皱眉,下去了,片刻自有人拿了新的来换掉。
  陈翊捂着心口,感觉到火辣辣的怒气堵在心头,悲怆、愤怒一起涌上来,最后全归为无奈,他想起高祖留下的遗诏,此时若是拿出来,兴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然而,他还活着做什么!因他的愚蠢,已经连累了常玥,若是供出高祖遗诏,却又连累了林萱和两个孩子,甚至顺藤摸瓜连累整个沈家!而他这条残命,苟活下来又有何意义!
  他深深的吐了口气,提笔,一字不漏的按那桌子上已经打好的草稿:“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龙飞凤舞草就了一张禅位诏书,上书自己上干天咎,无德无能,导致国破贼侵,世失其序,宇内颠覆。因护国大将军朱允炆英明神武,拯兹难于四方,惟清区夏,因此禅位于他,写到“王其钦顺天命。率循训典,底绥四国,以肃承天命,朕逊位别宫,敬禅于齐,一依唐虞、魏晋故事。”时,他掷笔投案,从前种种,涌上心头,高祖、徐太后、父皇失望的面孔都仿佛在他眼前晃动,他忍不住低声说了句:“人心已去,国命有归,呜呼钦哉,祗畏天命。”喉咙又涌上了一口血,面白如纸,摇了摇晕了过去。
  有人上来小心翼翼收了圣旨,又替他把脉后恭敬的禀告朱允炆道:“只是气急攻心,如今怎么安排?”
  朱允炆淡淡道:“牢牢看守,先留着只怕继位会有变,到时候只怕还有用。”说罢,疾步走了出去,他已得到刘明舒不翼而飞的消息,大怒,却只得隐忍不发,派了暗探出去全城大索,城门附近又加派了人手严查出城人口。
  ☆、89侠盗懒龙
  却说沈霆满口应承了林萱,心下其实并无确切主意,只以安抚林萱为主,不过他原是个极善谋略的,不过略想了想,已是有了个初步的计划。
  他家累千金,负气爱才,在京城也供养了不少奇巧智谋,三教九流的门客,想了想便出来召集了数门客,问道:“京城如今哪里能极快找到个技高的善入房舍偷东西的好手,我需有事情要安排,要手稳胆大心细的,一般的偷儿做不来。”
  他一贯任侠豪阔,对门客十分和气,当下便有几个门客笑着出列应承,沈霆便请入密室,问道:“我要派人入皇宫偷一样紧要物事,你们可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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